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包浆

李波

老年人的感情，没有年轻人的激烈震荡，没有中年人的沉厚无奈，只有不急不躁。因为岁月浸润，持久相处，沉静中泛着岁月的幽光。

我认识一对老人。老太太卧病在床，老头常年照料。听说二人年轻时脾气都急，颇有些针尖对麦芒。但我所见，只是清晨老头推着轮椅，问老太太：“今天想吃啥，要不去菜市场转转？买点新鲜韭菜回来包饺子？”老太太在轮椅上一脸平静，唔唔作答。旁边，一对年轻人，挽着胳膊拿着一束玫瑰一脸甜蜜地走过。爱情对比如此强烈，但谁能说，老年人被岁月打磨过的爱情，就没有年轻人的浓厚？

就像有包浆的东西，不管是玉器、青铜还是木质，比没有包浆的，更珍贵更值得收藏。

有一次老太太住进医院，儿女心疼父亲常年辛苦，不让父亲到医院照顾。老头在家坐卧不安，对着一只猫絮叨：“她吃惯了我做的饭，她几点喝水几点上厕所，孩子们哪儿知道呢？在家心里空落落的，还不如去医院伺候她……”

老年人的爱情，像一件经年的旧粗布衣服。没有新颖的款式，没有鲜亮的色彩，更没有做旧的痕迹，但舒適、贴心。

后来老太太出院，老头还是推着坐着轮椅的老太太去街上转。他们说阳台上的小葱长到半尺多高了，中午可以拔两棵炒菜。老家的枣树是不是该开花了？听说有个朋友家的猫生了小猫，要不要讨一只来养着……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年轻时的“火气”慢慢被岁月拂去。黄昏时坐在街边看人来人往，路灯一下子全亮起来，那些年轻时的小细节，被灯光照亮。

年轻时，爱情也光亮如新，鸡吵鹅斗磕磕绊绊，日子一天天一年年浸润下来，给感情裹上了一层温润的包浆，从浓烈转向平淡，从尖利变得平缓，将坚硬换作温柔——那么合适，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