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旧体诗词中的女性形象
2022-04-08张宁,曾昀
张 宁,曾 昀
(1.湖南城市学院 人文学院,湖南 益阳 413000;2.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战争具有暴力性,不仅带来杀戮和死亡,也制造恐惧的阴霾和精神的创伤。德国军事理论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说:“战争是一种暴力行为,而暴力的使用是没有限制的。”①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战争论》(一),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6年,第4页。战火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就连妇孺老幼也难以置身事外。有研究者指出战争对女性的伤害远甚于男性:“通常,战争被看成是男人的事情。然而,实际生活中,虽然参加战争的是男人,但战争给女性带来的伤害却远远超过了男性:战争使她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战争使她们失去了丈夫和孩子,战争使她们饱受了流浪、饥饿和失去贞操的痛苦。”②沐金华:《40年代战争背景下的女性小说研究》,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6年,第51页。除了承受战争苦难,女性在战时环境中还会经历社会责任、心理诉求的变化。正如有的学者所说:“战争不仅是政治、文化的,同时也是性别的。战争的性别不仅表现在女性在战争中的功能,还表现在战争缔造了男性统治社会。由于战争的这种性别性,考察女性如何被战争塑造和改造,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③雷霖:《现代战争叙事中的女性形象:1894~1949》,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2页。在中国文坛,抗战时期旧体诗词将笔触伸向广阔的社会现实,关注到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女性的命运遭际,刻画出不同的女性形象,这些形象是抗战时期文学叙事中女性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现实是以往的研究未能给予充分关注和阐释,如雷霖所著《现代战争叙事中的女性形象:1894~1949》就没有涉及抗战时期旧体诗词中的女性形象。基于此,笔者将对其进行深入探讨。
一、女性形象的类型
抗战时期的旧体诗词所描写的女性形象涉及解放区、国统区、沦陷区等政治区域,牵扯到不同的阶层和身份,很能反映出当时中国社会女性群体的生存状态、生活境遇、行为反应和文化心态。
当时随着战事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女青年拿起武器走上战场,旧体诗词再现了女性参军和战斗的历史场面,摹画了许多女战士的形象。如冯玉祥所作《女军人》专门记叙从吴县到嘉兴行进途中遇到的女军人:“途中多桥梁,看守半女兵。戎装颇威武,大刀持手中,气概不平常,态度至镇静。窦店亦有女哨兵,年纪不过十馀龄,见敌行将进村庄,发枪射击不容情,打死一个伤两个,勇武堪称女英雄。”①冯玉祥:《抗战诗歌集》,汉口:三户图书印刷社,1938年,第42-43页。执行看守任务的女兵身着戎装,手持大刀,英姿飒爽;负责警戒侦察的女哨兵年纪很小却很勇敢,面对来犯的敌人从容射击,竟能击毙击伤敌人,她们都让身经百战的将军刮目相看。唐玉虬的《今代木兰辞》歌咏湖南籍女兵唐桂林:“莲房采来刺伤手,冲冠有恨指扶桑。岸芷汀兰芳草芳,柔肠忽转为刚肠。不随帝子弄明月,愿逐骠姚赴戎行。蛾眉倒插剑锋直,春葱轻拨机关枪。杀敌阵前不知数,离家八见更星霜。长驱骝骆期填海,不许鼋鼍起驾梁。转战一身关塞远,行行万里风沙疆。几度裹创追大队,匈奴未灭羞弓藏。寇虏争缠千女缝,焉知此有百夫防。骁勇善战杨无敌,年少昳貌王伯当。偶因伙伴窥破绽,始识唐营聂隐娘。吁嗟乎,荆川南塘平岛寇,有明史册炳有光。谁写女绩传彤管,重翻木兰辞曲长。伫看踏平三岛日,借得明驼还故乡。”②袁行霈主编:《诗壮国魂:中国抗日战争诗钞·诗词》(上),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第316页。在诗人看来,唐桂林就是当代的花木兰,她在行伍中女扮男装,杀敌报国。可她与花木兰又明显不同,唐桂林并非替父从军,而是基于“国仇”。她在天下危亡之际自觉地担负起“匹夫之责”,这位隐瞒性别和身份的女战士成长为一名机枪手,英勇善战,丝毫不输于男人。
抗战期间日本侵略者烧杀抢掠,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旧体诗词记录了当时中国社会的女性丧失家园的悲恸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勾勒了广大普通妇女坚韧不屈、奋起反抗的形象。如艺仁的《老妇语》借徘徊街路旁的白发老妇之口,诉说日本侵略者的罪行:“全家死殆尽,徒存四壁墙。长子断肩臂,次子裂胸肠。幼孙成齑粉,两媳带创伤。三子幸免难,悲愤不可当。誓报此仇雠,立即赴戎行。剩我龙钟身,漂泊转异乡。”③陈汉平编注:《抗战诗史》,北京:团结出版社,1995年,第148页。白发苍苍的老妇失去了大儿子、二儿子和小孙子,这样的遭遇是惨痛悲怆的,但她清楚“全家死殆尽”的罪魁祸首是日本侵略者,所以,才有了“三子幸免难,悲愤不可当。誓报此仇雠,立即赴戎行”。她支持小儿子参军入伍、杀敌报仇,哪怕是自己孑然一身漂泊他乡。卢前的《清平乐·红带老妇》记述了一位深明大义的母亲:“一条红带。街口婆仍在。为国忘家吾敬爱。日日徘徊门外。大儿战死湘东。中儿远戍关中。去岁小儿十八,荷枪又复从戎。”④卢前:《卢前诗词曲选》,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51页。老妇先后送三个儿子上了战场,这份“慷慨”里蕴含着“没有国,哪有家”的深厚情怀。作为一个母亲她爱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日日徘徊门外等待消息。等待是矛盾、煎熬的,但她依然满怀希望,默默承受。冯玉祥的《南京一少女》塑造了为保尊严抵死抗争的少女形象:“南京一少女,被敌捆掳去。迫令为营妓,拼死力抗拒。关入禁闭室,终朝不得食。破门方脱身,三敌来阻止。少女得菜刀,猛砍诸强盗。三敌卧血泊,狗命都难逃。少女自思量,我难出罗网。一命拼三命,已算未上当。一笑哈哈哈,举刀便自杀。贞烈实可敬,闻者皆泪下。”①陈汉平编注:《抗战诗史》,北京:团结出版社,1995年,第243页。少女被敌人掳走,即将成为营妓,她宁死不从;敌人将其关到禁闭室,用饥饿来折磨她,迫使她屈服。但女孩没有屈服,抓住机会逃出门去,面对三个敌人的阻挠,她抓过菜刀一顿猛砍,把他们砍倒在地,她自知无法脱身便举刀自杀。死亡是她在战争的荒诞和残酷中获取意义和实现人生尊严的最后途径。吴戈华的竹枝词《参军小唱》描写“阿嫂”和“我”送心上人上战场:“高粱穗紫叶儿青,阿嫂夸哥立战功。我送萧郎上前线,赶明一样是英雄。”②红叶诗社编:《红叶》第二十三辑,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1年,第94页。她们虽然生长在乡下,但思想开通,明了是非曲直。上述形象折射出艰难苦恨中女性坚韧不拔的品格和乐观昂扬的生命张力。
此外,一些旧体诗词也写到了朝鲜少女和日本女间谍。王季思的《朝鲜少女吟》讲述了我军袭击新乡时解救出的朝鲜少女的悲惨身世。诗云:
个人家本汉城住,生小年华愁里掷;妆成长自怯登楼,为恐豺狼见颜色。自从东亚起甲兵,邻里朝朝闻哭声:丁男逼向沙场死,少女驱将绝域行。皇皇督府张文告,道是“前方要慰劳,民家有女不许婚,留待‘皇军’来征召。”绮年玉貌空自怜,阿爷阿母长忧煎;生男生女两无望,国破家亡理自然。篷车隐隐过城郭,三十六人同日发;亲朋邻里不敢送,遥望车尘双泪落。故山渐远草渐青,不记南来多少程:宵从鬼魅丛中过,晓逐牛羊队里行。人前强作欢颜笑,对镜临妆长自悼;同来姊妹几人存,暗里相逢各相吊。③王季思:《王季思诗词录》,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6-27页。
朝鲜少女因国土沦丧被强迫成为慰安妇,遭受日军蹂躏,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当初一起被掳走的36 个女孩,如今所剩无几。这些女孩子的悲惨命运揭露了亡国之民的无可奈何之境以及日本法西斯的暴虐和残忍。
姚伯麟则将目光投向战争中的女间谍。如《哀女兵》云:“畏战潜逃想替身,居然怪事出东邻。可怜黄浦江边尸,孰料军中有妇人。”④姚伯麟:《抗战诗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5年,第16页。作者特意说明其中原委:“盖前线敌军遗尸中,近竟发现女兵尸体颇多。按敌之常备军极少,业已全体调入我国各战区,迄后沪战爆发,华北战事又趋严重,其所调之敌军,什九为临时招集之在乡军人,此辈在乡间,平时生活裕如,大半不愿从军作战。更有因受新思想之洗礼,不愿作侵略中国之刽子手,纷纷设法出资,雇佣贫苦失业男女顶替,致有此项女兵尸发现云。”⑤姚伯麟:《抗战诗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5年,第17页。他揣测这些死掉的女兵属于被雇佣的代替别人从军的底层民众。另一首《哀女间谍》则写道:“孰料军中有妇人,化妆间谍女儿身。一声口令无词对,饮弹魂归东海滨。”⑥姚伯麟:《抗战诗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5年,第17页。日本侵略者让女性作间谍,充当炮灰。这些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日本女性作为战争附属品和牺牲品的真相。
二、女性形象折射的思想内涵
女性形象作为旧体诗词关切的对象和创作的题材,隐含着作家对战时环境中社会性别、民众心态和民族精神等问题的思考。
首先,抗战时期旧体诗词对女性的描写和刻画显示了创作者的新视野和新观点,讴歌了女性在抗战中的英雄事迹和奉献精神。身为男性,他们用欣赏的眼光审视女性在这场伟大民族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高度认可她们在重压之下迸发的惊人的意志力和昂扬的战斗力,并承认女性在抗敌斗争中享有与男性平等的地位和荣耀;旧体诗词创作者也认识到女性杀敌报国的热情和抵死抗争的觉悟并不落后于男性,打破了中国传统“女子不如男”的观念。冯玉祥在《女军人》中呼吁“四万五千万,男女应平等。当此抗战时,责任本相同”①冯玉祥:《抗战诗歌集》,汉口:三户图书印刷社,1938年,第42页。,强调中华儿女拯救民族危亡的责任是相同的,当然也委婉地表达了男同胞应向女军人“看齐”。同样的,他在另一首诗《赵老太太》中热情地歌颂赵侗之母赵老太太这位“游击队之母”积极投身抗日的英勇之举。刘延涛的《人月圆·拟赠陕甘从军女青年》则云:“为今出塞从军曲。又诵木兰诗。战场桴鼓。屯边织箔。胜似男儿。唤醒闺阁。凭将虎韔。抛却燕支。太平归去。英雄儿女。誉满关西。”②袁行霈主编:《诗壮国魂:中国抗日战争诗钞·诗词》(下),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第633页。词人高度评价从军女青年的优异表现,认为她们不仅勇敢无畏,又勤劳手巧、能上战场,也能开垦田地、织箔编席,做到了自力更生——“胜似男儿”。
其次,旧体诗词对女性形象的塑造蕴含着浓郁的反战和反法西斯的思想。如郭沫若的《惨目吟》记录了重庆遭敌机轰炸后的一幕骇人场景:“渝城遭惨炸,死者如山堆。中见一尸骸,一母与二孩。一儿横腹下,一儿抱在怀。骨肉成焦炭,凝结难分开。呜呼慈母心,万古不能灰。”③王继权,姚国华,徐培均编注:《郭沫若旧体诗词系年注释》(上),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240页。在炸弹轰然而至的时刻,母亲本能地用身体护住自己的两个孩子,到死都保持着护住孩子的姿势,在这里人性的美好正显示了战争的残酷。王亚平的《老妇的烤刑用儿歌体》描述了罗店镇的一个老妇留守家园,日日烧香祷告上天,杀鬼子、保家乡,她最后被日本侵略者绑在树上,浇上煤油活活烧死,日本兵却围在周围丧心病狂地拍手叫好,毫无人性可言。陈禅心所作《日妇反战曲集李白句》《代日妇作反战曲四首集唐诗句》以“日妇”的口吻,吐露对战争的不满和幽怨,以此说明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给本国的民众带来痛苦,不得人心。
再次,旧体诗词对国统区上流社会的女性及沦陷区醉生梦死的青年女性也有描写,抨击她们的麻木,讽刺上流社会的腐朽、堕落。如张恨水的《荒村》云:“荒村细雨掩重霾,警报无声笑口开。日暮驰车三十里,夫人烫发进城来。”④张伍:《忆父亲张恨水先生》,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5年,第217页。在物资紧缺的时代,追逐时髦的阔太太乘着汽车进城做头发,丝毫不顾国家的安危存亡。冯玉祥的《老太婆》通过女佣的眼光,来审视重庆官家太太、小姐的生活:“老太婆,五十多,上得人市找工作。看了看,说了说,到底还嫌不俐索。大早起,工作忙,手提便桶倒几趟。太太房,小姐房,日上三竿未起床。城市中,衙门样,新兴贵族把官装。前方正打仗,血染湘江水,重庆乃是这般样。”⑤陈汉平编注:《抗战诗史》,北京:团结出版社,1995年,第548页。战火已经燃遍中国,权贵家的太太、小姐骄奢淫逸的生活却没有被打扰,她们日上三竿还没起床,一点也不关心前线战事和民生疾苦。姚伯麟的《箴孤岛青年男女》则展示了孤岛上海中青年男女沉溺灯红酒绿、贪图安逸享乐的怪现状,谓:“孤岛青男女,人人好自由。终宵厅上舞,每日水中游。茶室寻欢处,花园约会秋。鸳鸯栖屋顶,鹣鲽伴街头。既看有声电,复抛回力球。不知天地覆,那管国家仇。岁月销磨尽,年华浪荡流。衰杨悲老大,乐极便生愁。”⑥姚伯麟:《抗战诗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5年,第31页。这里的青年男女已然堕落成行尸走肉,没有了是非,泯灭了民族意识。
三、女性形象书写的思想或艺术价值
抗战时期旧体诗词对女性形象的书写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其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触及新现象、新话题,拓展了旧体诗词创作的题材范围。例如古有男子投笔从戎,抗战时期则涌现出女作家从军入伍。黄炎培《赠女作家湖南谢冰莹又将赴前敌得三绝句》其二云:“投笔班生已自豪,如君不栉亦戎刀。文章覆瓯谁论价?独让《从军日记》高。”①黄炎培:《黄炎培诗集》,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7年,第104页。高度认可女作家谢冰莹以笔为枪,壮我军威。毛泽东作《临江仙·给丁玲同志》:“壁上红旗飘落照,西风漫卷孤城。保安人物一时新。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阵图开向陇山东。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②周振甫:《毛泽东诗词欣赏》,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201页。他认为丁玲到延安从事文化工作意义重大,抵得过“三千毛瑟精兵”。这类作品不仅展示了女作家文学创作的抉择、觉醒和成长,也凸显了女作家与战时文艺工作的重要关系。
其二,女性的精神与力量得到重新审视和发掘。如冯玉祥在《南京一少女》中感叹“她是一少女,竟能杀三贼。请君细想想,男儿当何为”。③陈汉平编注:《抗战诗史》,北京:团结出版社,1995年,第243页。弱女子尚且能杀身成仁,更何况是堂堂中华男儿呢?这里已经将少女所代表的广大女性视为中华民族“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典范。徐观伯的《女民兵》就对抗日根据地的女民兵报以深深的敬意:“不是枪缨时隐现,谁能识别女中英。采桑树梢勤上下,翻雨耕云莫稍停。随手菜篮透消息,走针穿线寄情深。休讶点地无踪迹,赤脚扒天幼养成。”④中国新四军和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编:《铁军战歌——新四军和华中抗日根据地诗词集》,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27页。女民兵不仅跟男儿一样手持红缨枪,还上树采桑叶,下地干农活,用菜篮子传递情报,挥舞针线缝补衣服,寄托深情;她们赤脚扒天,行动敏捷,乐观豁达,充满希望,突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对提升士气、振奋人心有重要意义。另外,有些作品注意凸显中国妇女界支援抗战的整体精神风貌,肯定中国女性的无私奉献和默默付出,显示了女性在抗日战争中的重要支撑作用。如姚伯麟《女界闻风兴起为士兵赶制棉衣》云:“只缘战士御隆冬,不惜纤纤十指慵。一夜制成千万袭,三军挟纩感恩浓。”⑤姚伯麟:《抗战诗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5年,第8页。
其三,从文学发展史角度看,旧体诗词对女性形象的摹画推进了中国现代文学有关女性与民族关系命题的探索。“五四”以来的文学创作,侧重展示女性意识和女权意识的觉醒,而抗战时期旧体诗词则精粹巧妙地表现了女性在民族危亡之际对社会责任的担当。就像有学者所说:“不管是女知识分子,还是社会底层的女性,她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这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中来。晚清开辟的女性——国族话语在这时期得到极大的加强,女性与民族国家的联系空前紧密稳固。”⑥雷霖:《现代战争叙事中的女性形象:1894~1949》,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56页。何香凝在《致黄埔学生将领》中表达了女同胞积极抗日的坚定信念:“枉自称男儿,甘心受倭气。不战送山河,万世同羞耻。吾侪妇女们,愿往沙场死。将我巾帼裳,换你征衣去。”⑦杨金亭主编:《中国抗战诗词精选》,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7年,第12页。在作者看来,男儿不保家卫国就枉为男儿,既然男儿“不战”,那就“吾侪妇女”奔赴沙场。诗歌道出了女性保家卫国的民族大义。再如《伤兵之友》所刊《竹枝词——拟从时夫妻唱和七首》其中一首云:“劝君早日赴沙场,夫妇恩情百岁长。今日不为纾国难,须防国破与人亡。”①隐:《竹枝词——拟从时夫妻唱和七首》,《伤兵之友》1941年第76期。妻子对丈夫的劝慰不仅说明她对家国关系、民族道义有清醒的认识,也意味着她在民族危亡之际作出了抗争的抉择。
总之,抗战时期旧体诗词对女性形象的塑造是多样的、多面和复杂的,展示了人与自然、社会及文化的平衡状态被战争打破后女性立身处世的状态以及女性世界的精神生态,这表明女性在特殊时代场域中的“存在”得到了观照和确证。尤其是那些正面的、积极和伟大的中国女性形象诠释了中华民族的精神与品格,她们的坚韧、忍耐及乐观构成了抗日战争中对男性奋勇杀敌、保家卫国所代表的力量与阳刚的补充,并隐含着对男性的激励,进而共同演绎了中华好儿女热血写春秋的动人故事。这些形象和故事丰富了中国抗战精神和抗战文学的内蕴,也必将永远铭刻在人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