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水墨画的“生”与“拙”

范婧

（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运城 044000）

“生”这个词和生活中大家普遍认为的“生”字的意义不同。这里的“生”，指的是在绘画当中评价美术作品的一种专业术语，在绘画作品中“生”指作品富有鲜活的生命力，不油腻，不媚俗。是相对于“熟”而言的，“熟”在绘画作品中多指作品缺乏作者的真实感受，表现形式过于程式化，绘画技法过于娴熟，缺乏变化。“拙”本义是笨拙，不灵巧。在绘画中指追求一种古朴、稚拙、自然之美。在中国的传统绘画中，在笔墨语言形式上追求“虽出人工，宛若天成”的自然之美。老子认为“大巧若拙”。庄子则认为，道“负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这就是说，合乎道的艺术处理是自然天成的。真正的高级的艺术处理，是看不到任何的雕琢之意和斧凿之痕的。“大巧若拙”，拙乃朴，天然之美即朴素之美，“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①

儿童水墨画没有过多的技法训练，没有特意积累笔墨经验，但儿童水墨画画出的是对世界的理解，对生命的体验，画面形象鲜活，生动，大气，作画状态全力以赴又满不在乎，这是很多艺术家都追求的。所以一些大的艺术家都从儿童水墨画绘画中汲取营养并且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绘画风格。

一、儿童水墨画与中国画的关系

中国画是中国传统的绘画艺术，以毛笔、墨、宣纸、国画颜料为材料工具，以线造型为独特的造型手段，追求“气韵生动”、“以形写神”的高级审美标准。

儿童水墨画属于中国画的一种类型，是由于创作者的不同，所以作为一个独立的绘画门类出现。儿童水墨画的内容是充满了童趣的、具有儿童独特想象力的水墨画，在这里我认为，儿童水墨画多指儿童运用毛笔、墨汁、宣纸、颜料等工具材料表现的儿童画。现在社会上对儿童绘画作品的欣赏与评价是建立在了解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尊重儿童想法的基础上来品评。孩子在作画的过程中老师不过多的加以干涉，和孩子沟通、交流后，了解了孩子所要表现的内容后再去合理的评价孩子的作品。在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下，儿童水墨画在教学中不会过于强调技法的学习，而是把更多精力放在孩子情感的表达上，让孩子拿着毛笔，蘸着水、墨、颜料任其在宣纸上挥洒。儿童水墨画在表现方法上是以勾勒物体的外轮廓为主要方法来表现物体的造型。通过绘画作品来表现自己所知，所感的一些内容，而不是具体的描绘一个物体的真实外在形体，所以儿童水墨画也是一种意象上的表达。

二、儿童对作画对象的观察方法

儿童在作画的过程中，对作画对象观察的非常仔细，在孩子的眼里没有所谓的透视关系，他会把看到的角度表现出来，看不到的那部分也表现出来，而且是在一个二维的空间中表现出来，有点像中国画中的散点透视。所以往往孩子画的画成人有些看不懂，因为在结构的表现上和成人表现的不同。比如有一次我和孩子们同时在画一把枪，这些孩子年龄大多在5 岁左右的，孩子画画是从局部开始作画的，有的是从枪头开始，有的是从枪尾开始，有的是从枪的握把开始，推着往前画，或是往后画，和中国画中的长卷的表现方法大体相似。孩子们常常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勾勒事物的轮廓线上，对物象表面肌理的表达则会随着孩子年龄的不断增长逐渐显现出来。所以在儿童水墨画中常常会看到大量的勾线平涂的水墨画。

由于观察方法和观察角度与成人的不同，所以孩子在作画时，不只是画他们所看到的部分，还要画出自己知道的东西，所以画面有很多想象的空间，而且作品中的信息量也很大。这种观察方法和中国画中的目识心记比较像，贾又福先生在关于画山水画写生中提到过关于透视的问题，他说山水画要用意象透视、散点透视也比焦点透视灵活。画山水画是以心观物，万物之形态、比例、斜正、俯仰、疏密、远近、皆可随心调遣。以心观物——一整座大山都可以捧在掌心把玩，面面可观，处处可照。②

三、儿童水墨画的水墨线条

“生”与“拙”的特点在儿童水墨画的笔墨线条中表现的尤为突出。孩子的年龄不同所表现的线条质感也不同。处于幼儿早期的孩子，由于孩子的手部肌肉发展还不够灵活，所以在执笔的过程中，孩子能像平时用拇指、食指、中指取东西一样，很自然放松的将笔立于纸面，这都是一种挑战。更别说要求画出有质量的线条。因此在作画的过程中，很多线条在不经意间会出现独特的效果。不同的性格造就不同的人生，儿童水墨画也一样，不同性格特点的孩子，表现出来的水墨线条也大相径庭。

年龄较小的孩子在画第一幅画的时候，特别关注自己的画面，作画过程十分专注，遇到要表象的地方就很果断，用笔特别大气，胆量对于幼小的孩子来说是难能的可贵，有时力透纸背，有时行云流水，用笔提得起，也按得下，颇有大师风范。

孩子对渗化出的墨线特别感兴趣，有时紧张，有时欣喜有些线条可能不是孩子希望的样子。但是结果不是重要的，孩子体验的是充满神奇的作画过程，他们会试着玩毛笔，把笔锋捏平了去刷，把笔锋打散了去点，把笔锋聚集在一起比较谁的笔锋最尖，谁画的线条最细，用毛笔在玩着线条的游戏。墨线的千变万化，姿态横生，它给孩子们带来不同的感受，让孩子们联想起不同的事物，也可以让孩子表达不同的心情。所以孩子们都喜欢拿着毛笔在宣纸上肆意妄为，乱涂乱画，不仅孩子这样，成人也是如此，很多大画家也喜欢这样。孩子在信手涂鸦的过程中会有体验，有快意，也会有意外的发生，而毛笔，则是让奇迹闪现的魔棒。

这是一名六岁男孩画的枪械玩具类的作品，因为这个孩子对枪特别感兴趣，平时看了很多关于枪械类的书籍，军事演习纪录片，所以对枪械类玩具的结构，各部分的部件名称及功能极为了解。把枪械之类的玩具作为作画对象，孩子非常感兴趣，在作画的过程中也非常自信。他的作品只有少数是对景写生，有很大一部分作品是画心中所知、所想的枪。比如在《散弹枪》这幅作品中，枪的主体部分用线非常的厚重，用笔也很流畅，在弹夹的内部，孩子画了很多子弹，线条细长，将子弹有序的排列在弹夹中，在枪的主体的上空，有很多不同大小的类似长方形的东西，是子弹发射过程中，掉下的弹壳，轻松的描绘出发射过程的动态美，线条灵动，轻松。在枪口的地方，有很多像画兰草一样的用笔，是子弹在出枪口的一瞬间周围气流的一种变化，表现了子弹发射出去的速度非常快的一种瞬间状态，紧接着，会带有烟雾出现，孩子用了大量的干笔、侧锋的擦，来表现烟雾弥漫的效果。同时还间带着火星，孩子用了曙红色的点来表示，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用笔明显有起伏，跳跃的快感。作品《小鱼oo》在鱼鳞的刻画上运用了水破墨的技法，别具一格，突破了传统的鱼鳞勾线的表现方法，孩子的水墨线条是孩子对事物直观感受的表达，通过线条的变化，表现不同质感的物体，创造出了丰富多彩的笔墨语言，这些语言是符合审美规律的。墨色的浓淡干湿、笔锋的中侧逆转、线条的粗细长短在不经意间跃然于纸上。

图1 《小鱼oo》

图2 《散弹枪》

四、儿童水墨画的造型表现

绘画本身就是一种造型艺术，儿童水墨画也不例外。儿童水墨画有它自己独特的造型特点。儿童水墨画造型最典型的特点是变形和夸张。

孩子画的作品，没有目的性，不会考虑过多的技法表现，只是处于情感的抒发，孩子在作画的过程中，注意力特别集中，绝不马虎，对作画的结果没有过多的考虑，没有心理负担，是处于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境界。笔随心动，线条自由自在，不在乎作画对象的外在形状。

为了描画他们感兴趣的各种各样的物体，孩子们会寻找、探索满足他们需要的绘画语言，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关注点不在是物体的外在形状，更多的是转向了物体的细节。比如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刻画人物的头发、袜子、鞋、发夹等修饰人的地方。在他们的画中往往强调重点关注部分的表现。画面的空间处于无序状态，没有过多的空间处理。

孩子们关注点在所要表现物体的形状上，对作画的对象进行局部的夸张，通常会忽略物与物之间的的大小关系、物体各部分之间的比例关系。比如他们画出的人物看起来还是和写实主义的人物形象的真实比例没有什么关系，不是高估就是低估了头部的大小，还有弹夹中的子弹，突破电视屏幕的恐龙，汽车内部的发动机。这也是孩子们为了充分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受而进行的独特描绘，细细品味起来却洋溢着孩子们独特的趣味性，这是典型的儿童水墨画特点。例如作品《水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人物的面部，人物的躯干和四肢是扭曲的，不经过仔细观察或经过专业绘画训练的人来看是分不出四肢的。这件作品夸张了人物服饰上的装饰，通过不同的线条，直线、曲线、长线、短线、圈、点、螺旋状的线、干涩的线、细如牛毛的线等一些抽象的符号化的语言进行表现。站着的人物和坐着的人物比例都不准确。但画面非常吸引人。作品大美不言的国粹《三岔口》画面中表现的京剧人物，在人物的面部表情和动态上进行了夸张表现。

图3 《三岔口》 《水浒》

儿童水墨画还有一个明显的特点是画面中的各个事物之间没有前后关系和遮挡关系。幼儿会通过随意转动画纸的方向或将后面的物体正面水平的摆在画面上等方式来解决这一矛盾。因为在孩子的心里，他们要表现完整的物体以及物体的内部结构。例如：要求儿童根据一个村庄模型来画一幅画，村庄是由树、房子、桥、教堂组成，孩子把这些元素水平的摆在画面上，忽略了画面的深度关系。类似的表现还有很多，比如人物并排出现的画面中，很多植物并排在一条直线上等。正是孩子这种生理发展的局限，才造就了天马行空、富有鲜活生命力的作品。

儿童水墨画的这些特点反映出了儿童早期图形思维的独创性和局限性。由于儿童的监控技能有限，注意的广度比较小，同时还受到经验、兴趣、绘画动机等因素的影响。所以在画面中出现了一些变形、夸张、怪诞、稚拙的物体形象。同时受生理发育的影响，孩子的手部肌肉还处于生长发育的阶段，控笔能力较弱，从而出现了不同质感的线条，创造性的发明了丰富多彩的笔墨线条。不只是儿童水墨画，纵观儿童绘画的发展，兴趣在发展过程中起到了气足轻重的作用，孩子们有着强烈的表达愿望推动了儿童绘画的不断进步。所以兴趣、感受、情感的表达在创作中至关重要。只有表达自己热爱的事物，才能有感而发，才有要表现的冲动，创作出的作品才具有生命力，才能触动人心。

不妨借鉴儿童水墨画的特点，来增加成人作品中的创意性，突破常规的画法，在不断的融合中增加画面的亲切感。贾有福在山水画教学体系创作篇中关于培养艺术个性说道：拿来古人现成的程式，套用传统中现成的符号，搬弄着所谓“符号放大”，“符号组合”的不乏其代，代不乏人，人不乏老幼。这便是众多画家丧失原创力和开拓性的病根。“符号放大”和“符号组合”的价值应记在放大机和搬运工的功劳薄上— —《贾又福谈话篇》③激发创作情感，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研究感兴趣的东西，多角度，多种技法的表现一件物体，多种空间的，甚至是跨越时空的一种表现也很好，总之不能麻木的去画画，不能成为绘画的工具，要有胆量，为什么出生牛犊不怕虎，孩子越小越敢画，反而成人顾及的太多，考虑的太多，受到的条条框框太多，作品就缺乏创新性，正如李可染先生所言“可贵者胆,所要者魂”。通过对儿童水墨画“生”与“拙”的特点分析，重要的是感受，要心有所想，要保持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然始终保有新鲜感才不至于作品缺乏生命活力。

注释：

①②③邬建,编著.贾又福山水画教学体系创作篇[M].北京: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