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制裁战烧至外太空

兰顺正

2021年10月28日，俄罗斯“联盟2.1a”运载火箭成功将“进步MS-18 号” 飞船从哈萨克斯坦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发射升空进入近地轨道。

受到俄乌冲突影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对俄罗斯实施了全方位严厉的制裁，这种制裁蔓延到了外太空，俄方也出台了反制措施。由于一直以来太空都可谓是美欧与俄恶劣关系的“特区”，双方在載人航天、运载火箭研制与商业航天发射、卫星制造等多方面都保持着较密切的合作关系，所以此轮航天制裁与反制裁将产生较大影响。

航天长期是俄罗斯与美国勉强保持合作的少数领域之一，两国在“国际空间站”（ISS）任务、航天发射服务以及航天零部件进出口等方面的合作较为频繁。然而，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后，双方在外太空的合作关系逐步紧张。美国加强对俄航天出口管制，禁止向俄出口、再出口高科技物项和军品物项;暂停与俄除国际空间站外的其他官方性质的航天合作;一度禁止购买俄制火箭发动机，等等。但是，总体来说，美对俄实施多轮叠加制裁的同时仍对航天领域留有例外和豁免。

此次俄乌冲突导致情况雪上加霜。2月24日，白宫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对俄实施制裁的细则，其中一项便是针对俄航空航天产业。虽然当时美方并未详细说明到底包括哪些具体制裁措施，但俄方仍做出了初步反应。俄航天局局长德米特里·罗戈津在公开谈话中点出了俄方退出国际空间站合作关系的可能性，声称如果没了俄罗斯的支持，该空间站会“不受控制地脱轨”。3月3日，俄政府宣布停止向美供应RD-180火箭发动机。

俄罗斯航天局也是欧洲空间局多年来重要的合作伙伴，参与了欧洲一些最引人注目的太空探索活动。受俄乌冲突影响，俄与欧洲在航天领域的多项合作被中止。2月25日欧盟宣布的第一波制裁措施中，包括禁止向俄供应用于航天或航空业的高技术产品。原定于2022年实施的火星探测任务ExoMars也成为对抗牺牲品。作为反制措施，俄方宣布暂停与欧洲在圭亚那航天发射场的合作，很快便从航天中心撤离了所有俄方专家。欧洲航天局原计划2022年内在该航天中心发射两次“联盟”号火箭，将“伽利略”号导航卫星送入轨道。俄航天局也暂停了与德国航空航天中心（DLR）的合作，在日地拉格朗日L2点工作的Spektr-RG俄德高能天体物理天文台上的两台望远镜（eROSITA）被关闭。俄方还要求英国政府剥离其在“一网”公司的股份，并要求该公司停止向外国军队提供服务，否则俄将拒绝发射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内已安装进“联盟-2.1b”火箭整流罩的36颗“一网”卫星，“一网”公司随后宣布停止与俄发射合作。

俄罗斯与美欧在外太空的针锋相对斗争不可避免地将导致两败俱伤。对俄方来说，航天发射服务一直是其在商业航天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俄对外航天发射服务市场被以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为代表的商业发射服务供应商抢占，但俄每年对外提供的发射服务次数仍可占到该国全年发射任务的50%左右。近五年间，俄年度发射总次数和对外发射服务次数逐年递减，其中为美国执行的发射任务占比下降最为明显，为欧洲发射的任务占比则逐年上升，欧洲逐渐成为俄主要发射服务客户。此次的合作中断会让俄方的发射业务再受重创。同时，西方拒绝向俄提供高技术产品，将对俄航天工作造成一定影响。尽管俄方表示正在开展进口替代工作，但其在短时间要想顺利过渡还是有一定难度。

对美而言，俄在太空的反制措施首先就会影响国际空间站的命运。国际空间站总质量达420吨，主要由俄方舱段和美方舱段组成，其运行和维护基本上需要双方合作才能完成。特别是2011年美国航天飞机退役后，各方完全依靠俄“联盟”号飞船运送航天员登站，俄方还使用“进步”号飞船承担了大部分物资补给任务。虽然美国现已能够利用自己的飞船登上国际空间站，但对俄的作用仍不敢小觑。即使在火药味十足的当下，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仍在同俄航天局商谈新的“乘员交换”协议。根据这类协议，美宇航员可以乘坐俄“联盟”号、俄宇航员可以乘坐美太空探索技术公司“龙”飞船上天，相互免费。俄方已发出要将俄方舱段与美方舱段“分离”后自己“单干”的威胁，虽然这种做法真正实施起来顾虑很多，但从技术层面看还是有底气的，特别是在不久前拜登政府承诺设法让国际空间站服役到2030年后的背景下。

俄宣布暂停交付RD-180和RD-181火箭发动机的做法也是美方难以承受的。这两款发动机对美国航天事业的贡献非同小可：RD-180用于美联合发射联盟（ULA）的“宇宙神”5型火箭，RD-181则用于诺思罗普-格鲁曼的“安塔瑞斯”（Antares）火箭。此前，俄方共向美方交付了122台RD-180发动机，其中98台已经发射升空，还剩24台备用，RD-181则已交付26台，其中22台已经使用。

美国一直试图减少对俄制火箭发动机的依赖，但实施起来没那么简单。ULA拟放弃“宇宙神”5型运载火箭，转而采用“火神”（Vulcan）新型火箭，该系列火箭将使用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的商业太空公司“蓝色起源”（Blue Origin）制造的引擎，但由于“蓝色起源”研制的“BE-4”发动机迟迟不能交付，原定2021年执行的“火神”发射计划被迫推迟。如果这枚火箭的升空时间继续推迟到“宇宙神”5型运载火箭退役，ULA将出现“无箭可用”的尴尬局面。2月19日，诺思罗普-格鲁曼公司向国际空间站发射了一艘“天鹅座”飞船执行补给任务，其运载火箭用的就是RD-181发动机。现在俄方不仅决定停供RD-180发动机，还拒绝对已交付的剩余发动机提供技术维护。

对欧洲而言，其与俄在航天领域交恶不仅会令其部分卫星发射工作受到影响，更会重创欧洲的太空探索计划。以火星任务ExoMars为例，该项目包含一个名为“罗莎琳德·富兰克林”（Rosalind Franklin）的火星漫游探测器，这是欧洲设计的首个登陆火星的探测器，将使用六英尺（约2米）长的钻头探测火星地表下的生物踪迹。该探测器起初计划于2018年发射，但由于着陆降落伞持续出现问题被推迟，后又定于2022年9月从俄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使用“质子-M”运载火箭发射升空。而除了提供“质子”号执行ExoMars发射任务外，俄方还专门为该计划建造了“卡扎克”（Kazachok）着陆平台，并为探测器提供了若干科学仪器，现在欧洲航天局暂停参与该项目，ExoMars的前途也随之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