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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念一棵皂荚树

2022-04-15魏青锋

新教育 2022年12期
关键词:一树皂荚树荫下

文/魏青锋

老屋的院子里有一棵枝干遒劲的皂荚树,树高十几米,树干粗壮,一人环抱不住,枝叶浓密,树冠蓊郁。每年夏秋季节,整个院子都蔽在树荫下,树下放张竹躺椅,父亲经常在树下喝茶乘凉,仰头看着枝叶间垂下的一条条扁豆角似的皂荚,很惬意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哼起了秦腔。

皂荚树有雌雄之分,雄树只结零散的皂荚,雌树结皂荚的能力却很强。老屋的皂荚树应该是雌树,叶子跟洋槐叶极其相似,椭圆形的叶片对称地排列在叶茎两边,青豆角一样的皂荚三五成群地垂下来,在风中摇曳着,和叶子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一组组风铃似的。等入秋后,叶子渐渐枯黄,皂荚也慢慢褪了绿色,最后成脆干的深棕色。

这时候,邻居就经常到家里来买皂荚,两分钱十个,父亲就拿长弯钩伸到枝头钩下来一串,有时候,家里忙,来人就扔几分钱,自己在树上勾。皂荚可以浆洗衣物,而剥出里面咖啡色的豆豆泡在水里,搅出白沫,那是天然的洗发水。那些年,家里光景不好,加上我们哥仨学费开销,要不是卖皂荚可以贴补家用,那日子就更加拮据了。

但是好景不长,慢慢地供销社就有洗衣粉、肥皂卖了,用皂荚的人就少了很多,没有了这个稳定的收入,一到开学的时候父母就愁眉不展。一次,父亲听人说,镇里的富强叔收皂荚,父亲打了一树的皂荚送到镇上,居然卖了将近一百块钱,父亲高兴得跟个小孩似的,他和母亲不断地念叨—娃们有学上了。此后每年,皂荚就是家里最稳当的收入,而且每年价格都在上涨。记得那年,哥哥订婚,嫂子家要蝴蝶手表、飞鸽自行车和标准缝纫机三样订婚礼,父亲在村子里转了几圈,才借到五十块钱,望着一树深绿色的皂荚,父亲一跺脚就去了镇上,富强叔二话没说,就数了三百块钱给父亲。

慢慢地家里的境况有了好转,我也顺利地读完大学,在城里安了家。

富强叔已经头发花白了,还每年上门收皂荚,来了还跟父亲喝一壶茶,耳语一阵,父亲笑着一直摆手。富强叔走了,父亲就跟母亲商量,说富强叔要把树买了去,母亲一脸呆愣,父亲又给母亲解释,富强叔要刨出树根连根带枝一起买,然后神秘兮兮地伸了五个指头,母亲说:“五百呀。”父亲哈哈地笑了道:“五千。”母亲“咯咯”地笑出了声:“又吹牛!”父亲转身出门,自言自语:“这是咱的命根子,给多少都不卖。”

过了几年,我接父母来城里住,老屋交给了哥哥,父亲走时还跟哥哥交代,每年秋后还找你富强叔,皂荚一年还能卖一千多块呢。父亲进城后生了重病,最后父亲说想回老屋看看,可进了老屋的大门,父亲就呆住了,枝干遒劲的皂荚树不见了,地上只留了一个大坑,父亲顿时吐了血,吓得哥哥跪在地上恸哭,说是上次送到医院的六千块钱就是卖皂荚树的钱。富强叔把树转手卖给了省城的一个风景区。父亲带着无限的遗憾走了。过后我曾利用出差的机会去省城的风景区看过,工作人员说,皂荚树移栽过来,没有成活,就送去木材厂了。

冥冥中好像有天意,父亲走了,在我们困顿的生活中给予我们帮助和慰藉的皂荚树,像应了和父亲前世的约定,也走了。多少个日夜,我都能梦见那棵枝繁叶茂的高大的皂荚树,慈祥的父亲在树荫下,惬意地喝着茶,高一声低一声地唱着秦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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