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视域下青少年数字阅读及其引导机制研究
2022-04-06梁泰萌
□ 梁泰萌
作为一种从书面语言和其他书面符号中获得意义的社会行为、实践活动和心理过程,阅读具有双重属性:个人独立的阅读体验和基于互动的分享体验。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作为传统阅读和媒介技术联姻的产物,数字阅读在拓宽阅读场域的同时,也起到了社交行为的中枢纽带作用。尤其在媒介融合的背景下,阅读不再是一种单一的个体行为,逐渐演变为一种以内容为核心、以社交为纽带、以交互为导向的社会化阅读新模式。于青少年而言,一方面他们更容易受到新媒介的影响,另一方面他们正处于探索世界、了解社会、建构价值的人生重要阶段。近年来,数字阅读以共享性、智能化、自主性等特点,拓展了文化的传播范围,缩小了不同阶层的阅读鸿沟。但如何规避数字阅读的弊端,正确引导读者,尤其是青少年群体建立正确且健康的阅读行为,仍是一道任重道远的社会命题。就此而言,数字阅读在保持传统阅读文化价值输出的同时,也必须兼顾科技发展与传统文化的双重属性。
自我驱动:意识觉醒和社交行为的双重导向
读者的阅读需求并非空穴来风,与自身的阅读动机、阶段性的人生信念和社会需求密不可分。尤其对青少年而言,受到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影响,他们对社会的认知也在不断发生变化,阅读需求也不尽相同。正如马斯洛所阐述的,人的需要是有层次的,按照它们的重要程度和发生顺序呈梯形状,由低级需要向高级需要发展。由此可见,青少年的阅读需求与自我意识的觉醒、社会行为的变化休戚相关。随着青少年社会化认知的提升,自主意识的增强,自主选择的欲望和权利被放大,加上信息技术的革新,数字阅读逐渐演变为青少年最主要的阅读渠道。
“行为”包括内在的、外在的、意识的与潜意识的一切活动,阅读行为同样如此。从外在因素分析,青少年选择数字阅读与年龄增长和科技革新相关联;从内在因素分析,自我意识觉醒和探索行为的迸发才是青少年选择数字阅读的深层次动机。简言之,青少年的数字阅读行为与自身的内在性动机、成就性动机和社交性动机具有盘根错节的联系。
内在性动机:信息获取和情感兴趣的交融。动机是决定思想和行为的重要因素。换言之,读者的阅读动机影响着阅读需求和阅读行为。与传统阅读不同的是,数字阅读打破了阅读空间和时间的限制,信息获取与情感分享更加便捷。随着青少年智力水平的发展,他们能够熟练掌握媒介的使用方法,能够建立更加广泛的知识体系。在此基础上,青少年群体的阅读需求已经逐渐演变为个体心理的内在驱动。
随着青少年自我认知的提升和知识体系的健全,传统的阅读方式难以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求知欲,于是乎,以移动媒介为载体的数字阅读成为青少年认知世界的连接器。媒介技术大大加快了数字阅读时代的到来,诸如微信、微博、知乎、豆瓣、有声阅读等各类数字阅读APP逐渐走入大众视野。一方面,数字阅读实现了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媒介技术的全方位联动,使得人们不再囿于一书一房,可以随时随地畅游书海。以此为契机,青少年获取信息的途径被拓宽,求知的主动性被提高,同时,青少年的阅读行为也逐渐受媒介所影响。另一方面,人们更加注重情感的交融与共鸣。与传统阅读相比,数字阅读更注重人与人之间的即时性的情感共鸣。青少年在步入社会的过程中,会同时受到感性和理性的催化,而情感需求正是他们现阶段极度渴望实现自我价值的重要表现。因此他们利用数字阅读的媒介载体,发起情感话题,激发短暂的情感刺激,唤起周围人群的情感交流,促使同龄人进入情感分享和交流互动环节。
成就性动机:自我满足和他者评价的黏合。人能够与自身进行互动,即自我互动。美国社会学家兰德尔·柯林斯提出了互动仪式链理论,认为互动(仪式)是社会动力的来源。此外,他人对我们自身和行为所做出的反应充当了一面镜子,构成“镜像自我”,能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人们对于自己的看法。”由此可见青少年的数字阅读行为也会受到自我满足的影响,这种自我满足的成就感,既来源于自我认同,也深受他者眼光的影响。
一方面,数字阅读已经不再是一种单向性的阅读行为,除了获取知识的自我成就感之外,他人对传者输出的价值体系的认可,不仅使传者明确了自己的身份定位和群体属性,还在心理上获得了群体成员的支持与情感上的共鸣。另一方面,线上线下的互动环节,拓宽了数字阅读的社交边界感。无论是自我满足还是他者评价,其本质与人的社会属性密不可分。从表面上看,人在阅读过程中既充当了知识的探寻者满足了自我需求,又使传播知识的传者受到他人好评。究其根本,作为一种新型的社会平台,数字阅读的用户尽管在一开始并非以社交为目的进行阅读,但在使用数字阅读的过程中逐渐与他人产生互动联结,从而建立起一种游离于现实生活之外,根植于社交网络之中的互动性亲密关系。比如,微信公众号“书单来了”就曾发起过线上“灵魂交友”的活动,人们只要输入自己最爱的三本书,就能在社群中找到“最相近的灵魂”。此外,最具代表性的社交阅读行为莫过于点赞、评论及转发,这种看似个体化的阅读行为,实质上还是寻找群体归属感的社会行为。
社会导向:社会发展与文化焦虑的传导
如果说自我内驱是青少年选择数字阅读的根本动力,那么社会发展与外在压力则是青少年选择数字阅读的外在因素。“社会不因传递与传播而存在,更确切地说,它就存在于传递与传播中。”社会发展与时代特征造就了阅读的多元表征,作为新的关系网络和社交情境的建构者,数字阅读同样形塑着这个社会,营造一种全民阅读的社会氛围。在这种高压氛围的裹挟下,人们很难保持住“躺平式”的生活态度,逐渐掀起了一股“内卷式”的社会风气。不可否认,随着数字阅读演变为一种社会化的阅读行为,它激发了读者日益剧增的阅读欲望,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文化传播的高速发展,但这种看似繁荣的阅读现象背后却潜藏着一股推动人们被迫前行的文化焦虑感。
值得注意的是,青少年的阅读需求更多来源于家庭、学校、社会三方的外在压力。尤其在当下贩卖文化焦虑盛行的时代,阅读的需求已经超越了自我真实的认知,演变为一种攀比行为的文化心理问题。“在现代科技高度发展的社会,文化心理问题却愈来愈迫切而突出,不是经济上的贫困,而是精神上的贫乏、寂寞、孤独和无聊。”当代社会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标准逐渐演变为一个人上了多少兴趣班,能否考上知名学校,是否能找到令人羡慕的高薪工作等世俗性问题。由此看来,阅读已不再是一种令人心之向往的精神追求,反而成为了一种功利性的社会评判标准,究其原因有三。
其一,文化归属感的缺失,促使了青少年数字阅读的盛行。文化融合促进了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也使得本土文化的社会根基产生动摇。媒介融合背景下的数字阅读,一方面为青少年提供了了解世界、接触多元文化的媒介平台,另一方面也使青少年丧失了坚守本土文化的能力。正是一味追求文化的多样性,不注重夯实本土文化的根基,最终导致青少年群体文化归属感的缺失。当他们找寻不到一脉相承的文化根源时,便会通过媒介平台阅读寻找新的文化体验,从而产生因相同文化认同而聚集的群体归属感,例如因数字阅读而聚集的阅读社群便是最好的佐证。
其二,文化焦虑的发酵,激化了青少年数字阅读的畸变。随着媒介融合趋势的增强,以媒介为载体的数字阅读的生产力逐步扩张,而这种扩张的背后,表面上看是一场看似文化充盈的文化盛宴,实质上是在文化归属感缺失后而产生的一种贩卖文化焦虑的行为。近年来,以知识付费为主导的数字阅读形式逐渐盛行。知识付费以青少年群体为主场,不仅拓展了阅读群体的属性,也深化了读者与传者的阅读黏性,更进一步发掘出了数字阅读背后所蕴含的经济价值。不仅如此,知识付费还通过专业化的内容和戏剧性的悬念设置激发着阅读群体进行二次消费的欲望。以知乎、豆瓣等VIP付费阅读为例,这类数字阅读首先为大众提供了便捷的阅读平台,当读者日积月累地利用该平台进行阅读产生一定的阅读依赖性之后,这类平台以知识付费的形式营造出一种文化焦虑的氛围,似乎你不继续利用平台进行阅读,你就会落后因相同阅读需求而聚集的阅读群体。由此一来,文化焦虑的心理问题逐渐发酵,进一步刺激了读者的阅读需求,甚至产生某种畸变——读者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阅读需求,反而被数字阅读媒介创造出来的阅读趋势所牵引,这种情况在青少年群体中尤为严重。
其三,阅读方式的变化,打破了青少年的阅读习惯。基于上述两点可知,与传统阅读不同,当代青少年群体的阅读方式更有自主性、多元性、便捷性、碎片化、扁平化等特征。一方面,青少年处在媒介融合的时代背景下,阅读类型的选择注定更加多元化,有声读物、文本读物、视音频读物层出不穷,他们便有了更广泛的选择空间和更自由的选择权,他们可以选择读什么内容,以什么方式阅读,在何时何地进行阅读,与何人分享阅读感受,这些变化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青少年的阅读习惯。另一方面,碎片化和扁平化成为主导数字阅读的阅读方式。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青少年可以自由而完整支配的阅读时间不断缩减。正如哈特穆特·罗萨所讲:“社会加速带来了社会时间和生命时间的疏离,主体难以跟上社会加速时间的节奏。”因此青少年总会片面根据自我喜好及碎片化的时间安排阅读。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碎片化的行为不再拘泥于阅读本身,更侵染到青少年生活的方方面面——审美碎片化、表达碎片化、思考碎片化已经成为当下人们的生活常态。
路径建构:科技发展与文化导向的融合
数字阅读以媒介融合的形式,通过革新阅读载体、拓宽阅读场域、延伸阅读内容等手段,掀起了一场悄无声息的阅读革命,对传统阅读带来巨大冲击,颠覆了固有阅读形式,催生了一种全新的阅读范式。此外,数字阅读通过聚集各类媒介载体,使得不同媒介之间进行粘合和交融,营造出一种全民阅读和文化狂欢的人文氛围,但拨开文化幻象的迷雾,不难发现数字阅读背后隐藏着诸多难以被发现的危机与陷阱。
在数字阅读时代,人人都成为了内容的传播者与接受者,受到阅读群体的阶级差异、文化背景、年龄阶段等影响,数字阅读的文本内容良莠不齐,文化精品难以得到有效传播。此外,随着媒介融合的发展和社会技术的迸发,阅读的碎片化和浅阅读大行其道,逐渐取代了深阅读。对青少年群体而言,他们正处于过渡阶段,自我意识迅速发展,对自身角色、身份及社会有着强烈的认知渴求,但他们的价值认知却又极具依赖性和混杂性。因此,如何正确利用数字阅读引导青少年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如何保证数字阅读在输出传统阅读文化价值的同时又能兼顾科技发展与传统文化的双重属性,仍是人们不得不面对的社会问题。对此,笔者给出以下几点建议:
一是创建优质数字阅读平台,建立数据监控及引导机制。随着媒介融合的发展,当下数字阅读平台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各类阅读平台依附于移动媒介载体,形成病毒式传播趋势。例如抖音、火山、快手、西瓜等短视频APP以手机客户端为载体,形成了一种全民参与式的新型阅读方式,而微信读书、微博话题、QQ看点也演化为一种包含了信息传播、知识建构和社交互动等多种元素的数字阅读平台。目前,部分数字阅读平台注重对青少年的引导,以抖音为主导的短视频媒介,设置了青少年观看模式,但该模式可以任其自由选择难以达到监管效果。青春期正是青少年形成自我价值观的关键时期,“读好书,好读书”是他们形成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重要前提,但面对众多的数字阅读平台,他们不具备筛选优质平台的能力,很容易迷失自我误入歧途。因此,数字阅读应针对青少年群体建立娱乐和学习双重机制的阅读平台并建立数据监控和引导机制,强化数字阅读素养指引,引导他们进行正确阅读。
二是注重多元之间的媒介融合,坚持以内容创作为主。不同媒介平台的属性不尽相同,传播机制也略有不同,只有强化不同媒介平台的交流与融合,贯通媒介之间的传播网络,才能真正建构数字阅读的大数据时代。从媒介融合角度来看,媒介融合已经成为当下大众传播的主流趋势,单一媒介难以形成持久的传播效果。因此,数字阅读应当注重整合多种媒介的传播优势,形成以融合为圆心的传播机制,挖掘阅读深度,建构赋有文化深度的阅读体系,让不同社会阶级、年龄差异的阅读群体各取所需。从内容创作方面来看,在媒介即讯息的时代,数字阅读的原创性降低,文本内容的同质化、低俗化、浅显化现象极为严重。受媒介融合的影响,内容传播的速度得到提高,以至于一旦有原创性内容首发,其他媒介竞相模仿,甚至照搬照抄。需要指出的是,在当下短视频盛行的传播环境下,人人都成为了原创者,数字阅读应当充分尊重市场原则,挖掘每一位原创者的优质创作内容。
三是建构个性化定制服务,强化阅读群体的文本库。随着社会的发展,当代青少年群体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模板读者,他们更注重个性化体验,更倾向选择与自己价值需求更贴合的文本内容。而当下的数字阅读在消费社会的席卷下,具有浓郁的消费主义色彩。在此背景下,数字阅读不进行受众细分,不注重用户体验,高度同质化的传播手段难以满足青少年群体的个性化需求。例如由传统阅读衍生的新媒体阅读平台,如网易新闻、腾讯新闻等,在文本创造上高度雷同,彼此抄袭,使得青少年丧失对同类媒介平台进行阅读的欲望。此外,数字阅读利用终端数据模型分析手段,对用户进行大数据建模,根据他们短时间内的阅读偏好进行高密度推送,虽然短时间内增强了用户的黏性,但从长远来看,仍是以透支用户的未来价值为代价换取短期收益。因此,数字阅读应该从长远考虑,建构属于不同阅读群体的个性化定制服务,真正建构出属于不同用户的文本库。
结语
在媒介融合视域下,数字阅读的发展促使阅读成为了一种泛社会化的知识传播形式和生活方式。数字阅读对青少年而言,不再是一种单纯的阅读方式,更不等同于简单的知识汲取,而是逐渐演化为一种包含价值建构、认知社会、社交互动、知识共享等多种元素的社会化行为及传播现象。面对媒介融合视域下数字阅读引起的阅读变革,一方面,必须正确把握数字阅读的基本特征,合理利用数字阅读在文化传播中的优势;另一方面,面对数字阅读潜藏的知识危机,应该以辩证的思维来识别与化解数字阅读中的知识陷阱。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整合数字阅读媒介融合的资源优势,提升数字阅读的文化品质,强化人文价值与教育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