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鱼

沈海清

康德铭新任市国土资源局局长，负责全市土地出让。于是，那些房地產开发商就有意无意地向他套近乎，还有些开发商暗地里打听他有什么爱好。

康德铭的爱好其实很简单：喜欢吃鱼吃螃蟹。于是，有些人试探性地用各种理由送来大螃蟹。

康德铭的妻子明佳乐买来两斤螃蟹，挂在院子里的罗汉松上。凡有人送来螃蟹，康德铭就指着那串螃蟹说：“你看，这几只螃蟹不知是谁送来的，我把它挂在树上，等着那人来拿回去呢！”

送螃蟹的人见了，自然明白康德铭的意思，便知趣地走了。

康德铭还喜欢钓鱼，每个星期天都要骑着自行车到郊外去钓鱼。

于是，一些房地产公司老板也喜欢上了钓鱼，当然更喜欢和康局长一起去钓鱼，成为他的钓友。起先，康德铭是骑着自行车去钓鱼，后来，有钓友开着私家车的，就顺路捎上他，一起去。

这些事情，明佳乐都看在眼里。这天，明佳乐对康德铭说：“我老爸也喜欢钓鱼，什么时候让他和你一起去？”

明佳乐的老爸，也就是康德铭的老丈人，名叫明清远，过去担任过副市长。如今退休在家，平时不出门，这要和女婿一起去钓鱼，康德铭当然乐意。

星期天一早，康德铭为老爷子准备了一根钓竿，不一会，明清远骑着自行车来了。正好，顺路的“钓友”也开着轿车准时来了。明清远一见，哈哈笑道：“有汽车，可比骑自行车舒服了！”

汽车来到郊外，早有人给他们准备了鱼饵，还有遮阳伞、茶水、点心、水果，明清远笑道：“这里的条件好啊！”

康德铭也笑道：“老爸啊，有条件就享受吧！”

于是，大家各自找垂钓的地方。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只见明清远的鱼竿鱼浮子一沉，有鱼咬钩了。明清远瞅准时机，钓竿一挥，“哗啦啦”一声水响，钓起了一条大鲫鱼。

明清远把鱼抛进水桶，看着鱼儿在水里扑腾，哈哈笑道：“你别觉得冤，那么多的鱼儿，就你贪饵，要不，怎么会被钓了上来！”

不一会，康德铭的鱼浮子也沉了下去，他一挥鱼竿，一条三四两重的鲫鱼钓了上来。

看着康德铭得意的样子，明清远又说话了：“哈哈，又是一条贪饵的鱼，上钩了！”

这时，康德铭不由心里一沉。如果说先前老爷子那句话是无意识的随便说说的，那么，这一句话，他听出弦外音来了。

晚上回到家，康德铭故意和明佳乐说起：“老爷子的垂钓水平不错啊，不愧是当年的钓鱼冠军，可不知为什么，他后来不钓鱼了？”

明佳乐一听，笑了：“我老爸年轻时就喜欢钓鱼。后来当了干部，有了权，来约他钓鱼的人越来越多。他当然知道，有些人，专门投他所好，在向他套近乎呢！后来就干脆封了鱼竿，从此再不钓鱼！”

原来是这样。康德铭猛然省悟，老爷子要和自己一起去钓鱼，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明佳乐又道：“我老爸那个时候常说，这人一当官，有了权啊，就常常会被别人当作鱼，专门有人向他抛鱼饵呢！”

康德铭笑了：“老爷子的意思我明白。”

明佳乐也笑着说：“是啊，是啊，那个高墙围住的地方一旦进去，可没有螃蟹吃，也不会有鱼吃！”

第二天，康德铭把那根鱼竿一折两段，搁在了那棵罗汉松的一串螃蟹下面。以后但凡有人来请他钓鱼，他就指着那两个半段的鱼竿，向来约他的人说：“我不做鱼了，不做鱼了！”

弄得来人莫名其妙：康局这是怎么啦？连说话也不流利，竟然把“我不钓鱼”说成了“我不做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