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撩动诗意的梦
2022-04-13陶瑾
陶瑾
清明与谷雨的四月,本是一个多情的季节,几分朦胧捎带几分婉约,像极了江南。郑板桥写暮春:正好清明连谷雨,不风不雨正晴和。谷雨前,苏州的天气亦如此,气温虽说一路高涨,但阳光很暖,风凉凉的,花开了又落,还有嫩嫩的笋,正是世人所喜好的江南春色。
当前我们不得乱走,于是就把苏州的春色、春味、春意寄给你,让我们在虚境中饱览江南,待无恙,君再来。
我打江南走过,还生活一种慢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四月不冷不热,正是出游好时节,可惜受疫情所限,我们只得居家云端赏花、观展。其实在过去这一时节,诗人们都开始怀念江南,小桥流水的古城风貌,山温水软的绝佳气质,无数名士为之倾倒。白居易说:“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韦庄说:“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苏东坡也赞叹:“春未老,风细柳斜,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苏州城市的里里外外,给人的感觉就是沉稳、耐看,仿佛每一次白相都会有一次新的收获。归其原因,苏州是文化浸润的江南,人文荟萃的江南。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汤志波在《何处是江南:明清《江南春》唱和与江南文人的身份认同》中提出,“江南”是一个变动的历史概念,综而言之,明清时期狭义的江南则仅指太湖流域,广义的江南则有“八府”
“九府”之说。从文学史角度看,南京、扬州、杭州、苏州都曾先后是江南城市的代表。面对自然风光、文化底蕴,有着共同生活体验的诗人形成一种“思想共识”:苏州即江南。在他们眼中,苏州已远超江南其他郡县。所以苏州文人书写江南春,自然而然将之替换成苏州之春。
鱼米之乡的苏州城里,老百姓的生活节奏笃笃定定,舒适且富足。作家葛芳的《隐约江南》里提到,苏州味道,舒展的是闲适、散淡。一个人,仰坐在古宅的藤椅上,看一只神气活现的老猫孤傲地停留在高墙上眺望远方。阳光很好,晴朗的天色一碧如洗。骨牌凳、樟木箱、博古架上的几只紫砂壶,都凝神默默无语。苏州味道,排铺的是来自寻常巷陌的烟火气。斑驳的巷子弄堂口,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玩着弹珠游戏。女人撑一把伞,拎着刚买的小菜一摇一摆,从古桥上袅娜而过。沈复的《浮生六记》是一本意味深长的雅书。
沈复在《浮生六记》中在回忆他与陈芸的生活诗情,这是对生命澄明本色的回归。其中“闲情记趣”中记载沈复的盆景创意:“以老莲子磨薄两头,入蛋壳使鸡翼之,俟雏成取出,用久年燕巢泥加天门冬十分之二,捣烂拌匀,植于小器,灌以河水,晒以朝阳,花发大如酒杯,叶缩如碗口,亭亭可爱。”正是这种寄予本心的闲情雅致,呈现作者内心的真实所想,体现生命个体的赤诚。《浮生六记》出现在江南地域的苏州,本身就深受江南灵动、清俊的地域文化熏染。正如“上海流调,破解了江南文化的苏州密码”,等疫情的阴霾散去,相约苏州,独步江南。
知味烟火苏州
草长莺飞的春天,对于苏州人而言意味着腌笃鲜、酱汁肉、塘鳢鱼等时令鲜品摆上餐桌。苏州人不只爱吃,还讲美景美人。《浮生六记》里,某次油菜花盛开时节,沈复约了清寒诗友,各持杖头钱,由芸娘唤了一个卖馄饨小贩,“以百钱雇其担”,“青衫红袖,越阡度陌,蝶蜂乱飞,食人不饮自醉。既而酒肴俱熟,坐地大嚼……果腹而归”。人因食而聚,烟火江南,袅袅余温。
华永根著《品味 口感苏州 苏帮菜》中提到,一部《吕氏春秋》把每个月里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写得无比详细。旧时,苏州人家的宴席菜馔有种种名式,丰俭由人,延续至今。苏州作为江南水乡,春天里桃红柳绿,细雨霏霏。叶正亭也说过:“‘春之宴’里,熏鱼、油爆虾没唱主角,改用海参、鳝背,摆盘时,将自然卷曲的鳝段堆起来,宛如一堆画轴,很有书卷气。其次,选用香椿芽、新竹笋等做原料。其三,香干马兰头,里面除了用香豆腐干末外,还用了松仁、干贝末等,吃口更丰富。”暮春时节对于世间万物而言,已然蓄满了充沛的营养,吃货宝宝们可以心无旁骛地享用哉。
花雨缤纷春长在
烟花三月已过,四月美景照旧,满城藏不住春色。
江南的春天,正是被一枝一枝花撬动的。樱花、郁金香、二月兰、油菜花……花开,绽放喜悦。花落,飘在烟雨,映着那水啊、人啊、曲啊,让人怎不想念烟花三月梦里苏州?
《花花草草:周瘦鹃自编小品文集》中有这么一节——
每逢梅花烂漫开放的时节,春悄悄地到了人间,使人顿觉周身有了生气。可是春很无赖,来去飘忽,活像是偷儿的行径,不上几时,就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偷偷走了。我曾胡诌了一阕《蝶恋花》词谴责它:“正是缃梅初绽候,骀荡春光,便向人间透。十雨五风频挑逗,江城处处花如绣。恨杀春光留不久,来也偷来,走也偷偷走。绿渐肥时红渐瘦,防它一去难追究。”但是尽你狠狠地谴责它,或苦苦地挽留它,它還是悄没声儿地溜走了。古人对于春之去,也有不胜其依恋而含着怨恨的。词中的代表作,如辛稼轩《祝英台近》云:“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点点飞红,都无人管,便谁劝、流莺声住。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杨万里云:“只余三日便清和,尽放春归莫恨他。落尽千花飞尽絮,留春肯住欲如何。”好在今年送去了春,明年此时,春还是要来的。
春还在,夏未至。这疫情尚未结束,苏城早市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巷,变得清清冷冷,只有几棵高大的树,寂寞开花。那些个热情的笑脸,嘈杂的叫卖,好像许久没看到、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