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外二首

刘德荣

允许被他们怂恿，蓄长发，披长衫。我不是

一个纯粹的人，不可随便扣我

一顶桂冠。现在正是狩猎好时节

家人担心受穷，怕我去做诗人

一个冷热分不清的

写了那么多赞美江河的诗，却无力

拯救一条越来越瘦小的溪流。他们

饮酒，吟诗，吹笙，放歌，我得

趁天黑前，往回赶

去听树上长尾鹊最后的歌吟，去宽慰

路边苦等秀才归来的娘子

听风吹抚故乡。请苍天

播撒更多的良辰美景

摁我的

狭隘，苦难，白骨，于桂溪河

擁一座山

这山要离天堂近，伸手可触，方便

逝去的亲人随时叫醒我

不许雾霾来，不让仇恨来

胆怯时，紧闭柴扉，背叛理想

用好词好字描绘人间，用

前半生苦难做药引，加雨加雪

煎一副除后半生病毒的药。听

高僧诵经、大师布道，学老子孔子孟子

把身体里的水汇入山泉

灵魂炸裂，放纵仇人，向山神叩头

落草为寇。读野史，同顽石做兄弟

少赞美，但不捡腐朽的事物爱

把雄心凿进峭壁，死后做孤坟野茔

在悬崖，仰眉亮目，看

山鹰践踏天空，扯

一块暮色做遮羞布，学猴子裸奔

半人半兽，向妖精示爱

保持先祖那点兽性

江湖往往让生手呛水，老手先死

三缄其口的，是菩萨，既压邪又不死

父母一生总是顺从一条羊肠小道

缓缓而行。这条羊肠小道

是祖宗一代一代弯曲的脊梁，也是

后人攀登的天梯

我这一生，只心痛

脊梁上汗做的雨，雨做的云

在大阳底下，耕田织布

在月光底下走丢。学狼

永葆先祖的兽性，仰头

向荒凉向旷野向群山向江河

发出声声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