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落枯枝

◎ 王吴军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树木的人。在我家的院子里，栽种了很多的树，在这些树中，我最喜欢的是房子南边的那棵香椿树。每年到了深秋时节，我担心冬天的寒冷会把这棵香椿树给冻坏了，于是，我总是用干枯的玉米秸秆把这棵香椿树的树干紧紧地包裹严实。即便如此，到了寒冬时节，我依然会时常不厌其烦地在这棵香椿树旁边查看，生怕它被冻坏了。

让我欣慰的是，这棵香椿树一直长得非常好，它总是能安然地度过每年的寒冬。但是，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当我认真端详这棵香椿树的时候，会非常郁闷地发现它的枝干上有一些非常细小的嫩嫩的枝条竟然在一夜之间变得萎靡了。不过，即便是变得萎靡了的枝条，经过了几场温柔的春雨滋润之后，也能够绽露出充满希望和生机的嫩芽。

今年的冬天冷得早，而且持续低温，温暖似乎姗姗来迟，天气显得非常寒冷。这寒冷使得这棵香椿树显得更加萧瑟。难道这棵让我时常用心呵护与浇灌的香椿树真的难以承受住这冬天的严寒？正在我为这棵香椿树担忧的时候，又是一场寒风来袭，香椿树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几天之后，我忽然发现这棵香椿树上出现了一根颜色灰暗的树枝，像是一只干枯的手指从四处伸展的枝干中伸向天空。啊，这竟然是一根枯枝。

从此，我每天只要有闲暇，就站在这棵香椿树下望着这根枯枝发呆。我盼望着这根枯枝能够出现奇迹，恢复勃勃生机。望着这根枯枝，我经常用耐心来鼓舞和说服自己。的确，曾经有许多次，就在我准备放弃一丛看似枯萎的植物或者是一棵眼看就要衰败的花草的时候，它们却总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又会生机勃勃地长出了葱郁的新的枝叶，开出了新的花朵。曾经有好几次，当我在院子后面的原野里非常沮丧而又极其无奈地将一些被冻坏的植物连根拔起的时候，却无比惊奇地发现，它们的根须却充满了柔润的生机。每当这样的时刻，我总是会对自己过早下结论而无比后悔。

这一次，面对这棵香椿树上的这一根枯枝，我不再过早地下结论，而是非常耐心地等待着。

又是几天过去了，我却始终不见这棵香椿树上的这根枯枝有什么充满生机的变化。于是，我找出了修剪树木的剪刀，准备剪掉这根没有希望的枯枝。正在我准备去剪掉这根枯枝的时候，一位朋友来访。我只得停住了手。

等朋友告辞而去之后，我再次拿着剪刀来到这棵香椿树下，准备剪掉它上面的这根枯枝。这时，只见一只小麻雀占据了这根枯枝的枝头，小而可爱的脑袋还在十分灵活地左右摇晃着，仿佛在认真查看着这里的环境。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小麻雀。它的羽毛虽然并不鲜艳，却丰满而柔顺，它的眼睛虽然不大，却非常明亮。没想到，这只非常普通的小麻雀，此时却是那么可爱而迷人。我不忍心将这只小麻雀惊走了，剪掉这根枯枝的事也就只好作罢了。

到了第二天，一只非常好看的斑鸠飞落在这根枯枝上，昂着头“叽叽喳喳”地叫得非常欢快，而且，它还时不时地冲着站在香椿树下的我非常嘹亮地叫上几声。我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两天后，我发现一只黄鹂鸟停在了这根枯枝上面，乐呵呵地发出了悠扬而婉转的鸣叫。在此之前，这只美丽的黄鹂鸟一直在我家的院子里逗留，然而，无论是在房顶上，还是在院墙上，我一直都找寻不到它的踪影，现在，只有当它站在这根枯枝上的时候，我才得以一睹它那悠然而美丽的风姿。

终于，我放下了准备剪掉香椿树上这根枯枝的剪刀。

原来，鸟落枯枝竟然是那么美的一幅风景。

我想，在生活中，根本就没有必要把树上的每一根枯枝都剪掉，即使是那些没有生机、不会在春天里萌出绿意的枯枝，也同样能给人们带来无比美好的愉悦。小麻雀、斑鸠、黄鹂鸟，都可以落在枯枝上，尽情展示出美丽的风姿。也许，还会有一些别的更多的美丽的鸟儿会飞落到枯枝上歇息，唱出它们委婉而动听的歌。

世间的许多事情，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树上的枯枝，和世上的那些普通的人一样，对于这个世界都是非常有用的。

真的，就像这棵香椿树上的这根枯枝，谁能说它是没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