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俄乌冲突几个问题的探讨

2022-04-14袁周

铁军·国防 2022年3期

袁周

1.俄罗斯出兵乌克兰的战略目的是什么？

我认为，俄罗斯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出兵乌克兰，最主要的有三大战略目的：

首先，救助乌克兰东部地区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民间武装。近年来，乌克兰政府军不断加大对乌东民间武装的打击力度，导致民间武装损失巨大，所掌控区域也由最初的几乎整个顿巴斯地区，到现在控制地区已经缩水90%，可以说已龟缩到了俄罗斯边境地区，如果不是俄罗斯陈兵边境，这些乌东民间武装可能都已被乌军完全消灭。俄罗斯这次就是要以军事行动，拯救这些亲俄民兵武装组织，阻止乌军实现完全消灭或者驱逐民间武装的目标。这应该是俄罗斯此次特别军事行动的最低目标。

其次，保证乌克兰东部地区的相对独立性，保存俄罗斯西部最后的战略缓冲地带。自从乌克兰做出向西看的战略决策之后，俄罗斯就以支持乌东地区的相对独立性来获得最后的战略缓冲地带。所以，这次俄罗斯进军乌克兰可能不仅要收复被乌军控制的顿巴斯地区，而且还可能占领哈尔科夫州等亲俄地区，进一步扩大俄罗斯与西方的安全缓冲地带，打消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念头，阻止北约进一步东扩。

再次，消灭乌克兰军事力量，实现乌克兰的非军事化。这可能是此次俄罗斯进军乌克兰的最高目标。战争伊始，俄军一方面从东、南、北三个方向构成了合围东部地区乌军主力的态势，另一方面用突袭行动来快速占领基辅，从而全面瓦解乌克兰军民的斗志，逼迫乌克兰政府投降。然而由于俄军仍然是一支传统的机械化军队，战场感知能力和作战协同能力、精确打击能力和体系破击能力都有着明显的差距，不足以支撑俄罗斯打一场“快速决定性”的现代化战争。俄罗斯没有能够顺利达成攻占基辅的战役企图，乌克兰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俄乌两国进入了边打边谈的新阶段。然而对俄罗斯而言，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赌上国运的俄总统普京绝对不可能接受草草收场的战争结局，即使这场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因此，在谈判过程中，俄罗斯对于乌克兰非军事化并没有做出让步，面对进攻受阻的情况，展现出了不达让乌克兰“去军事化”的目的绝不罢休的态势。相反加紧了军事部署上的调整，一改之前全面开花、重点突破的作战方式，在基辅和北部哈尔科夫方向主要以围困牵制为主、攻城为辅的战法，在东部和南部则采取形成优势兵力逐个歼灭乌军主力的方法，企图以战场上的大量歼灭乌军有生力量来换取谈判桌上的有利地位。

2.俄罗斯进攻乌克兰采用了什么样的战法？

开战伊始，俄军采取了三个方向四路攻击的态势，对乌克兰发起了迅猛的攻势。这样的战役布势使总体兵力处于弱势的乌军首尾不能相顾，被分割在了以基辅、哈尔科夫、马里乌波尔、赫尔松为核心的四个主要战场上，无法相互支援，而且在每个方向上俄军都形成了相对的优势兵力。虽然俄军因为自身现代战争的能力问题，并没有完成速战速决的战役目标，但成功地形成了对乌军东部主力的合围之势，形成了歼灭乌军主力，实现对乌克兰“去军事化”目标的有利态势。特别是在南线战场上，俄军的优势更为明显。战前，俄军在这个方向共集结了黑海舰队下属的海军步兵第22军和第7空中突击师共25个BTG营级战术群，战后又通过刻赤大桥向该方向紧急输送了第58集团军的主力近卫摩步第42师（下辖近卫摩步第70、71、291团），以及第49集团军的摩步第34旅，还有近卫第8集团军的近卫摩步第20师（下辖近卫摩步第242、255团、坦克团），而乌军在南线主要军事力量是陆军独立机步第28旅，独立摩步第56、57、59旅，独立炮兵第40旅等，且兵力分散在各个要点城市。3月2日，俄军集中了第7空中突击师、近卫摩步第42师和近卫摩步第20师三个师的优势兵力夺占了赫尔松。对于其他几个方向的战场，由于乌军的实力较强，俄军形成不了绝对优势，一时难以攻克坚城。因此，在这些方向，俄军做出了不急于攻城，而是拖住对手，使乌军无法相互援助，形成不了局部优势兵力的选择。从赫尔松之战的成功，可以看出接下来，俄军可能会采取集中优势兵力，由南至北，由弱至强，逐个击破的战法，选择乌军相对薄弱的环节形成绝对优势兵力实施攻击，逐一夺占要点，歼灭敌有生力量。在夺占赫尔松的同时，俄军原本围攻哈尔科夫的第45特战旅突然南下，与北上的卢甘斯克民兵武装主力会师，在特罗伊茨科椰重创乌军精锐第24机步师。在顿涅茨克地区西南部的沃尔诺瓦卡，顿涅茨克民兵武装主力在俄军空中支援下一举围歼了乌克兰精锐的第53机械化步兵旅。目前，被俄军重兵围困的馬里乌波尔的战斗也将接近尾声。上述战斗都体现了集中优势兵力逐个歼灭敌人的作战思想。而随着这样的胜利积累，俄军各个战役集群之间的间隙开始不断缩小，其南线、东线与东北线开始逐步连为一体，更便于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敌。乌军则明显面临着一个悖论，即如果实施兵力机动，将失去城市的依托，面临可能和拥有火力优势的俄军进行野战的风险，而如果困守城市则面临被逐个歼灭的危险。因为固守城垣固然能迟滞对手的进攻，但却改变不了最终失败的命运。对于实力弱于对手的乌军而言，如果不能大胆地放弃部分城市，转入外线形成局部兵力上的优势，仅仅只是这样防御下去，被围歼或者赶出决定性的战场可能只是时间问题。当然，乌克兰还有一个明智的选择，那就是接受俄罗斯的和谈条件，不再被美国所驱使成为反俄前沿阵地，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永久中立国。

3.我们看到俄罗斯在进军的过程中还是遭遇到了一些乌克兰军队顽强的抵抗，当地时间2月25日早上，乌克兰军方通报了最新战况，称相关部队和措施已经被重新部署到了基辅进行防御，并表示“稳住，我们能赢”。那么乌克兰军队能否守住基辅？

我认为，俄军进入基辅可能只是时间问题。最初，俄军进展神速，目前主力部队到达基辅周边地区，并形成了对基辅的合围态势，夺占基辅其实就是时间问题了。实际上，乌克兰在基辅附近的兵力是严重不足的。前期，乌克兰在美国的怂恿下，不断加大对乌克兰东部民间武装的打击力度，其政府军的主力都被调到了东部前线，现在已被俄军形成了三面合围，根本无法回援基辅。一旦回撤，紧贴着他们的乌克兰东部民兵及俄军就会迅速反击，而且一路上可能还会和南北对进的俄军遭遇，回援不成反而成了溃败。所以对陷入乌东战事的乌军的重兵集团而言，虽然实力尚存，但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下武器，要么硬杠，和俄军以死相拼。现在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有拼命的，但也有投降的，总体上只能是蚍蜉撼树，改变不了乌克兰东部战事俄强乌弱的大局。乌克兰政府临时调集了部分部队保卫基辅，由于基辅是首都，也是乌克兰民族居多，所以还是组织了相样的抵抗，但是能支撑多久呢？敌众我寡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没有制空权，更缺少重型武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发了一万多支枪给老百姓，只要愿意抵抗俄军都可以领到枪弹，可能是希望通过组织民众打城市游击战来对抗俄军的进攻。如果乌克兰真的能组织起来，的确会对进入基辅的俄军构成一定威胁，至少要损失不少坦克和人员的生命。然而，要命的是，乌克兰民众似乎并没有多少抵抗俄军入侵的热情。这些来领枪的市民大多可能只是需要一把枪可以自卫，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不是为无能腐败的政府做无谓的牺牲。最后，俄罗斯的舆论战和心理战或许会产生效果，使乌克兰民众放弃抵抗。俄罗斯这次的军事行动采取了区别对待的方式，将乌克兰民众和领导阶层区别对待，将放下武器的乌克兰士兵和负隅顽抗的人员区别对待，这样就极大地分化了乌克兰民众，会对加快战争进程起到一定的作用。目前，俄罗斯和乌克兰对于基辅的争夺仍然在进行之中，俄罗斯没有对基辅发动大规模的总攻，很明显是为了达到围困基辅，以牵制乌军，为其他战场创造歼敌条件的目的，而并不代表俄罗斯没有拿下基辅的能力。总之，俄罗斯何时夺占基辅，不仅取决于乌克兰能否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更取决于俄罗斯在其他方向能否大量歼灭乌克兰军队的有生力量。真的等到乌克兰军队主力大部被歼时，可能基辅就会不战而降了。所以对乌克兰而言，保存有生力量才是第一位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和俄罗斯争包括基辅在内的一城一地之得失。

4.这场俄乌冲突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

我认为，这场俄乌战争会以双方和谈，签订城下之盟的方式结束。俄罗斯已经通过白俄罗斯放话，可以和乌克兰政府和谈，一方面是显示自己并无吞并乌克兰的野心，缓解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另一方面也是以打促谈，以谈促和，希望尽快解决乌克兰问题。目前，俄罗斯已经开出和乌克兰和谈的条件，其中包括将乌克兰非军事化、不允许乌克兰加入北约等。当然，依现在的形势，俄罗斯所谓的和谈其实是要和乌克兰签订城下之盟，乌克兰必须接受俄罗斯提出的所有条件，而这些肯定会比原先对乌克兰提出的安全要求有所升级。之前，俄罗斯仅仅是需要乌克兰遵守明斯克协议，不加入北约，停止对乌克兰东部民间武装的进攻。现在，已在战场上获胜的俄罗斯肯定会提出更高的要求，所谓乌克兰非军事化可能包括俄罗斯民族占多数的乌克兰东部地区高度自治和解散军队等更多以前乌克兰根本无法接受的条件。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泽连斯基其实已经没有太多选择，这可能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们看到泽连斯基嘴上说不害怕和俄罗斯谈判，实际上他还是害怕的，因为如果他接受了谈判条件，那么相当于向俄罗斯投降，签订的也必然是大家认为的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但是，如果他不答应和谈，那么俄军攻陷基辅之日，也就是他下台之时。其实，可能对泽连斯基来说，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那泽连斯基为什么还在坚持，不赶紧和俄罗斯达成停火协议呢？我觉得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俄罗斯还没打够，从目前来看，俄罗斯还没有完全控制乌克兰东部地区，对基辅的进攻行动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顺利，也就是说俄罗斯的军事行动还没有能够完全支撑其想要实现的战役企图。俄罗斯还需要通过进一步的军事行动，掌握更多的谈判筹码，否则泽连斯基不可能答应俄罗斯的谈判条件。另一方面，泽连斯基可能还心存幻想，认为美国和北约关键时刻会救他。虽然盼不到美国出兵乌克兰，但是最终美国人把他救出去，让他去组织个流亡政府，继续对抗俄罗斯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之前不就有消息称，美国劝泽连斯基先撤到比较安全的乌波边境地区指挥战斗吗？其实，现在泽连斯基究竟还在不在基辅，都已经是问题了。如果他真的逃了，就证明他是准备跟着美国后面在反俄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是不可能和俄罗斯谈判的。如果他还留在基辅坚守，则有可能接受俄罗斯的条件进行谈判。当然，俄罗斯并不在意是不是泽连斯基和他们谈，只要占领基辅就等于宣告这届乌克兰政府的倒台，俄罗斯完全可以扶植一个全新的乌克兰政权，和新的亲俄罗斯的乌克兰政府签订和约，那结果可能就不是乌克兰非军事化和不加入北约这么简单了，而是和俄罗斯结盟，成为俄罗斯真正的战略缓冲地带。所以总的来看，和谈一定是俄罗斯这次出兵乌克兰的最终结局形式，区别只在于和俄罗斯谈判的是不是现在的乌克兰政府。

5.俄乌冲突的战火会不会向西蔓延，甚至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我认为，这次俄乌冲突的战火应该不会向西蔓延，更不会引发大规模的世界性战争。主要理由有三点：首先，俄罗斯的战略目标只是乌克兰，而没有进一步向西延伸的企图。这一点我们从普京的讲话中看得很明白，俄罗斯之所以要发动这次进攻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就是要阻止北约东扩，惩罚乌克兰倒向西方对抗俄罗斯的背叛行为。俄罗斯并不是进行领土扩张，而是保护自己传统的战略缓冲地带，保证俄罗斯的战略安全。所以在解决了这些问题之后，我认为俄罗斯至少不会进一步将战事向西方发展。而且，俄罗斯现在也没有这个实力进行扩张，实际上面对美国和西方多年的遏制打压制裁，俄罗斯早已是自保有余，但扩张不足了。这次能够强力反制北约东扩的扩张行动，已属不易。其次，美国和北约并没有表现出介入乌克兰战事的意向。如果说战争要扩大，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俄罗斯和美国或者北约的直接对抗，否则这场战争就是一场中等烈度的局部战争。到目前为止，尽管乌克兰政府多次请求西方支援，但是各方的表态都是一样的，强烈谴责俄罗斯的侵略行为，要对俄罗斯实施前所未有的制裁，至于出兵乌克兰，都是一口否决。美国和北约同样无法承受和另一个大国正面较量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当然，如果拜登有胆识也和俄罗斯一样豪赌一把，迅速将欧洲临近的美军派进乌克兰西部地区，建立一个缓冲区，那么乌克兰的形势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问题是，我们没有看到拜登展现出这样的魄力，反而他是软话硬说，号称增兵德国，以保护北约安全。第三个原因是，欧洲也不愿意乌克兰战事外溢。目前乌克兰的周边国家都在做好军事准备，但他们准备的内容并不是和俄军打仗，而是应对可能因俄乌冲突而涌入的大量难民。可见战争是不得人心的，欧洲各国也希望能够有个持久的和平。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具备发生世界大战的条件。把烏克兰的战事和世界大战联系起来，多少有点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