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新兴国家疫后经贸复苏挑战
2022-04-17邓宇
邓宇
全球主要经济体包括亚洲新兴国家在内,将逐渐步入后疫情时代。于亚洲新兴国家的经贸发展趋势而言,全球政经格局发生新的变化,地缘政治局势趋于紧张,而且在全球化重塑、产业链重构和地缘政治不稳定的大背景下,亚洲新兴国家的经贸复苏、稳定性增长和新的产业升级可能会面临更大的挑战。
某个层面来看,未来核心国家“成本转嫁”的进程可能加快,亚洲新兴国家应着手增强区域合作和对话交流,防范新的衍生风险。对此,亚洲新兴国家应从国际国内两个层面重塑稳定、安全的发展秩序,谋求构建更有利的外部发展环境。
一是亚洲新兴国家内部复苏存有分化趋势。此轮疫情对亚洲新兴国家的短期冲击相对较大,大部分亚洲新兴国家短期陷入衰退局面。中国作为亚洲最具影响力的新兴国家,在疫情防控和全面复工复产方面双管齐下,很快扭转了经济大幅下行的态势,2020年全年经济增速维持在2.3%的正增长,好于大部分亚洲新兴国家,2021年取得了8.1%的年度增长成绩,凸显了中国在疫情防控和促进经济复苏方面的显著成效。印度在经济复苏方面稍显滞后,2020年印度经济增长率为-7.3%,陷入深度衰退,虽然2021年经济增长恢复至9%,但未来增长前景仍有忧虑。越南方面,2021年经济实现了2.58%的增长目标,尤其在贸易方面表现比较突出,2021年越南出口增长19%,达3360亿美元。
单位:%。资料来源:世界银行,Wind 制图:颜斌
从趋势看,除了中国、印度、越南等少部分亚洲新兴国家外,亚洲部分新兴国家如泰国、马来西亚、印尼等经济复苏将会受挫,亚洲内部经济复苏分化趋势将进一步深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最新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预测认为,2022年亚洲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的经济增长速度将低于2021年。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预计2022年亚洲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的不均衡复苏将使基础设施融资缺口进一步扩大,通货膨胀、疫情冲击和财政紧缩等可能抑制投资积极性。
二是疫情形势不够明朗致使经济复苏动能减弱。目前,全球主要发达国家及部分新兴国家对疫情防控放松、边境开放以及防疫措施加快解除的预期增强,亚洲部分新兴国家如越南、泰国等也在放松疫情防控,并拟定了初步的边境开放计划表,包括开放国际航空和跨境旅游等。
从中国方面看,动态“清零”政策仍有助于防控疫情,而局部疫情点状散发和區域经济复苏不均衡等问题仍突出,可能对受疫情影响较大的行业,如零售、文旅娱乐以及航空运输等带来一定负面影响。东南亚等部分新兴国家放松疫情管控后,如何应对境外疫情输入风险,以及如何促进疫苗接种和部分城市疫情改善仍有待观察。
根据亚洲开发银行数据,2021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使东南亚的极度贫困人口增加了470万,逆转了多年来消除贫困取得的成果。目前,东南亚等国疫情形势发展仍不明朗,出现了一定的分化迹象,部分国家如马来西亚、越南、泰国等仍处于疫情高峰期,如果疫情持续扩散将使得当地旅游业遭遇重创,未来在疫情不稳定的情况下开放边境则可能引发新一轮的疫情。此前亚洲开发银行将东南亚经济增长预期为5.1%,如疫情形势恶化,预计该区域经济增长预期可能下调0.8%。整体看,亚洲地区疫情形势发展并不十分明朗,在此基础上任何可能的防疫放松政策都可能削弱经济复苏动能。对于医疗健康体系不完善、医疗资源短缺的亚洲新兴国家而言,仍需强化疫情防控,阻止疫情蔓延,为经济复苏预留空间。
三是财政与货币政策受大国政策外溢效应干扰。目前亚洲新兴国家经济从短期衰退逐步得到修复,包括投资和产出缺口等均实现了较好的复苏愿景。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末,印尼、越南的外债规模分别达4200亿美元和1300亿美元,两国外债规模占GDP的比例分别高达40%和近50%。越南、印度等亚洲新兴国家面临比较大的大国货币政策调整引发的外溢风险,特别是美国可能实施超预期加息和“缩表”加快的计划,届时全球金融市场和外汇市场波动将更加剧烈,而新兴国家的汇率将承受较大的贬值及资本外流压力。根据亚洲金融合作协会发布的《亚洲金融季报》数据,亚洲各经济体整体CPI涨幅已持续六个季度实现扩张,2021年9月亚洲CPI(除黎巴嫩外)同比增长6.14%,较2020年3月高出3.11个百分点,38个亚洲代表性经济体中37个经济体CPI都出现上涨。未来地缘政治局势变化仍具有不确定性,可能导致原油、天然气和粮食等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持续上涨,亚洲新兴国家通胀压力仍存。一旦美元流动性持续收紧,部分亚洲新兴国家美元贷款成本预计将大幅上升,出口贸易、金融市场以及外汇市场也可能遭遇潜在的外部冲击。由于疫情的持续扩散,部分亚洲新兴国家为挽救经济投入了大量财政资源,致使财政收支失衡,政府、企业的偿债负担加重。部分亚洲新兴国家的财政支出压力也在增加,而上升的财政赤字和债务水平可能导致潜在主权债务风险,对金融稳定性构成一定威胁。
一是全球格局演变加速导致周边地缘政治风险抬升。随着全球将逐渐步入后疫情时代,全球地缘政治格局演变也直接影响亚洲地缘政治局势发展。一方面,亚洲大部分新兴国家都进入到了相对较快的增长阶段,以中国、印度以及东南亚各国等为代表,发展成为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区域,由此形成了全球实力此消彼长的变化趋势。现任美国拜登政府着力印太战略,意图强化美国与亚洲盟国合作的重要性,此举将可能造成亚洲地缘政治风险抬升;另一方面,亚洲新兴国家在领土和海洋争端等领域存在历史纠纷,在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怂恿和插足下,不仅亚洲新兴国家地缘政治安全受到考验,不稳定的外部环境也不利于亚洲新兴国家经济发展,而且受贸易保护主义思潮影响,区域内的贸易摩擦、贸易争端可能增多。
同时,印度、泰国等部分亚洲新兴国家在石油、天然气等大宗商品进口方面严重依赖外部市场,近期地缘政治局势变化推高能源、粮食等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可能增加企业生产成本。中长期看,亚洲地缘政治形势受外部势力干扰的可能性仍比较大,未来将阻碍亚洲区域经贸合作进程,特别是对亚太经贸合作一体化、亚洲区域货币联盟的发展前景产生比较大的负面影响。
二是全球产业链重构将制约亚洲新兴国家价值链提升。新冠疫情和“逆全球化”思潮共同作用,致使全球产业链一度处于“暂停”状态,疫情风险使得各国开始意识到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脆弱性。近年来,欧美发达国家对核心资源能源、技术出口以及产业链安全等制定了相关的政策,着力于强化核心产业链安全网络。2021年5月,欧委会发布《针对扭曲内部市场的非欧盟成员国补贴的条例草案》增设外国补贴审查,为欧盟保护主义提供了新的工具,并据此推出多元化供应链审查计划,强调定期对行业进行审查,以解决其在半导体等战略领域缺乏工业独立性的问题;2021年12月,日本计划建立国际去碳资源供应链,构筑“去碳资源”氨气的稳定供应链。美国更是在高科技产品出口、投资审查和实体企业制裁等方面不断向亚洲新兴国家施压,并提出制造业回流和全球最低企业税率政策。从全球范围内,欧美发达国家的产业链重构正在加速,可能会继续削弱新兴市场国家的贸易优势,而重要技术和资源出口限制无疑会制约新兴市场国家的贸易科技创新进程,未来推动出口贸易升级的难度也更大。
单位:亿美元。资料来源:各国财政部,Wind
三是科技竞争与投资限制将使得产业转型升级受限。欧美发达国家对于亚洲新兴国家的经济崛起表现出了极大的忧虑,通过科技竞争和投资限制等措施来削弱新兴国家竞争力的政策层出不穷。美国方面,2018年7月美国国会通过《出口管制改革法案》(ECRA),增列了14种不属于《1950年国防产品法》的新兴和基础技术,涵盖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等,该法案将出口多边管制和军民两用物品管制相互合并,进一步对军民两用新兴和基础技术的出口进行限制;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依据《出口管制改革法案》罗列了一系列技术限制清单。
同时,美国深化技术出口管制方式,包括限制第三方再出口和严控外方投资,禁止部分新兴国家通过收购或投资美国公司来获得美方的领先技术及知识产权。欧盟方面,2021年9月欧盟出台新的出口管制条例,旨在加强对两用货物贸易,即民用货物和可能用于军事或安全目的的技术的管制,以强化其应对新安全风险和新兴技术的能力。未来,亚洲新兴国家产业升级将因此受限,而发达国家科技出口管制、投资限制无疑会抬高亚洲国家出口贸易成本,削弱其竞争力。
一是坚持多边主义,致力于打造更加稳定的外部环境。依据“成本转嫁论”的研究路径发现,全球化时期核心国家在利用跨国公司、国际资本和技术优势等实现更大利益的本质,新兴国家在金融危机和核心国家转嫁矛盾的同时,在国际竞争中享受的收益和承担的风险高度不对称。
单位:亿美元。资料来源:世界贸易组织(WTO),Wind
于亞洲新兴国家而言,坚持和积极倡导多边主义仍是维护全球化合作成果的关键,不仅有利于建立稳定的外部环境,对冲潜在的外部地缘政治风险,调和区域内双边矛盾,而且有利于形成比较稳固的多边合作机制,以此削弱欧美发达国家的不利影响,维护区域和平。一是亚太新兴国家正处于“逆全球化”和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复杂局面,要打破这种僵局必须旗帜鲜明地坚持多边主义原则,反对外部势力的恶意干预。亚洲新兴国家除了要探索加快解决历史遗留问题,须共同探索后疫情时代区域政治与安全协调机制,实现从依附到去依附,探索符合国情和民意的经济发展模式。
二是推动区域全球化,构建亚洲区域经贸合作生态圈。亚洲新兴国家的重要目标仍是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提升经济发展水平,以此促进就业和改善民生,为争取更有利的发展环境需要共同构建区域经贸合作生态圈。基于地理区位、历史文化传统和对外交往的深厚基础,亚洲新兴国家在发展经济和改善民生等方面具有相一致的目标,谋求在新的全球格局变迁中占据一席之地,最核心的仍在于加强全方位合作,为新兴国家争取更多国际话语权。
目前,以东南亚诸国为代表发起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主要优势是取消跨境货物贸易关税,预计RCEP生效后,亚洲各国65%的关税将降至零,将加快促进亚洲区域贸易的崛起,并将远超亚洲与欧洲、北美和欧洲的贸易总和。除此以外,亚洲新兴国家仍须加快推进经贸一体化发展进程,并在区域财政、货币以及金融等领域开展更加紧密的合作,以区域经贸合作生态圈的资源集聚效应,增强防范和抵御外部经济金融危机冲击的能力,降低亚洲新兴国家对外依存度。
三是把握现实机遇,加快推进亚洲数字经济和科技创新发展。当前,数字经济和新一轮的科技革命正在加速推进,虽然欧美等发达国家本身具备比较好的经济发展基础,在数字经济和前沿科技方面拔得头筹,但得益于数字经济本身的开放性、多元化的特征趋势,近年来亚洲新兴国家在数字经济、数字贸易和前沿科技探索等领域释放出比较强大的发展潜力。根据中国信通院的数据预测显示,以中国、日本、韩国、泰国、越南等为代表的亚洲数字经济规模为10.01万亿美元,占47个经济体数字经济总量的31%。
未来,亚洲在数字经济、数字贸易和“新基建”等新兴领域的发展机遇颇多。亚洲新兴国家应以此为契机,依托亚洲经贸合作深化和多边贸易体制,充分利用亚洲丰富的科研教育资源,加快区域内数字经济、数字贸易发展,携手推进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以及产业数字化、工业互联网等前沿领域的合作,提升本国的经济竞争力和科技创新实力。
后疫情时代,亚洲新兴国家正在逐步推进疫情防控常态化向开放边境等政策转变,但存在两个方面的难题。
一方面,由于亚洲新兴国家疫情形势仍不明朗,部分国家仍处于疫情高峰期,且未来将面临更大的输入性疫情风险,未来疫情反复可能对亚洲新兴国家经济复苏造成一定的压力。另一方面,亚洲新兴国家面临着全球政经格局的新形势和新挑战,包括大国货币政策收紧造成的资本外流、汇率剧烈波动、本币贬值等压力,叠加能源等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升,部分国家可能存在潜在的通胀风险。
未来,亚洲新兴国家的重要目标仍在于积极发展经济,专注于国内疫情防控和应对大国货币政策外溢风险挑战,抢抓后疫情时代区域经贸合作、数字经济快速发展和科技创新升级的现实机遇。同时,亚洲新兴国家应加快国内宏观政策调整以适应新的局势变化,既应积极强化区域经贸合作,构建更加稳定的外部发展环境,促进本国经济加快复苏,同时应聚焦国内问题,改善国际收支和政府财政收支不平衡问题,着力补齐民生建设短板,解决好贫富差距扩大等问题,为经济社会均衡发展奠定基础。
(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所在机构意见。作者为交通银行金融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编辑:王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