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油画创作
2022-04-13潘新权
文/图:潘新权
我在广西艺术学院学油画,师从谢森教授。老师给我的创作有非常大的启发和帮助,大学二年级老师就让我们坚持课外创作,寻找自己的绘画方向。当时我们是本科2~4年级一起上课,而且与研究生一起讨论绘画。记得当时大家对创作的热情是非常高的,学习的氛围也很好。我作为低年级的学生除了接受老师的教导,也会从高年级的同学和导师的研究生那里学习知识。直到现在我还是保留了学生时代的绘画创作习惯,这种习惯当然不是指绘画风格,而是指绘画的创作方法。
对于我的油画面貌,大多数认识我的绘画朋友都认为我的作品只有自行车系列,其实不然,我在广西艺术学院学习绘画期间的确画了不少的自行车,同时别的题材我也画过,只是面貌和绘画得不太成熟等问题,大家认识得少。回想起来毕业到现在工作好几年,我已经画了三到四种题材,有古庙、脚手架楼盘、车站等。虽然说绘画与题材的选择关系不是重点,但是我还是不自觉地想从新的主题开始摆脱原来的风格,想把自己的绘画可能性变得更广。也许是别人说我画太多自行车了,也许是自己太想突破自己,总之自己老想变方法去尝试画不一样的东西,到最后事与愿违,大多数人还是只记住有一个画自行车的谁谁谁。
记得有一次我和朋友讨论过大家只知道我画自行车这个问题,那个绘画的同学说“这个就是绘画风格的辨识度”。那个时候我很认同他的看法,绘画的风格辨识度的确对一个年轻画画的人来说实在太重要。特别是在当时在学生阶段画画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每次叫老师看自己的画时,都希望老师表扬自己、希望自己的画是突出的。虽然现在认为很可笑,但是想想也是好事,这也是做学生时努力画画的动力。往大来说,画家的画还是要得到大家的认识与认可。特别是年轻的画家,都希望自己的画有人记住。
自行车题材是我于本科开始一直重点研究的一个题材,到如今也有好几个年头了。自行车这一种物件对于中国人有着特殊的年代感,似乎带有一种象征性:年长者有回忆过去的感觉,而对于我们这一辈小年轻则代表着青春和童年。王小帅就曾在电影《十七岁的单车》里,以自行车为符号,诉说同一辆自行车在两个男孩的世界里的不同意义,以及他们不一样的残酷青春。
■ 车影 潘新权 油画 120cm x 100cm 2019年
应该说每个中国人都对自行车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我大学期间就几乎天天骑车去上课,放学后则骑车回宿舍。不论是宿舍或是教学楼下,都有自行车棚:有以前老旧的水泥车棚,也有现在新建的不锈钢车棚。每天接触自行车并经过自行车棚,久而久之,自行车与自行车棚这样搭配着的图像就映在我的脑海中。
■ 单车棚 潘新权 油画 160cm x 180cm 2010年
也不知什么时候觉得这样的场景可以入画。于是我就以更早之前的创作中得到的经验来尝试画它,慢慢捉摸,就形成了自己的自行车棚系列。
自行车主体上是一个很生活化、富有生活趣味的物件,并且,自行车造型结构上看上去是以线条为主的。所以,我画自行车,用的是写意手法,用传统线这一元素来表达。我一般用黑、白、灰的线来画,是因为在我个人看来,这样会比较贴切自行车这一形象。当然,在油画中用中国味写意的线的画家不少,如吴冠中的绘画线条就十分柔美,而赵开坤笔下缝纫机则尽是那些充满趣味的线,我从其中学到一些,转而用在我的自行车系列中。
除了对线的讲究以外,我在画自行车系列的时候,还采用了多辆重叠、单元重复的方法。阿恩海姆认为:“重叠是造成基本视觉概念偏离的主要方法。当一个单位部分地掩盖了它后面的另一个单位时,就造成了重叠。重叠既可以发生在一个物体之内,又可以发生在多个物体的排列中。”重叠法曾被多位艺术家运用到作品中:杜尚在《下楼梯的女人》作品中就用重叠法来表现女人下楼梯的瞬间动态;明永乐宫壁画中的四目神,四个眼睛使观者有炫目感;云岗石窟第十五窟西壁中密密麻麻的小佛龛,也是以重复的形式来给人壮观之感……在自行车课题中,我就是运用自行车的黑白灰线条在画面中不断地反复叠加,来表达多辆自行车的重叠效果,让画面上、视觉上更有视觉冲击力。
■ 中午的自行车 潘新权 油画 160cm x 200cm 2011年
■ 天桥下的自行车 潘新权 油画 110cm x 180cm 2019年
我一直以来都对机械类的物件十分感兴趣,因此,在画自行车系列之前,我尝试着画了一批大卡车、玩具车、老爷车、电动车以及摩托车等等。当时比较喜爱机械美学一类,虽没有过多的深入研究,但对于工业设计之类也做了一些粗浅了解。当时热映的一部美国商业电影《变形金刚》让我印象深刻,那些构造复杂、孔武有力、变化迅捷的机械战士,占据了我们的视野乃至心灵,以至于我在每每看这个系列电影时,总想起儿时热播的动画《铁臂阿童木》,也正是受这些影响让我画了那一批车。当时对画车没有经验,我用的是比较稚拙、比较直接的方法,就想着要把每一个零部件和螺丝钉都画得很有趣,但发现总是无法把那种趣味性表达极致,正因此苦恼。一直到导师给我看了赵开坤的作品《缝纫机》才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还可以这样直接用线去处理画面,那些纯熟不羁的线条,酣畅淋漓,快意恩仇,线线生味,条条生趣——不可否认,我在看到后心里有了一些触动,也认真地揣摩了许久。
■ 车棚 潘新权 油画 160cm x 180cm 2010年
■ 电车棚 潘新权 油画 145cm x 170cm 2011年
在我之后的创作中,或多或少便有了与赵开坤类似的线条。赵开坤曾在手记中说:“架上绘画中最吸引人的部分仍然是手工中的趣味性。这一部分也恰恰暗含了人们情感的流露,那么,手工中的趣味性从何而来呢?是对客观敏感的发现与瞬间的判断。”赵开坤的话语让人联想到今天物欲横流的社会上,人们生活过度规律,快餐式的生活中少了静态的流露,少了耐人寻味。简而言之,就好似吃面,直接加工好的泡面冲下开水就可食,而在正宗拉面馆吃碗面,拉面师从揉面团到煮好面却需要好几个步骤,以其说喜欢吃手工拉面,不如说是去看拉面师手工拉面时的快感。一碗面的道理,画理也一样,由本雅明提出的机械复制美学理论中,艺术品具有可复制性,但相比架上绘画,架上绘画通过手工在画中产生的趣味感与独有性,使观者和绘画者之间有了更多的共鸣,是艺术复制品所无法达到的。
■ 蓝色自行车棚 潘新权 油画 145cm x 170cm 2015年
在自行车的这一系列创作中,我就是要寻找手工绘画的那一种稚拙味道,并非是故意把自行车画得歪歪扭扭,也并非刻意像儿童一样涂鸦,只是无意间下笔快慢掌控之间形成的,或直、或曲、或笨、或锋,全在一笔之下一念之间,不多做半点多余的思考,讲究一气呵成。过多的思考会使画面拖泥带水,加重下笔的压力,使画面看起来不够洒脱,所以关于思考和实验,我更多是放在做小稿的时候:每画一张大的创作之前,我总要做许多小的草图,反复试验画面形式,寻求各种肌理变化,至胸有成竹,才开始进行大的创作。大的创作中也许会因为一些偶然性,使之与先前的预想的或原本设计好的草图有出入,但绘画就是要不时把握画面的偶然性,绘画过程中的不可预测感也是绘画本身的一种乐趣。
我在自行车系列中也是在形而下地学习了大胆写意的线条,有的地方甚至直接学习中国画的“留白”。在点线面结构上,我更是有意地将线条及空间向度进行安排,实现了三维空间到二维空间的转化,从而突出自行车这种生活化物件的趣味。
自行车系列作品是我在油画创作中自己还比较满意的创作。我想自行车这一系列,仅仅是在最近告一段落,但不代表终止,我会在新的地方、新的起点寻找新的突破。
在这么多年对绘画的探索中,我自己感觉到做绘画艺术创作没什么特别的诀窍,就是自己热爱和坚持。你喜欢什么风格,多么有才华,坚持不下去都是空谈,所有我还是庆幸我能坚持地画到现在,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就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