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飞扬的中国企业

夏学杰

《绝不妥协 ： 中国企业国际经贸摩擦案件纪实》

作    者：杨晨、彭俊等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时间：2021年12月

简    介：本书的作者是较早从事国际经贸规则和争端解决业务的中国律师团队，他们从律师的视角，为入世20年来，中国政府、中国企业及中国企业家融入全球化大潮、迎着压力努力抗争和成长的历史留下珍贵记忆。

2002年4月，福建的汽车玻璃生产商福耀玻璃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向美国国际贸易法院递交诉状，起诉美国商务部在确定其出口产品正常价值时采取了错误的计算方法。此事的起因是，2001年3月27日，美国商务部应美国PPG公司、Safelite公司和Apogee公司申请，对中国汽车挡风玻璃产品启动反倾销调查。福耀玻璃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奔迅汽车玻璃有限公司、信义汽车玻璃（深圳）有限公司以及皮尔金顿集团参加了应诉。

同年9月，PPG公司在加拿大的子公司也向加拿大海关税务署提出申请，要求对来自中国的用于配件市场的汽车挡风玻璃产品进行反倾销调查。一时间，福耀在北美市场两地受击。在多方努力下，2002年8月30日，加拿大国际贸易法庭就损害方面做出了否定性终裁，中国胜诉，此案被称为中国入世后反倾销胜诉第一案。但中国企业在美国的情况却不容乐观。2002年2月12日，美国商务部发布了反倾销税征收令，中国企业被征收3.70%～124.50%的反倾销税，其中，福耀集团的反倾销税率为9.67%。

福耀玻璃一怒之下决定状告美国商务部，创下了加入WTO后中国企业状告美国政府首举。当时，福耀缴纳的反倾销税保证金已经高达500多万美元，请律师起诉美国商务部还需要投入大量的财力、人力，对企业来说这些都是不小的支出，财务上会承受一定压力。但即便如此，福耀玻璃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曹德旺依然选择坚决起诉。曹德旺说：“几千万的玻璃是小事，但一个国家的宪政是大事。要是为了一点利益而动摇了立国的根本，对哪国来说都是不划算的。当时以为美国是老牌市场经济国家，同时也是WTO条约国中活动最积极的国家，在平时的贸易活动中也一贯推行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它肯定会是维护公平的裁判。后来的判决证明我是错的，这不但是枉法裁判，更是国家对国家间的一种贸易报复和惩罚。为了区区几千万，一些美国商务部官员居然不顾国家与法律的尊严与廉耻枉法判决，这是让人绝对不能容忍的。”

经过福耀的不懈抗争，最终在2005年6月9日，美国商务部发布修改后的反倾销税率，认定福耀集团的反倾销税率为0%，福耀集团被排除在反倾销征税企业名单之外。

2021年是中国入世20周年。在这20年中，中国政府、中国企业和中国的法律人逐步从国际经贸规则和争端解决机制的初学者，成长为熟悉规则和机制、捍卫各方权利与利益公平平衡的积极参与者，再到现在成为规则和机制较成熟的运用者。

全球化智库主席、中国复关及入世首席谈判代表龙永图推荐，这本书里有很多经典的国际争端解决案例，贯穿了中国入世20年的历史，展现了中国企业在入世早期、中期和当前阶段对经贸摩擦的认识和行动变化，是中国企业认识及学习如何面对国际争端的生动教材。这些案例不仅涉及中国与国际社会的互动与融合、企业的生存与发展，与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也密切相关，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地了解入世这一重大历史事件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深刻和深远影响。

刚开始，中国企业在被诉反倾销时大多采取回避态度，因为觉得耗不起，就忍气吞声，吃哑巴亏。随着一个又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中国企业站出来，越来越多的企业认识到争取权利的重要性和可能性，从挂免战牌到主动应战，甚至还盼着打官司。2012年，美国对中国黄原胶发起反倾销调查。国内黄原胶产业知名的两家公司寻求法律支持，其中一家企业说：“我们等这个案子已经等了三年，我们一定要通过这个案子去掌控美国市场。”与10年前被动应诉的前辈相比，盾安、海亮以及黄原胶案中的企业的表现显示出，入世10年后，面对国际贸易救济，企业家们不仅不再躲避、后退，还学会了借力打力，为自己争取最优结果。

在书中可以看到，中国企业的成熟，不仅表现于敢于应诉，而且还伴随着成长而来的自信与大度。在现实中，一个案件里的申请方和应诉方往往既有竞争又有合作，对此，浙江巨化集团一直秉持竞争时根据法律的框架解决互相之间的问题，合作时以企业和行业发展为目标，在能合作的领域保持合作。在“双反”案进行的过程中，美国霍尼韦尔公司采购部门来到浙江衢州寻求业务合作，霍尼韦尔公司是该案的起诉方之一，巨化集团是应诉方。巨化集团的选择是生意照做，不能故意为难对方。无论竞争还是合作，最终的目标是公司发展壮大。如今，巨化已经是霍尼韦尔第四代制冷剂的合作方。

在国外打压中成长起来的不光有中国企业，还有中国的律师团队。在TCL应对爱立信的起诉中，TCL法务团队与律师团队花了两年时间整理出10万页的材料。为了整理证据，律师团队从全球17个国家过去10年发生的案件中收集整理材料，同时还要找到当时参与各个国家各个程序的证人、专家、律师，让他们回忆或者提供资料，并把不同的语言翻译成中文。TCL副总裁杨进介绍：“我们在深圳中院反垄断民事索赔的诉讼中创了一个纪录，光是为开庭准备的材料就达到10万页。10万页的材料光装订、运输就是问题，我们专门租了辆中巴车，把这一车10万页的材料拉到深圳中院去开庭，工作量可想而知。”

本书后记中写道：“这20年的历史告诉我们，要与中国一同成长，投身到国家发展带来的巨大机遇之中。中国律师这20年做的案件恐怕相当于英美律所50年做的案件。作为中国人，我们有幸生长在这波澜壮阔的伟大时代，我们有幸見证每个人追求自身幸福和成长的努力，并与实现国家富强和民族复兴的理想如此紧密地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