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廓空间：呈现高原美学的生活方式

西瓜

八廓空间一层的展陈区域，这里会不定期地举办和古城保护有关的展览 供图/八廓空间

八廓空间的主人张丽娜，她原来是个纪录片拍摄者，近两年开始投身于古城保护工作 图/张静

在八廓空间举办摄影展的王宁，展览展出了他2010年至今多次进藏在拉萨拍摄的50余幅摄影作品 图/张静

生活在古城里的小孩子是王宁的重点拍摄对象之一 图/张静

10月26日，八廓空间的创始人张丽娜发来一份邀请函，上面写着“‘八廓院子——王宁城市摄影主题展’的开幕式”，地点就在西藏礼宾府·八廓空间。

我们提前几小时到达现场，张丽娜和她的八廓团队还在忙碌。这次的展览是八廓空间对外开放后举办的第二场活动，摄影作品围绕拉萨古城的建筑人文、时间跨度从2017年至今。仔细看，照片中，有笑得天真烂漫的四个小孩各自拿着一个奥特曼玩偶;也有透过一扇窗户看到了夜晚的布达拉宫;还有在一间普通藏式房子里，奶奶在安静地读书，孙子在认真地写作业，呈现出各自安好的和谐画面。“王老师的照片主要体现了古建筑本身以及人和古建筑的空间美学关系，还体现出人和古城里的动物们和睦相处的关系。”张丽娜为我们讲解道。由于过度劳累，她感冒了许久也不见好，嗓音早已喑哑低沉。

让我们惊喜的是，展览不止于静态，当晚八廓空间还举办了一个“八廓影像之夜”分享交流会。摄影师王宁说：“拉萨是一个非常具有人文特色的城市，在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这里的人文特色是别的城市所不具备的。当我再次走进八廓，有了很多新的发现和触动，我感觉这里虽然是老城，却充满了活力和温暖！”

因此，这次展览给很多参观者带来一种被治愈的幸福体验感觉，当地社区也有很多人来观展，在照片中找寻到自己的小伙伴儿，他们满是欣喜。

“八廓，它代表的是一种富有高原美学的生活方式。公共性和私密性在同一个院落中和谐共存，人际间的边界感和亲密感平衡且合理，这是一种难得的智慧。这些都会生动地体现在人们衣食住行的细节里，而人们也在这些生活的细节中得到了更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张丽娜说。

张丽娜是内蒙古人，近些年跟团队一直在间接从事与历史街区相关的影像保护工作。从2013年参与拍摄拉萨老城区改造纪录片开始，到后续在江孜县加日郊老街拍摄宣传片，再到进行日喀则市老城区微电影拍摄等工作过程中，她与当地群众深入交流，了解到一些历史文化街区所面临的共同处境。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逐渐学习到古城街区建筑特色、历史文脉传承等相关的知识。

“八廓院子——王宁城市摄影主题展”上的作品，记录下来的是孩子们的纯真笑脸 图/王宁

“这些年，像《敦煌》《我在故宫修文物》《国家宝藏》等文化保护类的纪录片受到很多人关注，大家在惊艳于中国传统文化魅力的同时，也看见了那些在幕后兢兢业业付出的群体。我们目前虽然没有实际参与到古建筑的修复保护工作中，但也希望通过互联网影像让更多的人知道古城的文化魅力。”张丽娜说。

也许是机缘巧合，张丽娜和团队“邂逅”了这个古建筑——原为旧西藏地方政府负责礼宾的官员鼐真·土登列门的私人宅邸。跟其他古建大院相比，建于20世纪30年代的“礼宾府”并不是常见的大家族院落结构，而是藏式别墅小庭院，结构小而精，空间被充分利用。由于建筑始建年代相在上世纪前期，也由于原主人的职业特性，接受未来新事物的能力强，对生活要求更接近现代生活习惯，所以与八廓街其他老房子相比，这个老房子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层高更高，窗户更大，采光也就更好。

“八廓团队”由古建筑修复研究、藏式建筑彩绘、影像记录、口述访谈、文化访谈等几位相关专业人士构成，团队接手老房子后先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依据古建保护的方法，研究并实践了水电、防水、承重等基础设施的修缮工作。张丽娜表示，修缮过程并不简单。藏式建筑主要由木柱承重，但是房子里的柱子上被钉了很多钉子，为了不破坏柱子，清理钉子就花费了一个星期;由于阿嘎土常年被雨水浸泡已经严重损坏，他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保持地面清潔，同时又要在不破坏地面的基础上进行持续的修复，因此防水工作更是重中之重。

为了好好给房子“治病”，她和同事吃住都在这个老房子里，为的就是给房子好好地“把脉”。然而入住当晚就有“惊喜”。“晚上睡觉，能听到老鼠在天花板上跑来跑去。”由于老房子内在的梁柱多为木质材料，所以老鼠极易“安营扎寨”，对建筑自身造成极大的破坏。对于老鼠这种肆意的行为，张丽娜的团队一开始也是一筹莫展，他们问询了多位古建保护相关专业人士，同时走访了其他古建大院的居民们后，决定采用最传统的办法——养猫。于是，院子里“入驻”了多只流浪猫，团队收养照顾它们，也借此吓跑老鼠，效果初见成效，老鼠终于不在天花板上跳舞了。在古建里改造电路也投入了大量时间和成本，老房子的电线大多裸露在外，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经过调研，他们借鉴了布达拉宫是我·相关标准，把电线全部换成了防熔断材料。

古建改造完成后，也有了新名字——八廓空间。如今的八廓空间共有两层，一层包括“庭院式”的展陈空间、文创商店、小书吧，还有一间藏族服装更衣室，为来这里的游客免费提供服饰，让大家体验到更深层次八廓风情。二层包括多个小型的展览空间、口述历史办公室、影像录制间、后期机房等。

张丽娜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条案，案上摆放了许多与古城保护相关的书籍和画册资料，作为“新手”投入其中，她和团队在如饥似渴地学习并吸收更多的知识营养。房间的一面墙上挂着三张拉萨古城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地图，古城的变化在小小的地图上体现得很明显。“我们虽然是个小团队，但是现在要做的，就是自己最擅长的。我们正在尽全力把现在八廓节里的老房子的相关资料和相关人物的故事好好地挖掘、整理、留存。为现在和将来喜爱八廓街的人群留下真实有用的讯息和资料。”

事实证明，互联网人的行动速度确实非常高效。接手老房子三个月后，他们筹划举办了第一场展览。

八廓空间对外的“首秀”是画家黄家林的钢笔画展，主要展示的是八廓古城在1930年至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建筑风貌和人文风情，展期为两个月。张丽娜说，之所以选择这个内容作为首展的主题，是因为黄家林老师曾参与过古城的测绘工作，对古城的一砖一瓦和老房子的建筑结构非常熟悉，这些内容与我们所做的工作主题完全契合。

展览期间，吸引来了许多“老拉萨”，他们有的通过作品找到自家的老房子，有的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甚至激动得流下眼泪。“这些人既是参观者，也是口述记忆的讲述者。他们的分享大大丰富了我们的素材收集。”张丽娜感慨地说。

“八廓口述歷史”也是团队继展览和活动之外的一个重要工作内容。2021年，团队邀请了专业人士协助开展古城记忆口述史的相关工作，包括采访、文字记录和图片影像记录等。在张丽娜看来，关于大院口述历史的记录工作迫在眉睫，因为很多鲜活的记忆都存留在那些生活在古城的老人心中，这些老人的年龄都在70-90之间，一旦人不在，记忆也就随之消亡。“其实这是我们工作中最难啃的‘骨头’。如何在古城里找到更多居住时间在60年以上的原住民？如何挖掘他们的记忆故事？如何论证这些记忆的严谨性和普世性？”目前团队的人手有限，所以团队首先选择了高龄老人进行口述访谈，听他们讲述对八廓街的记忆。对他们而言，一个广场、一口井、一座桥、一声吆喝、一种味道……。

除了致力于口述史和不定期举办展览，团队还开启了“八廓小课堂”，深入社区进行互动。“古城社区里有很多孩子，放学后他们会在街巷中玩耍，因此我们萌生了开设儿童传统建筑影像小课堂的想法，教小朋友们用影像记录拍摄古城的传统建筑和人文风情，孩子们的视角更加纯粹，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惊喜。我们计划等疫情稳定后，进一步加强与社区的互联互动，带领更多的孩子们重识古城八廓的美。”她说。

八廓团队并没有把所做的事业局限地视为糊口的工作，而是赋予了更长远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张丽娜表示，“我太爱在古城中行走了！每天看那些穿着不同风格服饰的人们来来往往，逗逗懒洋洋晒太阳的狗，听听甜茶馆里的各种喧闹的声音，还有那缭绕身边若有若无的藏香味道……对我而言，这些都极具吸引力，让我痴迷。而从历史街区的审美角度来看，这里的藏式传统建筑风格与生活在这里的人文美学都值得我们大家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