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信使(组诗)
2022-04-16马拉
谁能带我出海?到四望无人
没有海鸟,也没有鱼的大洋深处;
用一艘长满骨头的船。
我的诗早已写下:
金鱼将在明天早晨死去,
你不必再给它换水。
工匠们还在梦中造船,
巨鲸歌唱着游向布满礁石的海岸,
风景沿途呈现:
蓝色的眼睛,白色的咸味儿。
在空旷的客厅交谈,阴影
遮住书的名字,你在明亮处看它。
妻子和厨房构成平行线,
纠结慌乱的生活。看见了吗?
剪断它,用瓶盖或木塞。
交谈中,铁轨和山丘出于虚构的热爱,
没有它,自由就不能成立;
就像没有女儿,母亲就不能成立。
——我没有说爱情或妻子。
这不是象征,隐喻也无从说起。
仙鹤从纸上飞入庭院,梅花从枝头
跃进泥潭。凡人方可心安理得:
世俗和神圣同义,不过芥子两端。
再也不需要了,任何。语言和爱,
沉默,终将大过言谈。
我时常拿着一根羽毛发呆,
它曾经属于具体的身体,
色彩光艳,有着树林间优雅的活力;
此刻,它属于我
依旧漂亮,却早已忘记了飞翔。
光从玻璃墙的斜面落下,移动的热情
毛毯和墨水瓶,在空气中静置。
黑色的鸟,白色的鱼
请允许我让四岁的男孩为你命名;
他还没有认识痛苦,不会杀生,
也没有同情和悲悯。
鸟宿于树上,僧人敲门的声音
惊动池水,月色荡漾一地。
寂静中,天地均有相似的灰暗,
黑意味着大平等:诸色皆无。
——无色,色即是黑或接近无限的白。
没有花,没有叶,没有雾中沾满尘埃的台:
都看不见了。
而形体还在,尚能击痛肉身。
溺之于水,伤之于石,窒息于游离之气,
万物伤我,我置万物于何地?
天地改其颜色:以夜之黑,以朝霞鋪染。
以我之眼,看佛陀垂泪于东海。
凤歌于东北,凰舞于西南,有山没于水中,
清浅之余万物复生:骨肉且分且离。
我且相信,命里自有天理。
且天理于我如浮云。
当我读完一个诗人细致的一生,
他葬在了威尼斯。那儿“哪儿都不是”
玫瑰他不喜欢,不是因为刺
玫瑰不应该有黑斑,即使它将要枯萎。
用喜不喜欢来表达对诗人的敬意,那不合适
自由感来自冬天寒夜的冷空气。
大理石少女雕像带有丝绸的柔润,像水
奏响潺潺的乐声,河床永远是最忠实的听众。
扬起的尘土落于草叶,教堂传来钟声
没有谁需要被记住。笔和墨水
在纸上留下痕迹,黑被铭刻。
白不存在,无法朗读或背诵
沉闷的鼻音从书房传到彼得堡
雪正落下,水又把回声带到了威尼斯。
马拉,生于1978年,中国人民大学文学硕士。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余零图残卷》等五部,中短篇小说集《广州美人》等三部,诗集《安静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