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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青蛇》中“蛇”的形象解读

2022-04-16郭盼盼

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白蛇传法海青蛇

郭盼盼,赵 艳

(青海民族大学 文学院,青海 西宁 810000)

电影《青蛇》于1993年上映,随着时间的推移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喜欢,甚至引起众多专家学者的关注。相关研究多侧重于女性和审美意象等,如香港电影的女性身体修辞[1]、女性性别主义下的电影文本的解读[2]、探讨电影中的审美意象[3]、电影音乐的分析[4],以及对电影主题流变的挖掘[5],等等。通过对“蛇”形象内涵的解读,剖析影片背后对人性的思考,使电影具有多样化的解读空间。为电影解读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一、《青蛇》故事溯源:民间传说

《青蛇》故事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蛇”的图腾崇拜,《山海经》中记录了大量的有关图腾崇拜的奇形怪像,比如“贰负神”“烛阴”“相柳”“延维”等,这些古代大神多为 “人面蛇身”。魏晋时期的志怪作品中有大量动物精怪,而蛇精在其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唐代出现了《白蛇传》原型的传奇小说——谷神子《博异志》中的《李黄》。宋元时期出现了较《李黄》更贴近《白蛇传》的话本《西湖三塔记》,而后又出现一系列类似白蛇传故事的话本,如《福禄寿三星度世》《三星度世》等,这都为后来的《白蛇传》提供了可借鉴的情节和人物。此阶段也成为白蛇传故事成熟中较为重要的一环。明代,从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西湖游览志余》到万历陈六龙的《雷峰塔》,再到冯梦龙《警世通言》中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白蛇传》的故事臻于完善,故事情节基本定型。到了清代,白蛇的故事更是被多次改编搬到舞台,故事中的人物也得到了进一步的丰富。

二、“蛇”的传统形象内涵

蛇作为东西方文化中承载信息量最大的动物之一,自古以来就作为一种符号存在于各种神话、传说和古籍中。在西方,蛇是邪恶和诅咒的同义词。在古希腊、古罗马的神话传说和《圣经》中,蛇经常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6]。例如,在《圣经》第一卷《创世纪》中,魔鬼撒旦变成了一条蛇来引诱人类,正是因为它的诱惑,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违背了神的旨意,才犯下原罪,从此堕落。撒旦是人类被赶出伊甸园的始作俑者,蛇代表着邪恶、狡猾和黑暗。[7]

在东方文化中蛇也没有摆脱邪恶的象征。日本神话中的八岐大蛇是一种能带来灾难的凶猛巨蛇,有着可怕的外貌,象征着祸害。古埃及神话中的蛇神阿佩普是破坏、混沌、黑暗之神。在印度神话中蛇诱骗迦楼罗偷取不死甘露。在中国,《山海经·中次二经》记载了大量作为神兽蛇的形象。例如:“鲜山多金玉,无草木,鲜水出焉,而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见则其邑大旱”,又如:“水兽。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音如叱呼。招大水。”[8]它们大多是灾难的征兆。所以,在传统思想观念中,无论西方还是东方,蛇都象征着邪恶、灾难和恐怖。

三、电影《青蛇》中“蛇”及其他人物形象的内涵

电影《青蛇》颠覆了传统认知中蛇的形象。在徐克导演的镜头下,蛇不再是邪恶、灾难以及恐怖的象征,而是真善美的化身,从姐姐白素贞到妹妹小青都是善良、忠贞、敢爱敢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故事中两个正面人物却展现出黑暗的一面。许仙、法海,都是虚有其表,他们一个表面上温柔体贴,背地里却隐藏着一颗狡猾的心;一个以拯救世人、伸张正义的名义,与二蛇争许仙,以求一己之私。

(一)蛇——真善美

1.白蛇

影片中的白素贞善良,对爱情忠贞。在杭州城遇到了书生许仙并对其一见钟情,她设计各种偶遇机缘,终与许仙结成夫妻。在家中她褪去了妖性,充当女人的角色,当许仙不经意地撞到小青现出原形而吓得昏死过去的时候,她不顾个人安危前往昆仑山盗取灵芝来救她的夫君。当法海把许仙带往远离尘俗的金山寺,要求其剃发为僧时,她放下自己的尊严,跪求法海成全她和许仙。她与法海斗法体力透支,动了胎气,无法控制水势,最终水漫金山殃及百姓。当大水蔓延整个金山时,她产下了孩子,面对法海的她不再反抗,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从容,她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双手高高托举着孩子,但求法海留儿一命,表现出伟大的母性光辉。

2.青蛇

影片中的小青天真烂漫、有情有义、敢爱敢恨、洒脱率真。她跟着姐姐来到人间,想要学怎样做人、学什么是情。她学习姐姐怎么让男人爱上自己,她勾引许仙,勾引法海,但终究也只是出于好奇。她洒脱率真,指责法海:“我看该受惩罚的是你自己。”(1)此处及后文中的引语如无标注均出自电影《青蛇》,不再一一说明。她天真烂漫,学人走路时说道:“做人走路好累,走十步就要歇一歇。”她有情有义,当姐姐为救许仙前往昆仑山盗取灵芝草时,在姐姐去金山寺救许仙时,她都不顾安危护其左右。白蛇产子时二人对话尤为动人——“小青,你还在?”“姐姐,我一直在,永远在。”当她看到她与姐姐拼命救的那个人已经剃发为僧“背叛”了她们时,她留下了伤心的眼泪。当她把许仙救出却发现姐姐已被压在雷峰塔下时,她绝望地一剑刺穿许仙,这里她又是敢爱敢恨的。

小青随着姐姐学做人,学到最后她发现,人还不如妖:做人规矩多,简单复杂化,要说谎,心口不一,要流泪,痛苦不已,要有七情六欲,却无论禁欲还是放纵,最终都免不了受折磨,相比较于妖做人太难了。她宁愿回紫竹林做条蛇,简简单单。“我来到人世被人所误,你们说人世间有情,但是情为何物,真是可笑你们世人都不明白,当你们弄清楚了也许我会再来。”

纵观整部影片,蛇已经由恶的原型意象俨然变为善的化身:善良、可爱、敢爱敢恨、有情有义。在人间,她们从未做过一件恶事。影片开始,她们在林中为产子的妇人遮雨,及至雨水季节,她们又施法使杭州城百姓免遭雨灾,她们还开药铺,为百姓送医问药。但反观世间的人,却个个一副丑陋的面孔。

(二)人——假恶丑

1.许仙——色、财

许仙起初是一个“书呆子”儒生形象。未遇白素贞时,他在学堂教书,看到学生写情书,指责其“写这些淫秽的情诗,给谁看的”;看到学生秦松河边放许愿花灯“荒废学业”时,频频摇头叹气。其他教书先生称赞许仙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可以修身立德。与白素贞相遇后,他却沉迷于白府这个虚幻之境,当法海警告他印堂发黑,家中必有妖怪,并且已经幻化成人将其迷惑,将自己佩戴的染了法力的佛珠赠送他时,他怕对自己不利,便扔掉佛珠。当法海把虚幻的红尘色相变为一片废墟时,他却骂道:“你这个臭和尚,你变走了我家,我愿意迷恋红尘,愿意沉沦俗世界。”此时,许仙是一个沉迷女色且贪恋钱财之人。 许仙还是一个胆小、懦弱之人。当他以还伞为由第一次拜访白府时,恰巧遇到瞎眼道士收妖,他连加阻挠说道:“刀剑无眼,杀人要偿命的。”当白府门突然打开时,他吓得一动不动,进入庭院后,脸上也是恐慌的神情。当他无意中看到小青露出的蛇尾巴,吓得跌跌撞撞逃到大街上,看到街上卖刀卖蛇的,以及房顶上扎的蛇的造型都惊慌不已、呕吐不止。他来到河边自嘲道:“连我的影子都像蛇。”影片的最后,他被法海带往安乐净土,当青白两蛇为营救他与法海斗法时,他却选择了妥协,剃度为僧。以上种种都无不表露出他的丑陋。

2.法海——神性、人性

该部影片塑造的法海不再是以往高僧大德的人物形象,而是一个神性与人性并存的人物。他拥有神性,他是个修行了20年的僧人,他可以大念咒语收服200多年的蜘蛛精,钱塘江发洪水,他可以施法使百姓化险为夷,甚至在整个修炼的过程中都有佛光出现。但是其身上又具有人性,其色欲未戒,看到紫竹林的妇人产子,他整个头脑中想的都是色欲。为克服私欲,他要小青助他修行,最终却乱了心性,用意识幻化成真身与小青在水中缠绵。此外,他执念太重,当小青指出他的情欲后,他怒不可遏,以禅杖触地震天,致使水漫金山,无数百姓死于非命。他作为神一般的人物,拥有着神性,但他同时也是人,有着人的欲望,可他却一直在对抗欲望,不接纳自己作为人的一面。他视欲望为邪秽,欲斩杀心魔消灭欲念,却越斩越多;借小青修行法力,却彻底沦陷。为了对抗人欲,他扭曲了人性,行事简单粗暴,最后造成更深重的杀孽。

四、“青蛇”形象的呈现——视听语言艺术

《青蛇》对“蛇“的传统形象的成功颠覆,得益于电影这种独具特色的视听语言艺术的成功运用。

首先,整部影片所营造的氛围无不映照着主题。影片开始表现人性丑恶时营造的是一种天昏地暗的压抑和诡异的画面。而当白蛇与许仙相遇时,画面选择的是小桥流水、纸伞、乌篷船等江南意象,给人朦胧、温柔、细腻之感,使人易生美好的情愫,为两人爱情埋下伏笔[3]。这样的设计在整个影片中随处可见。其次,在音乐的处理上,整部电影共配制了20多首曲子,多为民族风格,既有传统乐器演奏,又穿插着异域音乐元素,带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9]。就其中一曲印度风格的《莫呼洛迦》来说,此曲第一次在电影中出现时,画面是一个雨夜,姐妹幻化为人形,来到人间体验情爱。小青与一群印度舞姬共舞,整个画面妖娆无比,让观众几乎与片中人一同沉迷于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感受青蛇的销魂蚀骨。而姐姐则游向正在苦读的书生,看上了书呆子许仙。《莫呼洛迦》的靡靡之音与青白二蛇的美艳风姿相融合,营造出极度魅惑、神秘的视听感受。[10]

《青蛇》正是借助电影艺术的多种呈现方式来展现整部影片的意境美,也正是依托这样一种形式使得“蛇“的形象更加具体化,更加令人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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