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为教：慈父陆游

文／毛雨

他是“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奋勇少年；是《钗头凤·红酥手》里连说“错、错、错”的痴情人；是“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式的悲情英雄。在这些“标签”之外，他——陆游，还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陆游晚年时，二儿子子龙要去吉州（今江西省吉安市）为官，作为父亲，陆游深情地叮嘱子龙：

我老汝远行，知汝非得已。

驾言当送汝，挥涕不能止。

…………

汝去三年归，我傥未即死，

江中有鲤鱼，频寄书一纸。

——《送子龙赴吉州掾（yuàn）（节选）》

我已经老了，知道你是不得已。 我驾车去送你时，眼泪止不住地流……你三年期满才能回来， 如果我没死的话， 江中有鲤鱼，你让它多带信回来。

四儿子子坦出门做官时，陆游叮嘱子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老境宁容别，诸儿仕为贫。

一春多卧病，几度送行人。

五斗方须禄，千金且爱身。

长安虽可乐，怜汝正思亲。

——《送子坦》

你们兄弟几个人为官时都很清贫，这让我很欣慰。只是我年龄大了，春天时多次卧病在床，又送走了你们几兄弟，我哪里能忍受得了这离别的痛苦呢？你（子坦）要记住，为官时不需要那么多俸禄， 有五斗米维持生活就可以了， 你应当多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体是千金难换的。 你为官的地方（长安，今西安市）那么繁华，可怜你却一直思念着远方的亲人。

陆游有七个儿子，他最疼爱小儿子子聿。 子聿有一次很晚了还没回家，陆游心急如焚，写下了《十一月二十二日夜待子聿未归》：

寒炉火半销，坏壁灯欲死。

人行篱犬吠，月出林鹊起。

吾儿信偶非长路，老子可怜煎百虑。

人人父子与我同，立朝勿遣交河戍。

火炉里的火要燃尽了，墙壁上的灯也即将熄灭。篱笆外有人路过，惹得狗乱叫，树林里的鸟被月亮惊动，一下子飞走了。是子聿回来了吗？ 夜越来越深了，我这个小儿子偶尔出一次远门，我在家等得百般焦虑。想必其他父亲也和我一样，不舍得把儿子送去戍边。

陆游常常教育自己的儿子们要多读书：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冬夜读书示子聿》

古人做学问是不遗余力的，年轻时多下功夫，老了才有所成就。从书本上得到的知识毕竟不够完善，要真正理解书中的深刻道理，还必须亲身实践。

不仅如此，陆游还常常和自己的孩子一同学习：

乃翁诵书舍东偏，吾儿相和山之巅。

一眼看下去，很明显，南边的十几岁那个团队的少年们，一个个都凝神静气、呼吸自然。同时一个个都做到了‘深、平、稳’。很显然在‘蕴气式’上都有了一些成就。

翁老且衰常早眠，儿声夜半方泠然。

楚公著书数百编，少师手挍世世传。

我生七十有八年，见汝任此宁非天。

——《诵书示子聿（其一）》

我在屋子的东侧读书，子聿在山上跟着吟诵。 我年纪大了，睡得比较早，子聿的读书声半夜里仍然清脆。 咱们家的先祖著书数百册，这些书一代代传承下来，我现在七十多岁了仍在苦读。 看到我这个小儿子这么用功，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陆游出身于诗书世家，看到子聿勤学苦读，想必他的内心一定是非常欣慰和满足的。

在儿子们还小的时候，陆游就告诉他们要爱国：

传闻贼弃两京走，列城争为朝廷守。

从今父子见太平，花前饮水勿饮酒。

——《喜小儿辈到行在（节选）》

写这首诗的时候，陆游最大的孩子刚刚15 岁，最小的才1 岁。想到胡马还在喝着长江水，金兵仍盘踞在那一带，谁能说春风中没有战尘吹来？ 听说金贼仓皇逃走，各地义军纷纷收复失地。 从今以后，咱们父子可以过太平日子了，不用再借酒浇愁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陆游仍不改其志：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示儿》

原本知道死去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只是感到悲伤，没能见到国家统一。等收复了中原失地的那一天，你们举行家祭时不要忘了告诉我！

正因为抱有这样强烈坚定的爱国热情， 陆游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做一个德行兼备的好官，造福一方百姓：

汝为吉州吏，但饮吉州水；

一钱亦分明，谁能肆谗毁？

…………

衣穿听露肘，履破从见指；

出门虽被嘲，归舍却睡美。

——《送子龙赴吉州掾（节选）》

你（子龙）去吉州做官，喝的是吉州的水，受吉州的滋养，只要你不贪污一分钱，谁又能肆意诋毁你呢？ 衣服可以穿到露出手肘，鞋子可以穿到破洞见到脚趾头，虽然会被他人嘲笑，但只要你为官清廉，为民着想，你回到住处睡觉时会感到问心无愧的。

透过这些诗，我们能看到“爱国诗人”陆游温情的一面，也感受到了他对儿子们的期盼和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