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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研究领域发展与演化分析

2022-03-28贾建林杨世明

技术经济与管理研究 2022年3期
关键词:领域文献数字化

贾建林,杨世明

(1.广东技术师范大学 财经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2.贵州商学院 经济与金融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3.石河子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0)

一、引言

近10年来,全球数字经济呈井喷式增长态势,以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为例,2012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仅为11万亿元,2017年持续增长至27.2万亿元,约占GDP总量的33%。而到2020年,数字经济规模达到35.8万亿元,对GDP贡献率增至36.2%,显然数字经济已经成为中国经济持续高质、高效发展的重要支柱。数字经济是以移动互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为核心的新兴技术和产业发展创新范式,强调数字的产业化、产业的数字化以及数据在优化产业结构、转变组织方式、重塑商业形态和构筑经济增长新动能中的核心作用[1],因此吸引了各个国家及地区和社会组织的广泛关注。

数字经济本质是以数据开发、收集、处理与共享为基础的内外部协同创新活动,大量利益相关群体通过数据为纽带不断粘合成规模庞大、联系紧密的结构化创新网络[2]。从系统思维层面看,数据或信息作为数字经济的关键生产要素,不仅融入企业价值创造全过程,亦通过多元服务模式捕捉、重构进而拓展企业创新与价值网络[3]。因此,在数字经济环境下创新不再局限于组织内部资源的技术突破,而是涉及多元创新主体及其与内外部环境耦合作用的结果。这一过程不仅包含企业技术创新及其产业化行为,而且囊括组织商业模式、生产方式及制度安排等多方面变革[4]。从实践分析层面看,现有研究亦对数字经济领域做了大量探索,如从数字经济如何推动区域高质量发展、数字经济影响社会生产过程的作用机制、数字经济环境下组织创新与商业模式的演变路径,以及数字经济助推新旧动能转化的逻辑机理等方面进行了深入剖析,并对数字经济网络化、平台协同、主体多元和生态特征等形成深刻认识[5,6]。事实上,在面对错综复杂的数据或信息时,数字经济要求行业企业、创新环境、经济体系等应形成一个兼容并蓄、开放动态、持续上升的有机系统。

然而,现有关于数字经济的研究仍存在一些不足:一是自1996年Tapscott首次提出数字经济概念以来,历经20余年演变与发展,数字经济相关理论依然处于相对隐喻的探索阶段,大多研究仅从宏观、中观层面勾画数字经济基本构念或从案例研究出发简要揭示数字经济功能的抽象原理,而缺乏对数字经济领域理论构架的系统性梳理。二是当前数字经济的研究基于不同视角展开,导致共性知识基础相对薄弱且文献分散,不利于推动文献参考和理论交互,从而限制了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理论与现实价值的拓展。基于此,文章运用计量学研究方法对数字经济相关文献进行梳理,试图系统有效地揭示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理论起源及其演进过程,进而搭建数字经济的理论分析框架,以期提升数字经济理论整合思维及其现实应用能力。区别于传统路径与演化研究仅以纵向知识基础或主题演化为基本脉络的常规探索范式,文章在纵向知识路径梳理的基础上,结合理论的横向挖掘、对比与整合,对数字经济的起源、特征、研究方法、理论基础、研究主题和创新机制等进行系统框架构建,不仅实现了研究范式创新突破,而且对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理论知识脉络及其发展与演化规律形成更为系统、清晰客观的认知。进一步地,冀望对后续数字经济理论研究延伸与知识拓展及其实践指导提供有益洞见。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

1.研究方法

为系统了解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知识演进及其发展过程,文章以科学计量为分析工具,对数字经济研究领域整体发展脉络和各方面子系统进行量化研究,以克服专家认知的主观性,进而对数字经济发展规律形成清晰客观认识。具体而言,文章运用文献共被引和关键词聚类两种分析方法。从科学计量角度看,文献共被引分析是对数字经济研究领域进行理论溯源,而关键词聚类分析描述了数字经济研究领域主题的演变趋势[7]。正如Small等学者研究所示,共被引文献分析在探索知识内在结构关系中承担着重要纽带作用,通过共被引网络能够有效把握当前研究的知识共性、隐性理论知识基础及其潜在演化趋势。关键词聚类分析则通过对文献主题进行高度总结与凝练,能够深刻映射出研究热点[8]。

此外,文章亦十分重视可视化效果呈现,因为通过科学知识图谱可系统追踪及清晰描述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知识结构与动态,从而直观解读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理论进展、热点及其演化关系。基于此,文章从文献共被引和关键词聚类科学理论出发,借用Citespace软件可视化工具对数字经济研究领域进行系统分析,可高效、直观呈现包含期刊、作者及其文献的共被引脉络,并构建囊括主题、国家、机构及关键词等在内的共现图视,因而对讨论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理论基础、知识热点和研究进展等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

2.数据搜集与整理

文献数据有效搜集是进行可视化计量分析的前提与基础,在数字经济研究相关的文献检索过程中,现有一般做法是以“digital”或者冠以通配符的“digital*”作为文献检索式,但由于数字化涉及众多跨学科领域,容易引起数字经济文献冗余和研究不聚焦等问题[7],而以“digital economy”作为检索词又会导致研究对象过于集中而缺乏代表性,因此文章采用三角交叉验证方式确定数字经济相关文献的检索规则[9]。首先,邀请5位经济管理或企业战略方面的专家学者背靠背各自拟定5~10个数字经济领域相关关键词,然后组织专家面对面讨论,并根据Likert五级量表对拟定关键词进行赋值评分,进而结合评分结果组织多轮专家讨论直至形成一致观点,最终确定了7个高度表征数字经济相关文献的核心词汇。为此,数字经济研究领域文献检索式可定义:TS=“digital economy”OR“digital context”OR“digital entrepreneurship”OR“digital innovation”OR“digital technolo gy”OR“digital capability”OR“digital platform”。

考虑到研究重点关注数字化在商业及企业经济等领域的应用情况,需要排除边缘学科及不相关文献干扰,因此将文献检索学科类别限定为”Business”“Economics”“Management”“Operations research management science”。另外,基于可视化科学计量文献丰富性诉求,参考Guan&Nan的学者研究,以文献“主题”为检索目录,包含“标题”“摘要”和“关键词”等信息检索范畴[10]。同时,接轨国际文献研究惯例,以全球公认的权威核心合集数据库WOS(Web of Science)为数字经济研究相关的文献检索数据池。进一步锁定文献检索语言为“English”,文献类别为“Article”,检索时间跨度为1985年1月1日到2021年4月10日,共计提取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相关有效文献607篇,如图1所示。可见,自1999年以来全球数字经济研究总体呈现上升态势,尤其2018年后出现持续爆发式增长,表明近年来数字经济逐渐引起国际学者关注并成为当前研究热点。

图1 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相关文献时间分布

三、研究发现

为理清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整体发展脉络,形成数字经济演进规律的客观认识,结合Citespace软件分析工具与手工文献整理对数字经济研究的理论源起、知识基础和研究主题演化展开梳理。

1.数字经济的理论起源

Tapscott是第一个提出数字经济概念的学者,在其《Digital Economy》(1996)一书中对数字经济内涵进行了详细阐述,认为传统经济环境下信息流主要以实体模式出现,而在数字经济背景下,信息主要通过数字化和虚拟化表征,因而数字经济可视为知识经济或新兴经济。数字经济真正走入公众视野得益于1998年美国数字经济研究报告,但由于21世纪初全球互联网泡沫危机,导致数字经济发展一度陷入低迷。现如今,随着以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和物联网等为代表的新兴信息技术日渐成熟与普及,数字经济发展开始进入快车道,新商业模式、新产品或服务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11]。当下关于数字经济概念的表述较多,部分学者认为数字经济由核心层、窄口径和宽口径三部分构成,部分学者则将数字经济理解为产业的数字化或数字的产业化等[1]。然而,目前国际上有关数字经济较为一致的认知主要体现在:数字经济是以数字化信息或知识为核心生产要素,通过新兴信息网络与通信技术,不断优化经济结构和提升产业发展效率的一系列创新活动。

2.数字经济的理论知识基础

在科学计量研究中,文献共被引是链接过去知识和当前研究的重要桥梁,通过文献共被引分析可有效探索相关领域知识基础及其发展脉络。数字经济领域文献共被引可视化知识网络如图2所示。图中圆形节点表征共被引文献,节点越大即文献被引频次越高,表明该文献对后续研究影响越大[7],因此其核心观点构成了数字经济研究的重要知识基础。通过文献梳理可见,数字经济领域知识来源覆盖了1994—2020年文献,但2010—2018年相关学者的研究成果对数字经济研究的影响更大,这一现象与近年来数字经济产业蓬勃发展趋势高度一致。

图2 数字经济领域文献共被引知识图谱

学者Nambisan于2017年的研究成果《数字创新管理:在数字世界重塑创新管理》和《数字创业:迈向数字技术视角的创业》共被引频率最高分别为58和48,其次为Svahn的《现有企业数字创新嵌入:沃尔沃汽车如何管理竞争问题》一文(共被引30次),其他学者如Lusch、Lyytinenk、Autio、Eaton、Parher及Nylen等的研究成果亦对数字经济理论形成重要支撑。结合可视化分析结果,主要高频共被引文献如表1所示。其中,Nambisan、Briel、Nylen、Yoo和Eaton等学者的研究十分重视数字技术在创新管理中的应用,认为数字技术的推广与普及对企业商业目标的实现越来越重要,并从数字技术基础设施建设、技术特征、过程嵌入和平台赋能视角探究数字技术与创新创业关系。Svahn等学者主要关注企业间竞争,认为在不同发展阶段企业竞争环境发生深刻变迁,迫使企业竞争关注点进行系统性调整,企业需要在新环境下不断平衡已有实践和新机会的创新关注。Lusch&Lyytinen等则突出强调创新网络和服务平台在产品、服务和流程创新中的功能机制,重点揭示主体协作网络和知识平台推动企业资源整合、知识共享和价值共创进而实现创新的逻辑机理。此外,Autio等基于生态系统视角,探究了创新主体如何通过演化共生、集群效应和多边依赖关系等实现系统知识溢出、知识共享和价值增值的复杂过程。

表1 主要高共被引文献

结合文献共被引聚类和主要内容分析可知,共被引文献间隐含某种知识共性且与数字经济领域存在一定理论关联。进一步展开理论归纳与知识总结发现,数字技术理论、企业竞争理论、网络与平台理论以及生态系统理论等相互渗透与融合,共同构成了数字经济理论研究的重要知识基础。

首先,数字经济是数字技术的横向与纵向延伸,随着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信息化数字技术的推广,尤其是数字基础设施日益完善为数字经济发展积累了庞大的用户基础,同时数字技术可重复编辑和数据均值性基本特征是引起传统边界资源、行业和商业模式重塑的关键因素[12]。数字技术通过改变产品、流程和服务创新本质,塑造了一个开放、灵活的内外部环境,促使数字创新和数字创业活动不断涌现。其次,企业间竞争是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推手,传统企业竞争强调资源、市场、技术和战略组合,而现有竞争更多关注能力(已有的/必须的)、焦点(产品/服务/过程)、协作(内部/外部)和治理(控制/灵活性)[13]。换言之,企业竞争模式正向系统、协同和柔性趋势的转变,是建立在信息化基础之上的,破解企业竞争困境归根结底在于企业能否嵌入数字化创新。再次,创新网络与平台为数字经济发展提供了延伸媒介,一方面多元创新主体基于动态网络协作,加速了信息交互和互补性创新资源整合过程;另一方面公共服务或创新平台的构建促使产业集聚,使得知识识别、共享与吸收成为可能[14]。而创新网络和平台融合的连通性及其网络规模与知识的溢出效应拓宽了数字经济的范畴并加快其成长速度。最后,生态系统理论强调组织创新的共生与演化关系,认为组织创新核心并非一般互补,而是基于异质主体互补的多边依赖[15]。具体而言,企业创新是一个动态耦合过程,企业生存与发展取决于系统内部其他成员,正是这种依存与共生关系迫使企业不断进行协同创新。而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普及,生态系统的特殊之处在于能对组织数字化支撑与创新能力进行持续地开发与利用。

3.数字经济研究主题演化

研究主题反映了特定时期学术相关领域的研究热点及其演变趋势[16],结合科学文献计量通用做法,采用关键词聚类特征分析对数字经济领域研究热点进行客观描述。图3是数字经济研究领域关键词聚类分析知识图谱,图中圆形节点代表某一关键词,其形状越大(即关键词共现频率越高)表明吸引了更多相关学者关注。结果显示,20余年来,商业、经济和管理等学科类别中数字经济研究主题聚类束主要包括创新(innovation)、信息技术(information technology)、数字化转型(digital transformation)、网络(network)、商业模型(business model)、动态能力(dynamic capability)、价值创造(value creation)、吸收能力(absorptive capacity)、开放创新(open innovation)、创新生态系统(innovation ecosystem)、大数据(big data)、边界资源(boundary resource)以及创业(entrepreneurship)。

图3 数字经济领域主题聚类知识图谱

排除部分文献基础较为薄弱,概念、框架性表述或关联相对不足的关键词,如创新、大数据、信息技术、商业模式、边界资源、创新创业、数字化能力等。进一步总结凝练最终确定数字经济领域的研究主题(热点)主要涉及企业动态能力、开放创新、吸收能力、创新生态系统和价值创造五个核心聚类。从系统性层面看,五个维度主题既有区别又存在一定关联并呈现逐步演化的发展态势。由于以移动互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数字经济环境冲击,对传统企业创新及其经营模式形成巨大挑战,企业不得不及时进行战略调整以构建动态竞争优势,因而企业动态能力培育成为数字经济领域研究的基本出发点。越来越多的企业基于动态环境不断寻求产业数字化或数字产业化进行创新突破[17]。本质上,产业的数字化和数字的产业化均是以现代信息技术为基础的数字技术变革与应用,然而由于信息技术传播速度快、不受时空限制、转化成本低等特性,传统企业的地理边界、组织边界和技术边界逐渐模糊并呈现“去边界化”趋势[18],因此企业创新创业与经营活动是在一个相对开放的内外部创新环境中进行,这无疑加速了企业资源流动、知识搜寻、知识获取和组织的学习效率。

与此同时,在开放创新中信息作为连接多样性组织的核心纽带,在构建组织协同创新网络及其关系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9]。具体而言,通过数字化信息交互系统,组织内部以及产业链、价值链成员间可以建立网络平台与合作伙伴关系甚至形成高端产业集聚,进而通过平台或网络知识共享、知识转移等知识溢出效应来提升企业知识的吸收能力。另外,创新网络平台中除了多元异质性企业创新主体外,还应包括政府机构、大学、科研院所、金融服务、终端用户等多样性组织。这些组织并非简单的合作或信息关联,而是如同自然界生态系统中“狼—羊—草地”间的关系缺一不可。事实上,在数字经济环境下企业及其相关组织基于数字技术的信息交互与耦合日益紧密并已形成创新生态系统,这一系统不仅突出组织间的相互依存关系,而且更加强调跨组织合作能否实现协同与演化共生[20]。进一步归纳数字经济研究主题或热点演变关系,可以发现无论是企业动态能力培育、实施开放性创新、增强知识资源吸收,亦或构建创新生态系统等,其根本出发点与落脚点均是围绕企业价值创造能力而展开的。

四、讨论与分析:理论框架

结合上述理论知识基础和研究主题演变规律,文章构建了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整体分析框架,如图4所示。从整体上看,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理论分析框架主要涉及研究方法、核心特征与创新机制三个层面。

图4 数字经济研究框架

1.数字经济研究方法

运用Citespace科学计量软件对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核心文献进行检索,并结合文献共被引情况遴选出前10高被引论文,其中包含4篇综述类文献,2篇理论构建类文献以及4篇涉及方法论的文献。4篇方法论类文章分别为Eaton于2015年发表的“Distributed tuning of boundary resources”、Lyytinen于2016年发表的“Digital product innovation within four classes of innovation networks”一文,以及2017年Huang和Svahn分别发表的“Rapidly scaling the user base of digital ventures through digital innovaton”和“Embracing digital innovation in incumbent firms”。4篇论文均采用了案例研究方法并对其实现流程进行了系统介绍,案例研究在管理学和社会学领域中较为常见,对比实验法、调查问卷及其他计量或实证研究方法更适用于对新兴社会或管理现象进行解释,因为案例研究不易受以往研究和经验约束。正如Yin等研究所示,案例研究可通过当前资料分析和数据收集来探索特殊情境下事物一般表象特征进而深入挖掘事物间的本质规律与关系[21]。正是由于数字经济尚处于理论构建的初级阶段,因此案例分析成为当前数字经济领域的主导性研究方法。

Eaton等通过对苹果公司IOS服务系统进行嵌入式案例研究,深入剖析了分布式调优逻辑下,基于数字技术支撑的创新服务系统边界资源重塑与开发问题,认为拥有数字化基础设施的企业可实现创新服务系统有效控制[18]。Huang等对中国数字创业公司WeCash展开了案例分析,发现数字企业能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业务规模,并追踪了数字化扩展应急机制即基于数据驱动的即时发布与快速转型模式[22]。Svahn等结合Volvo互联汽车计划展开了纵向案例探索,重点关注企业在数字化创新中如何解决竞争问题,进而构建了企业数字化竞争的四个维度:能力、焦点、协作和治理[13]。Barrett等则基于四类创新网络案例横向对比,对产品数字化能力和不同类型创新网络知识创造与知识共享能力关系进行了系统研究[23]。可见,数字经济研究既要精准分析企业面临数字创新的变化,又要探索数字化赋能对创新的潜在影响。由此,数字经济领域的研究方法以案例分析为主不仅能深刻描述不同类型数字化创新模式,亦能为数字经济复杂匹配关系提供开放视野。

2.数字经济核心特征

相较于传统经济模式,数字经济及其创新主要呈现三个关键性特征。

一是颠覆性创新井喷式涌现。在新一轮产业与科技变革中以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和移动互联网等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正逐渐成为驱动科技创新的核心动力。正如Briel等研究所示,基于数字经济的技术创新具有创新频率高、延伸范围广、影响大等特性[24],可以持续形成新技术或新服务并进行产业化优质布局,而这反之又会助推相关配套产业的产品或服务形态、生产组织方式、业务流程、商业模式等形成颠覆性变革。另外,Hopp等认为创新不仅来自行业内,亦可能源于跨界创新溢出并形成降维技术跃迁[25]。因此,总体上数字经济环境下技术创新、商业模式变革难以预测,存在海量变道超车的创新机遇,因此后发地区或小微企业总有机会基于某些技术、产品、模式或业态实现追赶并占据领先优势。

二是平台与网络效应并存。在数字经济环境下,一方面平台成为生产组织与商业模式的新形态,Li等认为通过共同诉求可将个体或企业融入一体化平台系统并形成社会化创新与生产过程,同时由于现代信息技术“去时空边界化”特征突破了企业资源、能力束缚[26],因而任何外部个体或企业组织亦能通过平台提供互补性产品与服务从而加速数字经济快速成长。另一方面,网络已成为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具体而言,大网络相较于小网络具有更强的网络外部性,正如Lyytinen等研究所示,企业用户规模越大、互补性技术越多、跨边界网络基础越雄厚,其引发的数字经济正向反馈机制则越显著[14],这是传统经济模式无法比拟的。

三是主体生态辐射演化。Scott等认为,数字经济企业尤其是大企业在一个国家或地区生根落户将推动基础设施、上下游和配套企业等产业集聚进而形成生态循环体系[27]。数字经济大企业是中小型数字经济企业生成的重要基础,大企业拥有技术、渠道、管理、用户基础等方面优势,具备持续开发新技术、孕育新产业的能力和动机,并且这些企业通常以互联网大企业为主,而基于其平台与催化作用往往能带动中小型数字经济企业扎堆涌现。例如早期的美国线上支付企业PayPal便是一家典型数字经济大企业,PayPal如同一个强劲孵化器陆续催生了Tesla(电动汽车)、SpaceX(火箭发射)、Youtube(网站视频)、LinkedIn(网络求职)、Yelp(网站点评)以及Yammer(组织内社交网络)等一大批数字经济企业并促使其快速演化成长。

3.数字经济创新机制

数字经济在现有理论探索中属于较新的概念,其根源来自于以新一代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数字化技术的普及与应用。而关于数字经济如何实现创新的逻辑机理,现有研究主要从产业的数字化、数字的产业化和数字化治理三个维度给予了有力解释。

从产业的数字化层面看,由于全球经济增长逐渐转入“新常态”,僵尸企业、避实就虚、产能过剩等现象越发严重,以后发国家或地区经济体为例,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优势不断弱化、工业技术增长后劲不足,加之国际出口环境严重不确定性等成为抑制经济持续增长的重要因素,因此亟须加快传统产业新旧动能转化。而数字经济创新强调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及其平台与网络能力对传统产业进行改造升级,俗称数字化赋能[28]。大量文献关注了数字经济对现有产业产品或服务、商业模式、业态和价值主张的影响,如David、Feng、Martin-Shields以及Miao等的研究。Mcintyre&Srinivasan认为,虽然在数字化融合过程中产品或技术的基本结构和性能并未发生颠覆性变革,但通过数字化技术广泛应用和信息资源高效整合,能够持续提升已有产业技术和生产工艺水平,增强当前产品或服务功能的丰富性,进而扩大市场份额或压缩经营成本等助推产业持续创新与快速发展[17]。

从数字的产业化层面看,数字经济被认为是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促进经济增长的关键推手。Wll等指出数字经济对科技创新的催化作用不仅从结构方面颠覆了经济增长核心动能,同时也改善了经济增长质量[29]。具体而言,由于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剧烈冲击触发了一系列颠覆性创新,从而意味着大量新兴市场机遇的不断涌现,而这些新机会不仅能够刺激企业持续开拓新产品或新服务,吸引潜在创业者构筑新业态或新模式。与此同时,伴随数字化创新技术逐渐成熟及其创新成本大幅降低,新兴市场需求将被持续激活,而市场需求的扩大又能吸引外部组织持续进入,正如Eaton等研究认为,当数字化技术创新规模达到一定程度时新兴产业便应运而生[18]。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大数据产业和云计算产业,两者都经历了新技术到新产业、由小到大的演变历程。对比传统产业,基于数字产业化形成的新产业,其特色主要体现在产业的高速成长性、高附加值性和高迭代性等方面。

而从数字化治理层面看,数字经济作为开发技术新动能、转化旧动能的关键路径,吸引了政府政策的重点关注。推动数字化新技术、新模式、新产业快速成长已成为各国发展的共识,通过宏观机制体制设计助推平台经济、网络经济、共享经济、分享经济跃迁,持续打造科技创新动力的新引擎[30]。而在中国,2018年便将人工智能领域突破作为优化产业结构,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大科创攻坚,长期重视移动互联和通讯基建工程,试图通过提速降费来扩大数字用户基础为数字经济创新与发展提供制度保障。此外,Kervenoael等从微观视角对数字经济治理机制进行了探索,认为数字经济创新涉及平台、多元组织及其创新网络加之数字化信息传递“去时空边界性”,不可避免地引起组织信任危机、知识溢出风险、资源整合与协调管理难等潜在问题[30],因此需要结合政府顶层设计从微观层面自下而上进行数字经济协同治理,促进数字经济创新发展。

五、研究结论

随着以移动互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迅猛发展,传统产业转型、颠覆性技术、新产品、新业态、新模式层出不穷。数字经济作为当前国际经济增长最快的部分,已然成为引领企业技术/服务创新和产业发展的新引擎。文章基于科学计量研究方法,对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核心文献展开系统梳理,并结合知识图谱对数字经济领域的研究起源、理论知识基础和主题演进特征进行可视化分析,进而构建起数字经济领域研究的理论分析框架。研究结论如下:

第一,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日渐成熟与普及为数字经济快速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数字经济是以数字化信息或知识为核心生产要素,通过新兴信息网络与通信技术,不断优化经济结构并提升产业发展效率的一系列创新活动。自1999年以来,数字经济领域的研究呈现快速上升趋势,尤其在2017年以后出现爆发式增长,表明数字经济领域已成为当前学术界探究的热点/重点话题。

第二,Nambisan、Lusch以及Lyytinenk等的前期研究对数字经济领域产生了重大影响。其相关研究成果如数字技术理论、企业竞争理论、网络与平台理论以及生态系统理论等对数字经济创新与企业/产业发展提供了理论先导,这些理论既相互区别又相互渗透,逐步耦合并共同构成数字经济领域的重要理论基础。

第三,数字经济领域的研究主题/热点主要围绕企业动态能力、开放创新、吸收能力、创新生态系统和价值创造五个关键聚类展开。而从系统性层面看,这五个聚类密切关联并且呈现逐步演化升级的态势。因为无论是构建企业动态能力,亦或进行开放式创新、提升企业吸收能力还是形成创新生态系统,其根本出发点与落脚点均是围绕增强产业或企业价值创造能力而展开的。

第四,从文献可视化科学计量视角看,数字经济领域研究逐步形成了以案例研究方法为主要依托,以颠覆性创新井喷式涌现、平台与网络效应并存、主体生态辐射演化为重要特征,以产业的数字化、数字的产业化和数字化治理为三大核心的整合性数字经济创新实现机制的理论分析模型。

数字经济领域的未来研究可从以下几个层面展开:

首先,现有研究主要从质性案例入手,对数字经济概念特征、商业模式及创新机制等进行探索,缺乏实证方面的量化分析,难以形成理论融合与交叉验证,后续需要结合理论实际开发相对稳定的定量指标体系,进而提升数字经济研究的丰富性。

其次,中国数字经济体量稳居全球第二位,然而相较于美国仍存在一定差距,作为后发经济体虽然在用户基础和信息规模上具备一定优势,但新兴经济体制度不健全是抑制其持续发展的关键阻碍。数字经济创新涉及政府、企业、研究机构等多元跨组织交互及其形成的创新网络与平台,未来研究如何进行合理的制度体制设计和管理是助推数字经济增速提质的重要举措。

最后,当前数字经济研究分别从政府宏观层面、产业中观层面和企业微观层面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但基于创新者或管理者个体层面的研究尚未得到有效开发。如数字经济环境冲击对个体创新创业意愿/动机/行为选择的影响,以及个体管理者异质性特征或行为能力与企业数字经济的关系等都有待进一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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