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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

2022-04-21白芳

丝绸 2022年4期
关键词:洛可可中国风外销

白芳

摘要: 18世纪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畅销欧美,但国内却罕有实物留存,与之相关的文献记载更是寥寥无几,这段关于中国丝绸业的辉煌历史几乎不为人所知。本文从海外留存和回流的广州外销手绘丝绸实物入手,结合西方书信和当时的拍卖纪录等文献材料,对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纹样特征、生产销售情况及在西方的使用和产生的影响等方面进行论述。研究认为,18世纪广州外销手绘丝绸是应海外市場需求而生产制作的一类丝绸品种,其装饰纹样既有中国传统的装饰风格,也糅合了印度外销印花棉布和欧洲“洛可可”风格纺织面料上的装饰元素。18世纪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客户群体以欧洲市场为主体,至19世纪,消费群体继而转向以美国市场为主体。

关键词: 广州;港口;外销;手绘丝绸;花卉纹样;中国风;洛可可

中图分类号: TS941.1;K876.9文献标志码: B文章编号: 10017003(2022)04014607

引用页码: 041304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2.04.019(篇序)

外销手绘丝绸是17、18世纪广州工匠按照海外市场需求生产制作的一类丝绸品种,它和刺绣类丝绸、织造类丝绸共同构成中国外销成品丝绸的三种主要产品。由于清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专供外销,国内罕有实物留存,兼之它在西方流行、使用的时间也相对较短,这无疑增加了对该领域研究的难度。目前关于手绘丝绸的研究多侧重于20世纪7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手绘丝绸产品的制作工艺和艺术表现方面的梳理,关于手绘丝绸的历史,尤其是清代外销手绘丝绸的研究则寥寥无几。最具代表性的成果是袁宣萍等[1]撰写的《丝绸手绘的历史与传统》一文。该文章梳理了中国古代手绘丝绸的发展脉络,认为手绘是中国最早的织物装饰手段,与传统绢本绘画同出一源。元代以后单纯的手绘织物很少发现,但在18世纪向欧洲出口的外销丝织品中,丝绸手绘工艺却发挥了重要作用。清代后期外销手绘丝绸衰落后,至民国都很少见到手绘丝绸的踪影。但是,为何在18世纪手绘丝绸能重新焕发生机?外销手绘丝绸有怎样的特点?它们是怎样进行生产销售的?它们在西方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又是怎样衰落的?这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的探讨。因此,本文尝试从西方现存和回流的清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实物资料入手,结合西方书信、拍卖纪录等文献材料,通过文献和实物互证的方法,对清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纹样特征、生产销售情况及在西方的使用和影响等方面进行阐述。

1清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纹样

目前存世可见的清代外销手绘丝绸的面料多以纱、绸、缎为主,纹样大多选用花卉植物图案进行装饰。为了迎合西方人的审美需求,这类花卉植物图案或直接按照西方流行的花样进行描摹绘制,或绘制西方人喜欢的东方风情、中国元素去装饰。具体而言可以分为三类:

1.1欧洲“洛可可”风格的花卉纹样

18世纪欧洲的织物纹样盛行洛可可风格,这是一种女性化的、曲线式的装饰风格。它以妙曼舒卷的线条和玲珑多变的造型作为主要装饰手段,花卉是备受推崇的装饰题材。“在纺织面料的设计上,花卉图案成为最主要的图案。最常见的花卉图案是根据常见花卉归纳变形出的小花朵”[2]。清代外销手绘丝绸上的洛可可风格花卉纹样以藤蔓花卉和缎带花束两种装饰纹样为主。

这件18世纪晚期黄纱地彩绘花卉纹匹料(图1),共2匹,一匹长250 cm,另一匹长90 cm,宽均为74 cm,广东省博物馆收藏。匹料以黄纱为地,用明亮多彩的矿物颜料绘制藤蔓花卉纹样,康乃馨、蔷薇花、牵牛花、铁线莲、小雏菊等花卉与自由舒卷的藤蔓随意组合,呈散点式布局。另一件18世纪晚期的湖蓝色绸地彩绘花卉纹匹料(图2),长270 cm,宽74 cm,香港海事博物馆收藏。匹料以湖蓝色塔夫绸为地彩绘藤蔓花卉纹样,该纹样以四条平行分布的波浪形藤蔓花卉为主轴,主轴两侧等距离绘制折枝康乃馨、牵牛花、兰花等单体花卉。这一装饰纹样与同时期外销瓷上的西洋花卉装饰纹样相近,很有可能都是根据西方来样画稿临摹绘制而成。

除纤细柔美的藤蔓花卉纹样外,柔软飘逸的缎带和蝴蝶结也是洛可可风格服装面料的重要装饰元素,这一元素也被广泛运用到清代外销手绘丝绸的装饰纹样上。这件1770—1780年绿色平纹丝绸彩绘缎带花束纹匹料(图3),长84 cm,宽76 cm,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收藏。绿色平纹丝绸匹料上彩绘飘逸的蓝白相间的缎带,大朵的玫瑰、蔷薇及不知名的小花组成的花束被缎带系以蝴蝶结装饰。整匹面料色调柔美,造型优雅,具有典型的洛可可风格服装面料的装饰特征。

1.2印度风格的“生命树”纹样

17、18世纪,中国丝绸、印度棉布是海上丝绸之路贸易中两类重要的纺织品。如果说中国丝绸俘获的是欧洲整个上流社会的芳心,那么印度棉布收获的则是整个西方社会的喜爱[3]。印度印花棉布以其明亮的色彩、绚丽的纹样、亲肤的触感和易于打理的特性赢得了欧洲市场的青睐,成为了欧洲主要的服装面料之一。在众多印度外销的印花棉布中,以“生命树”纹样最具代表性,它“通常在白色地上,装饰色彩明快的花树纹样;岩石上有树干长出,枝条蜿蜒,花叶婉转,明艳动人。为了适应欧洲市场,花树纹样是经过多次变异的,其中融入了欧洲人的审美习惯,甚至中国的设计元素,异国情调浓郁”[4]。广州外销手绘丝绸为了增强竞争实力,更好地占据西方消费市场,也出现了模仿印度风格的“生命树”主题纹样。

这件18世纪下半叶白色丝绸彩绘花鸟纹床罩(图4),长274 cm,宽251 cm,英国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收藏。画面中心一株生机盎然、百花齐放的“生命树”纹样占据整个画面,曲折蜿蜒的枝条上装饰着西方人喜欢的鸟笼、花篮、飞鸟等中国元素,画面的边饰以多束小型花树纹样满地装饰。另外一件18世纪末19世纪初白纱地彩绘花鸟纹壁挂(图5),长394 cm,宽73 cm,中国丝绸博物馆收藏。画面主体由两部分组成,底部一株花树枝干斜横,鲜花缀满枝头,柔软的枝条一端用红色丝线系着一只繁花似锦般的中式花篮;画面上半部点缀着呈散点式布局的折枝花鸟纹样,壁挂的边饰以具有欧洲洛可可风格的藤蔓花卉纹样装饰。这件壁挂将中式花鸟纹样、印度风格“生命树”纹样和欧洲洛可可风格纹样融为一体,体现了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纹样所具有的多元艺术风格杂糅的特点。373052F0-001F-4A35-BEB6-9676B7DFE7F0

1.3中国传统花鸟题材纹样

花鸟画是中国传统绘画之一,花鸟画元素也是深受西方人喜爱的装饰纹样。1756年,伦敦发行的艺术期刊《艺术学校,抑或实验室》,作者Godfrey Smith写道:“极具天赋的中国纺织工人用丰富多变、绚丽多姿的装饰纹样极大地拓展了我们的空间想象。包括鸟儿、蝴蝶、花草树木、亭台楼榭和其他元素在内的中国风格装饰纹样有着神奇的市场盈利效用。”[3]

这件19世纪白色丝绸彩绘花鸟壁纸(图6),长222 cm,宽74 cm,广东省博物馆收藏。壁纸以白色丝绸为地,以S形枝干为骨架铺满整个画面,柔软的枝条上盛开着牡丹、玉兰、茶花等各式具有吉祥寓意的中国传统花卉,艳丽夺目的鹦鹉盘踞枝头,俯视地面,动感十足。近景处采用设色技法绘制草坪、假山、奇石,两只喜鹊成双成对,雀跃其间。远景处莺飞蝶舞,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跃于眼前。中国传统花鸟纹样与印度风格的“生命树”纹样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深受西方市场喜爱的服饰面料装饰题材,也有学者认为“这种花树与鸟的类型,也在一定程度上与印度花布纹样有关”[4]。

2清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生产情况

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广州“一口通商”,欧美商人仅允许在广州口岸一地从事通商贸易,由此广州垄断中西海路贸易近一个世纪,成为清朝全盛时期世界贸易体系的核心環节。广州不但是丝绸、瓷器、茶叶等中国大宗传统出口商品的集散地,更是世界奢侈品、时尚用品加工制造的重要产地。福布斯在《1825—1830年的广州商铺》中写道:“1822年广州十三行一带有5 000余家专营外销商品的店铺,约有25万的男人、女人和儿童加入到外销商品的生产制作过程中,广州的艺术家在象牙、玳瑁、砗磲、檀香木等雕刻制品、竹木家具、漆器、金银器、织绣、藤制品等方面的精湛技艺闻名于世。”[5]

在海外市场需求的刺激下,传统的丝绸生产重镇江南地区和新兴的珠江三角洲一带丝织业生产高度发达。《广州竹枝词》中“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两洋,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6],就是对清代广州十三行时期丝绸贸易盛况的最佳描述。明清时期,珠江三角洲的广州和佛山一带机房林立,丝织手工业工人众多,丝绸业生产呈现出高度商品化和专业化的特征。如广州的锦纶会馆是一家丝织行业会馆,始建于清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其下又分众多小行,“总而言之,曰锦纶行;分而言之,则有放机行、朝蟒行、金彩行、宫纻线平行、牛郎行、杂色行、洋货三行、十一行、十八行、丝纱行、线纱行、广纱行、绍纱行、三纱行、八丝行,缕析条分,各开门户,彼此执业,不能稍渝(逾)”[7]。佛山丝织业在“明代中叶以后,已发展到十八行,即丝缎行、什色缎行、元青缎行、花局缎行、纻缎行、牛郎纱行、绸绫行、帽绫行、花绫行、金彩行、扁金行、对边行、栏杆行、机纱行、斗纱行、洋绫绸行等”[8]。这一时期,大量外销的丝织品虽然数量、品种丰富,但其织造纹样仍以中式传统纹样为主。这是由于按照西方市场需求织造来样定制的西式纹样需要重新装造织机,费时费工,成本无疑大幅增加。从最大化节约成本、更好地满足西方市场审美需求的角度考虑,广州工匠采用本地织造的坯绸,以手工绘制或刺绣的方式在坯绸面料上面装饰西方流行纹样,从而能够达到更高效地满足西方市场需求的目的。

关于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绘制方法,根据现存广州外销手绘丝绸实物中的一个共同特点可知,广州外销手绘丝绸多用墨线勾勒纹样轮廓,然后在轮廓线内填色。勾填法是中国传统绘画的着色方法,“勾填是先用墨线勾出轮廓,然后沿着墨线的内缘,填进应填的颜色。所填入的被覆盖力强的颜色,如白粉、朱砂、石青、石绿等,既不许侵犯原来的墨线,也不能与墨线之间有空隙。填进去的颜色,不一定是平涂,还要分别出厚薄、深浅、浓淡、明暗”[9]。广东省博物馆收藏的19世纪白色丝绸彩绘花鸟壁纸(图6(a))正是采用了传统花鸟工笔画的勾填法进行着色绘制的。尤其是粉、紫两色的牡丹花,无论是绽放的花朵还是待放的花苞,其着色都严格限制在墨线勾勒的范围内,浓淡、深浅用色纯熟,写实逼真。但目前所见到的多数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填色并未严格限制在轮廓线以内,矿物颜料、植物染料往往填涂得较为随意,经常有超出轮廓线的现象。关于用墨线勾勒轮廓纹样的方法有三,一种是技艺娴熟的画工直接在坯绸面料上绘制而成;第二种是利用粉本绘制,“即用一张薄纸,用墨线勾好底稿,以针刺出图案轮廓的真空,将石墨粉或滑石粉覆在纸上扑打,使粉从针孔中漏下,这样就将底稿上的画样轮廓线转移到绸面上”[1];第三种是选择吸水性良好的纸张,用墨水涂染画稿轮廓,然后再把留在纸张上的墨迹转印到坯绸面料之上[10]。轮廓线内的着色需要用明矾固定颜色,以防止下层颜色在后续上色过程中发生动摇、颜色相混的现象。此外明矾水刷在坯绸面料上,也可以防止颜色渗晕的现象,如广东省博物馆收藏的18世纪晚期黄纱地彩绘花卉纹匹料图1(b)上可以看到明显的明矾水涂抹过的痕迹。

3清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使用情况

清代外销手绘丝绸产品的兴起与衰落与西方国际市场的需求密切相关,17、18世纪法国是西方时尚潮流的风向标。18世纪之末,法国的丝业在美术及技术方面的欣欣向荣,突出于17世纪中国材料不断输入的刺激。在17世纪后半叶,东方手绘的丝织品成为最流行的时式[11]。但是中国的丝绸、印度的棉布等东方纺织品大量涌入欧洲后,不利于当地纺织业的发展,为了保护法国织工的权益,1686年法国摄政当局“下令禁止一切由东方输入的手绘丝织品”,但是此种法令并没有得到严格执行。1695年,法国东印度公司得许在今后三年内输入手绘丝品,并附重要的加注:“如得陛下允许,时间还可延长;每年输入最高以一百五十万法镑为限,并附保留条件,公司得自费将货物再行输出,并不许售于本国商人。”[11]这一矛盾直到1785年苏格兰人贝尔发明了滚筒印花技术,极大提高了印花面料的生产效率,来自中国的手绘丝绸和印度的印花棉布才逐渐失去了竞争优势。373052F0-001F-4A35-BEB6-9676B7DFE7F0

18世纪,洛可可艺术风格影响下的欧洲纺织面料,流行的是S形或漩涡形的藤蔓和花卉纹样,花卉是重要的装饰母题。“轻薄的印有碎花图案的面料适宜洛可可女装复杂的结构造型,层层重叠的穿着方式,繁复得数不清的弯弯曲曲的褶饰和花边的装饰,轻盈飘逸的款式造型。丝绸的自然光泽更是让追求雍容华贵外表的女士着迷”[2]。这一时期,广州外销手绘丝绸很大一部分是整匹面料进行销售,到欧洲后再在当地剪裁制作成服装。但目前在欧洲发现存在一些未经使用的广州外销手绘丝绸匹料,究其原因,柯律格先生认为:或者由于中国丝绸面料的尺寸不符合欧洲床幔或衣裙的剪裁要求;又或是海上贸易运输时间较长,手绘丝绸不能紧跟欧洲的流行时尚,而且潮湿的环境也使得手绘丝绸容易发生损坏现象[12]。

广州外销手绘丝绸匹料,除用于服装面料外,也大量应用到窗帘、床幔、壁纸等家居用品上。理查德·莱特在《园艺历史》中提到:“花卉成为服饰和窗帘设计构建的源泉,优秀设计师厌倦了司空见惯的花卉,喜欢从异国情趣的花卉中发掘灵感。”广州外销手绘丝绸上带有东方情趣的花卉恰好满足了这一审美需求。尤其是欧洲人有用壁纸装饰墙面的传统,挂毯、锦缎、天鹅绒及浅浮雕的皮革制品等都是装饰墙体的主要材料。由于这类材料价格昂贵,只有上流社会才能拥有的奢侈品,所以来自中国的手绘丝绸以其靓丽的色彩、异国的情调和相对低廉的价格,被西方上流社會所追捧。为了满足更广泛的市场需求,桑皮纸材质的广州外销手绘壁纸以其更低廉的价格和更为耐用的性能优势赢得了欧洲社会各个阶层的青睐,于是纸质手绘壁纸才逐渐取代了丝绸手绘壁纸的地位,成为当时欧洲“中国风”室内装饰的主流。

18世纪,广州的外销手绘丝绸也有被加工为成品衣物再销往到西方市场的情况,最主要的成衣以宗教服饰为主。“中国是丝质法衣的主要产地,制作法衣的丝绸面料有提花、刺绣和手绘等多种工艺。这些丝质法衣主要销售给西班牙、北美加利福尼亚的天主教群体,甚至包括中国在内的一小部分天主教群体。一般运往美国的丝质法衣都要经过菲律宾的马尼拉。”[10]英国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收藏有一套1780年白缎手绘花卉纹十字褡和圣带(图7),十字褡是天主教神职人员举行礼仪时穿罩在长袍外的一种无袖礼服,圣带与十字褡配套使用,披在肩上两端自然下垂。这套法衣以白缎为地,绘制着颜色明亮艳丽的藤蔓花卉植物图案,既有中国传统的牡丹、菊花、萱草等花卉,也有一些经过艺术处理的十字形花卉图案,金属质感的黄色边框内由粉蓝两色的花朵和叶片组成的花卉带进行装饰。欧洲的宗教服饰很少以花卉图案作为装饰主体,这套法衣显然是广州工匠臆测西方审美喜好而自行设计制作的一套中西融合风格的宗教服饰。

1780至19世纪,欧洲的“中国风”热潮渐趋衰落,兼之滚筒印花技术日臻成熟完善,丝绸生产成本大幅降低,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价格优势不复存在,在19世纪初基本退出了欧洲的消费市场。但是美国作为海上贸易的后起之秀,在19世纪的中西贸易中扮演起重要的角色,因此中国外销艺术品的消费群体继而转向以美国消费市场为主体。1784年美国第一艘贸易船“中国皇后号”直航广州时,格林船长在广州采购的众多物品中包括1件用于女士梳妆台的手绘薄纱,价格12美元。1786年,“中国皇后号”第二次抵达广州时,格林船长又以65美元的价格购买了2件刺绣丝绸[12]。尽管外销丝绸价格如此昂贵,但和西方丝绸市场相比,中国丝绸依旧有明显的价格优势,因此18、19世纪大量的广州手绘丝绸和刺绣丝绸源源不断地输入欧美市场。1832年6月5日,米勒兄弟联合公司在纽约举行“广州扇、夏布和时髦物品”专场拍卖会,所有拍品均来自Howard号商船在广州采购的商品。其中关于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拍品有:4×4英尺的丝绸手绘窗帘5件;6×4英尺(1英尺约0.305 m)的丝绸手绘窗帘6件;614×312英尺的丝绸手绘窗帘6件;612×312英尺丝绸手绘窗帘12件;30码(1码约0.914 m)长4英尺宽手绘丝绸1件;500把手绘丝绸扇。直到19世纪50年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依旧有销售到美国市场的记录。1850年,罗伯特·贝内特·福布斯在广州时收到妻子的来信,信中福布斯太太提到需要定制一些手绘丝绸。“我会寄给你准确的窗户尺寸,你可以让人在丝绸上画些东西,但是手绘丝绸如果频繁地卷起打开的话,画在丝绸上的颜料可能会脱落,而且丝绸在恶劣的天气中会受潮。”[12]最终因为这些顾虑,福布斯的太太打消了原来定制手绘丝绸窗帘的计划。19世纪中叶后广州外销手绘丝绸逐渐淡出美国消费市场。

4结论

清代广州外销手绘丝绸是在全球海洋贸易的背景下应对海外市场需求而滋生出的一种商品类别,它的兴起与衰落与海外市场需求的导向紧密相连。18世纪是广州外销手绘丝绸发展的黄金时期,为了迎合西方市场的审美需求,手绘丝绸的装饰纹样既有中国传统的装饰风格,也糅合了印度外销印花棉布和欧洲洛可可风格纺织面料的装饰元素,这也为欧洲“中国风”的盛行带来灵感。18世纪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客户群体以欧洲市场为主体,18世纪后半叶到19世纪中期客户群体以美国市场为主体。伴随着西方工业化生产的浪潮,西方丝绸的产量、质量和生产效率大幅提升,兼之西方审美流行趋势的转变,广州外销手绘丝绸的优势不再,最终被西方市场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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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hand-painted silk for export is a kind of silk created by Cantonese artisans in the 17th and 18th centuries to meet the demands of international markets. It is one of the three primary silk fabric exports from China, along with embroidery silks and woven silk. Cantonese exported hand-painted silk to Europe and 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18th century, but few authentic artifacts remain in China, and there are few related literature sources. Chinese silk industry has a long and illustrious history that is nearly unknown. This article starts from the hand-painted silk exported from Guangzhou that is retained and returned overseas, and makes full reference to western letters and auction records from the time and other documentary materials, examining the pattern characteristics, production, and sales condition the hand-painted silk exported from Guangzhou in the west. As a result, the author believes that the hand-painted silk exported from Guangzhou is a product category formed in response to foreign market need in the context of global maritime trade, and its rise and decline are closely related to the direction of overseas market demand. The export of hand-painted silk from Guangzhou reached its pinnacle in the 18th century when the Qing government enacted the "Canton System", which stipulated that European and American merchants could only do business and trade through Guangzhou Port. As a result, Guangzhou monopolized commerce between China and the West for over a century, and during the Qing Dynastys zenith, it became the worlds primary trading center. Guangzhou is not only a distribution center for Chinese bulk traditional export commodities such as silk, porcelain, tea, etc., but also an important production center for the processing and manufacturing of luxury goods and fashion goods in the world. Stimulated by overseas market demand, traditional Chinese silk production centers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and the emerging Pearl River Delta witnessed rapid development of the silk industry. Cantonese artisans utilized locally woven greige silk and decorated the silk fabric with hand-painted patterns that were popular in the West to optimize cost savings, better satisfy the aesthetic demands of the western market, and increase competitiveness in response to the increasing flood of trade orders. In this way, the needs of the Western market were greatly satisfied. The decorative patterns of the hand-painted silk for export include traditional Chinese flower and bird patterns, the "tree of life (Kalpavriksha)" pattern on the printed cotton cloth exported from India and the decorative elements on the European "Rococo" style textile fabrics. Such a fusion brought inspiration to the prevalence of the European "Chinoiserie" style. The hand-painted silk in Guangzhou was mainly exported to the European market in the 18th century, while the "Chinoiserie" style flourish in Europe eventually faded in the 19th century. In addition, the roller printing method became in popularity, lowering the cost of silk manufacturing significantly. As a result, the pricing advantage of Guangzhou hand-painted silk for export vanished, and it essentially disappeared from the European consumer market. In the early 19th century, the United States as a rising star in maritime commerce played a significant role in China-Western trade, and the consumer group of the hand-painted silk exported from China switched to the American market in the 19th century.

Key words: Guangzhou; port; export; hand-painted silk; flower pattern; Chinoiserie; Rococo373052F0-001F-4A35-BEB6-9676B7DFE7F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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