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签收时辰（三首）

方其军

手机落在了房间。现在，我只有一本

诗集，一曲水的鲤鱼和鲫鱼

一园子的栀子花、紫藤、苦竿竹

和石头。还有时下时不下的雨

偶尔的风，偶尔砸裂云层的碎金子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仿佛

眼前的诗行源自旷阔而寂寥的肺部

被孤影淬炼，被青灯检阅，被瘗旅拓印

我觉得，我作为客人受到欢迎

那么安静，又那么热烈

就像初生的山河，只有鸟鸣签收时辰

那么多山簇拥，却被命名为孤独

感到孤独的，想必是人

怀揣心事上山的人，大多自命孤独

于是，看见的鸟群里

必有一只，是他自己。看见的鱼群里

必有一条，是他自己

林和靖索性梅妻鹤子，将一日三餐

锁在暗香浮动的月黄昏

李叔同把印章封在岩壁，借此

办理悲欣手续：向孤独递了投名状

鸟与鱼投奔石头，老缶护送飞翔

或游弋的刀势，像口音客居异乡

横向拓宽，拦上大坝

水库是被做了手术的水流

未被拓宽的上流溪段

幽静。纯净。水草丰美。乱石嶙峋

放学后，我喜欢在那里钓鱼

钓上过许多鱼

最多的是溪石斑，其次是草鱼，偶尔有鲫鱼

被钓上来的，我都忘了

我记住了一条鱼

被我钓起又脱钩的那条鱼

我看不出是什么鱼

只见鱼鳍和鱼尾偏长，末端有羽化感

在空中，它翻了一个身

夕照里，它的鱼鳞泛着霓裳的光泽

嗖一下，像一道彩虹入水

我看著空空的鱼钩，懊恼不已

但是，就这么记住了

如果得给取个名，恐怕是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