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结束后的乌克兰弃核进程

鹿音

2022年初，乌克兰危机再次升级，成为全球安全热点的中心，已经走入历史的乌克兰核武器问题也再次被提起。而实际上，在全球核不扩散视野中，冷战结束后乌克兰的弃核进程，曾经是拥核国主动弃核以求和平的典范。

苏联解体后乌克兰成为独立国家，而且是从诞生之日起即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苏联解体时，多达176枚SS-19型和SS-24型洲际弹道导弹即部署在已脱离苏联的乌克兰境内，且都为“分导式多弹头导弹”。乌克兰同时还拥有一批苏联最先进的轰炸机以及它们携带的远程核巡航导弹。根据当时参与处理乌克兰核武器的美国国防部长佩里的回忆录记载：在乌克兰独立时，共拥有将近2000枚战略核弹头和2500枚战术核弹头。这个当时新独立的国家成为仅次于美国和俄罗斯的世界第三大有核国，其拥有的核武器数量超过其他三个有核国家英国、法国和中国的总和。对于全球核不扩散机制而言，当时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尚未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NPT）的乌克兰的核武器。

1994年1月，经美国、俄罗斯和乌克兰三国领导人协商，在莫斯科签署了《关于销毁乌克兰境内全部核武器的三方协议》，协议要点是：乌克兰同意放弃苏联解体后在当地继承的核武器;美国同意负责拆除导弹和核弹头的经费、技术支持与其他相关经济援助;俄罗斯同意把拆除弹头中的裂变物质混合稀释后供给美国的民用核反应堆。然而，这一偏重弃核技术问题的协议面临两大主要困难：第一，乌国内对协议执行争议很大，认为新独立的乌克兰需要核武器保卫国家安全，不应轻易放弃。乌克兰政府认为，只有当美国给予他们足够安全保证时，才能完全交出核武器，但是美国不愿做出这样的单独保证。第二，销毁核武器是一项工程浩大、费用昂贵的任务。根据乌克兰制定的时间表，完成这项任务需要七年时间。在这不算短的时间里，苏联解体后可能出现的地区局势动荡、乌克兰没有保障核武器安全的组织和经验、尚未销毁的核武器存在的潜在扩散风险等，都让协议的执行阴云密布。

即便面对困難，乌克兰仍于1994年11月作为无核武器国家加入了《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承诺弃核。为了解决乌克兰弃核进程中的安全关切，落实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证的承诺，1994年12月5日，美国、俄罗斯和英国同乌克兰领导人在布达佩斯正式签署《布达佩斯备忘录》（Budapest Memorandum）。美俄英三国承诺保证乌克兰在放弃核武器后的国家安全，而乌克兰则放弃所有核武器成为真正的无核国家。中国和法国也以发表声明的方式为乌克兰提供安全保证。根据《中国政府关于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证的声明》，“中国完全理解乌克兰希望得到安全保证的要求。中国政府的一贯立场是，无条件不对无核武器国家和无核武器区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这一原则立场适用于乌克兰。”

作为有核国家放弃已有核武器的典范，当时乌克兰成功弃核得益于多种因素。一是整体上有利的安全环境。当时冷战刚刚结束，美俄关系缓和，国际安全环境明显改善，各相关国家均有比较强的政治意愿解决乌克兰的核武器问题。二是充分的经费与技术支持。美国1991年11月通过“纳恩—卢格”计划，该计划为拆除和销毁苏联解体后散存于独联体国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提供技术与资金支持。三是大国安全保证。五核国以不同方式给予乌克兰安全保证，其中，美俄两个核大国承担主要责任。需要澄清的是，五核国的安全保证中均没有所谓“核保护伞”的内容，而是根据《布达佩斯备忘录》、联合国相关决议、《联合国宪章》及各自国家声明所提供的相应的安全保证。同时，《布达佩斯备忘录》本身也没有军事保障方面的强制力，各方对备忘录的主要内容理解也不同，因此在执行中也曾遭遇过困难重重。

面对当前的乌克兰危机，我们仍然相信维护和平始终是各国人民的共同愿望，“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是国际社会的共识。乌克兰危机最终要通过外交途径政治解决，昔日乌克兰核施设场地在弃核后种下的大片向日葵，也在昭示着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