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学习、组织惯例更新对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影响
2022-03-28辛本禄代佳琳
辛本禄,代佳琳
(吉林大学 商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0 引言
互联网技术发展伴随知识经济崛起推动企业创新模式转变。基于高互动性、高协同性的开放式创新逐渐取代以封闭、内部控制为主导的创新逻辑,成为企业创造多元价值组合、构建可持续竞争优势的重要途径[1]。与制造业相比,服务业需要利用更广泛的外部知识指导企业开展创新活动,也更加频繁地与供应商、客户等外部利益相关者展开合作,是开放式创新实践更为密集的领域[2]。然而,当前学界有关开放式创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产品与技术创新层面,对服务创新仍然缺乏足够关注。随着服务经济在国民经济发展中占比显著提升,服务企业应如何顺应知识化、开放化和网络化的创新发展趋势,通过开放式服务创新克服资源局限并攫取先发优势,成为当前学界与实业界共同关注的热点议题。
通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学者们从知识资源、企业能力、网络联结、创新文化氛围及高层人员管理等诸多方面对企业如何有效开展开放式服务创新进行探讨[3],但仍存在一定局限。首先,尽管现有研究已经关注到外部网络关系对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的重要作用,但仍主要聚焦于探索网络结构特征(如联结主体、联结形式等)或关系结构特征(如关系强度、关系质量等)对开放式服务创新的促进作用。这种验证虽然意识到了合作伙伴对企业创新过程的辅助贡献,但对于企业间学习过程缺乏足够讨论,忽略了服务企业通过外部关系触发知识流动进而促进开放式服务创新的根本目的[4]。关系学习作为企业间联结关系构建的推进机制,能够帮助企业维系外部关系,同时促进异质性知识与资源广泛集成[5],但国内尚未有研究考察该变量对开放式服务创新的作用效果。其次,企业实现开放式服务创新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其间存在从封闭到开放的组织惯例转变过程,但现有研究大多聚焦外部网络的影响作用,忽视了企业在利用关系学习实现开放式服务创新过程中的组织转型问题。最后,大量研究将制度环境、行业竞争强度等外部环境特征作为关系学习影响企业创新过程的边界条件,但对企业间战略目标与文化价值观差异影响关系学习效果的讨论仍不多见。
基于此,本研究通过对我国376份服务企业样本数据进行实证检验,试图探究关系学习与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的内在作用机制及边界条件。具体地,运用动态能力理论提出一个基于惯例的开放式服务创新模型,将组织惯例更新作为企业促进外部资源转化和实现开放式转型的内部可控行为,探究其在关系学习与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的中介作用;运用伙伴选择理论将共享愿景作为反映企业间目标、文化和价值观近似程度的外部不可控条件,引入到开放式服务创新研究中,以考察其在上述过程中的权变性影响。本研究通过探索涵盖内外部双重影响因素的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构建过程,以期为复杂网络环境下打开开放式服务创新影响机制“黑箱”提供更多理论洞见与实践启示。
1 文献综述与理论框架
1.1 主要概念界定
1.1.1 开放式服务创新
开放式创新起源于创新全球化、创新研发外包、用户创新的成功实践,强调企业通过跨越组织边界,与拥有互补性资源和能力的外部利益相关者开展合作并交流知识,最终创造新价值的过程[6]。在企业面临“产品化陷阱”的背景下,Chesbrough[7]提出开放式服务创新的解决之道,认为一切皆服务、客户参与创新、开放式服务和商业模式转型共同构成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基本框架。对于开放式服务创新的概念,学者们从不同视角进行了分析与阐释。West&Gallagher[8]基于资源视角认为,开放式服务创新是企业有意识地将自身能力与外部资源相结合,利用多种渠道进行市场机会挖掘的创新模式;Liehtenthaler[9]基于知识基础观,认为开放式服务创新是企业打破组织边界,对内外部知识进行开发、保留及整合利用从而为企业创新提供支持性知识资源的过程;辛本禄和王今[10]立足于利益相关者视角,重点关注顾客、伙伴企业、政府部门和科研机构等外部利益相关者与目标企业的多主体协同创新过程,指出开放式服务创新能够推动集体价值的共同创造。可以看出,开放式服务创新是一种全新的创新模式与方法,其坚持以顾客为中心,从企业自身优势出发,通过带动价值链上下游及其它利益相关者的共同参与,实现合作伙伴间资源互动、整合及价值共创。
开放式服务创新作为一个新兴议题,既是开放式创新理论在研究焦点上的转变,也是服务创新研究的进一步拓展。综合现有文献,学者们在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内涵、特征等方面已达成初步共识:首先,开放式服务创新要求企业从服务角度重新思考一切业务,其中既包括对产品设计、生产等环节的产品创新,也涉及在企业资源、能力等方面的服务创新;其次,开放式服务创新需要邀请顾客加入创新过程,通过紧密互动和信息共享为顾客提供更好的服务体验;再次,开放式服务创新要求企业进行平台化转型,通过整合内外部资源、能力和解决方案,加速服务创新进程;最后,开放式服务创新是商业模式创新,企业通过交付和捕获藉由平台创造的价值实现商业模式成功转型。
综上,本研究认为,开放式服务创新是企业通过与外部利益相关者构建多元合作网络,从而有效整合内外部信息资源,使其与商业模式保持有机匹配,进而促进企业服务能力提升或产生全新服务的新型创新模式。
1.1.2 关系学习
关系学习是一种特殊情境下的组织间学习,是合作企业间基于合作关系密切程度而开展的一种非正式学习活动[11]。Selnes&Sallis[12]强调关系学习与组织学习之间的区别:首先,关系学习包括合作双方在合作经历、参考架构和共同价值观基础上形成的共享性关系记忆,而组织学习过程中形成的组织记忆则主要局限于组织内部;其次,关系学习是以合作关系为前提开展的一种主动学习活动,强调合作双方自愿参与,而组织学习则是在组织内部开展的一种以强制管理为主要手段的学习活动;最后,组织学习以单个组织受益为目标,而关系学习则更看重合作双方关系改善以及合作绩效提升。可以看到,与组织学习相比,关系学习聚焦外部关系经营的理念无疑更加契合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的战略诉求,同时,关系学习在推动关系网络中知识、资源及能力流动共享方面的作用也有助于焦点企业构建创新生态系统。因此,从关系学习视角揭示影响开放式服务创新的机理具有重要理论与实践价值。
关系学习涉及合作双方信息交换、共同讨论、协作调整、共同理解和关系记忆构建等多个过程[13]。Selnes&Sallis[12]将这一过程视为组织学习的源泉,认为关系学习是企业与合作伙伴之间的一种联合活动,合作双方共享信息、共同演绎,并将观点和共识整合到特定关系记忆中,从而改变潜在关系域范围或可能性;Jarratt[14]从学习视角提出适应性学习和生成性学习两种关系学习方式;蒋青云[15]将关系学习视为推动渠道上下游企业间互动学习与协调发展的联合行动,认为关系学习能够为双方带来更多价值;Albort-Morant等[16]从能力视角刻画关系学习的3个维度,即信息共享能力、共同理解能力和知识整合能力,并指出内部能力需要与外部知识源进行有效互动才能推动企业创新进程。
总体来看,Selnes&Sallis[12]从关系视角对关系学习的阐释和构建得到大部分学者的认可与广泛应用,包括信息共享、共同理解和特定关系记忆3个维度。其中,信息共享是指合作双方就关键或独有信息进行彼此分享的联合行动;共同理解是指合作双方通过建立联合团队共同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过程;特定关系记忆是指合作双方在互动过程中对集体见解、惯例、规则等形成共识并存储于组织记忆中,从而影响后续合作行为与决策的外部学习活动。
1.2 研究假设
1.2.1 关系学习与开放式服务创新
在信息技术发展、互联网服务变革以及顾客需求多元化的驱动下,服务企业的创新活动日益呈现出网络化、开放式、多主体参与特征,越来越多服务企业开始由封闭式创新转向开放式创新。在此背景下,关系学习作为维系外部网络关系与整合外部资源的有效工具,对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将会产生积极影响。
首先,服务型组织的价值是通过整合无形资源和能力创造的,服务人员需要整合大量想法和信息,以生成顾客的定制化解决方案[17]。信息共享是企业在业务合作中,对产品设计、需求偏好和行业趋势等资讯进行不断交流的过程[18]。通过信息共享,合作企业间能够更充分地了解彼此的价值主张与服务诉求,形成更具针对性的服务解决方案,并围绕需求偏好信息衍生出更多新创意和新想法,再通过客户反馈进行新服务产品的实践和改进,由此形成良性的信息共享循环机制,从而在保障现有服务产品质量的同时,为企业开展服务创新指明方向。Hughes&Kitson[19]认为,信息共享增加了伙伴企业在现有合作框架下继续探索深度合作和共同创新的可能性;Cummings[20]进一步指出,信息共享能够使企业在更广范围内实现异质性资源集成,帮助企业吸收与整合外部知识,以弥补内部创新要素的缺失,促进知识碰撞并增加产生新知识的机会,是企业构建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基本前提。因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1:信息共享对开放式服务创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其次,共同理解是合作双方通过交流与探讨共同解决问题的过程,可以视为一种企业间的适应性调整行为[21]。一方面,共同理解有助于减少企业间因心理模式差异产生的合作冲突,降低服务传递过程中的沟通和协调成本,并推动企业间信任关系的形成与稳定。累积的信任情感驱使企业把关系和人情看得更重,也更倾向于采取非正式治理机制促进沟通并交换重要信息与资源[22],这会缩短企业间的非必要交易时间,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机会主义行为引发的创新风险担忧,为开放式服务创新营造稳定的外部环境[10]。另一方面,与技术创新相比,服务创新面临更广泛的知识需求。共同理解有助于促进企业间难以表达或晦涩难懂的隐性知识顺畅流动[23],提升双方在知识储备结构上的相容性[24]。随着企业间共同理解程度的提高,新知识与原有知识的匹配融合过程会不断加快,从而推动企业知识存量快速增长与迭代更新[25],进而对开放式服务创新起到积极促进作用。Huikkola等[26]研究证实,共同理解有助于弥合企业间的知识差距并缩小认知距离,帮助企业不断吸收新知识,以重建现有知识结构,因此对企业创新具有积极促进作用;宋春华等[11]也认为,共同理解能够降低合作过程中企业对信息的理解偏差,使合作双方更好地理解彼此的主张和诉求,通过提升企业间信息转化效率,进一步推动企业创新活动进程。因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2:共同理解对开放式服务创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最后,特定关系记忆是伙伴企业在反复进行信息共享与共同理解的基础上,发展和提炼产生的一种稳定联合行动模式[12]。从企业外部看,随着企业间互动频率不断增加,合作双方的关系记忆也会随之逐步累积,并逐渐形成企业间特有的知识共享惯例。知识共享惯例可以被看作是企业对特定知识源从陌生到熟悉过程中建立的一个外部知识系统,能够有效缩短企业对外部知识搜寻、理解和整合的时间[27],帮助企业以较低的搜寻成本获取外部知识资源,增加服务企业的创新资源存量。这一观点在Xie&Wang[28]的研究中得到证实,其认为企业间的特定关系记忆可以被视为体现企业网络位置的社会资本,能够拉近企业间的认知距离并增加互动,通过构建共同知识基础和信念,提升企业服务创新绩效。从企业内部看,解读后的新知识会存储在组织惯例的不同层面,以供未来学习或决策活动所用,这将促进组织变革并提高组织灵活性,触发更多创新观念与想法涌现[29],从而进一步推动实现开放式服务创新。郭淳凡等[30]认为,特定关系记忆是企业间共享信息与知识的积累,在与企业原有知识交互融合过程中激发更多创新灵感,促进企业实现服务创新。因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3:特定关系记忆对开放式服务创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1.2.2 组织惯例更新的中介作用
关系学习作为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关键诱因,会对企业后续的开放式服务创新决策产生显著影响。然而,企业从封闭到开放的过程中仍然存在复杂且内隐的企业能力转型机制,难以进行直观表达。动态能力理论为揭开这一转变过程提供了恰当的理论视角,该理论认为,能力根植于企业的规范、流程和惯例之中,是组织惯例通过一系列创新、变革产生适应性进化的结果[31],惯例更新构成动态能力的微观基础。也就是说,企业能力和战略变迁需要依靠组织惯例的不断修正与更新实现。
组织惯例更新是组织进行外部搜寻与选择后主动淘汰落后、低效的组织惯例,改进固有内部共识、规范和行为,并增加全新组织惯例,以提高组织效能的过程[32]。组织惯例更新通常是企业的被动选择,是外部力量驱动的结果[33],学习与合作恰恰被认为是驱动组织惯例更新的重要外部动力[34]。一方面,合作关系背景下的学习活动能够帮助企业快速获取服务产品、技术和市场等方面的相关信息。这些信息会在组织内部进行传播、分析和利用,从而促进服务企业改进现有服务流程和惯例,以响应市场需求,进而引导企业资源与能力变革。Zollo&Winter[35]研究证实,组织学习能够通过经验积累、知识整合和知识吸收过程提高组织惯例效能,是促使企业形成动态能力的根本机制。另一方面,合作关系容易触发企业间的惯例比较[36],有助于企业模仿、学习、选择和保留对企业发展有益的外部惯例。具体来说,首先,关系学习能够促使服务企业重新审视自身组织惯例。当企业意识到与合作伙伴之间在流程、规范和结构等方面存在差距时,便会激发其更新组织惯例的迫切意愿,从而大大提高企业实际执行惯例更新行为的可能性;其次,关系学习为组织惯例更新构建了一幅“认知地图”,明确了服务企业应该从何处以及如何获取契合的惯例进行模仿和学习,这一方面可以有效降低企业开展变革活动的试错成本,另一方面则为组织惯例更新提供了更大的外部知识库。马鸿佳等(2017)指出,特定关系记忆沉淀了大量来自企业外部的复杂资源束,当企业了解到更多外部信息时,企业会对现有能力不满意,从而投入更多资源用于新能力与新知识开发、战略变革以及现有流程与惯例更新;Fang等[37]进一步指出,关系学习可以拓展企业间的关系组合,若企业与具有独特能力的伙伴合作,可以填补自身创新要素缺口,若与拥有重叠知识的企业合作,则能够深入挖掘当前组织惯例的更多可能性,从而进一步提高企业实施组织惯例更新的有效能力。
根据动态能力理论,组织惯例的持续更新推动企业能力与企业战略决策和外部环境的有机匹配。对处于开放式转型阶段的服务企业而言,开放式服务创新对企业整体权力结构提出了更高要求。组织架构或运营流程不匹配、技术更新换代不及时等缺陷均可能导致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失败。因此,服务企业需要不断根据市场变化和外部利益相关者需求积极改进、更新组织惯例,以达到与外部环境动态匹配的目的。组织惯例更新一方面能够推动企业树立灵活、开放的组织学习理念,破除组织惯性和核心能力刚性,从而形成开放的组织创新氛围[38];另一方面,企业通过关系学习能够积累大量与构建外部合作关系网络相关的经验和规范,这些经验和规范会沉淀为企业间的特定关系记忆,经过整合后转化并嵌入到现有组织流程中,形成新的行为规范与组织记忆。这一反复自我优化与扬弃的过程能够不断为企业注入新动能,提升企业在规范、流程、能力等方面与开放式服务创新战略的一致性,从而推动企业从封闭向开放转型。郭润萍等[39]认为,组织惯例更新能够在保持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者互动学习的同时,提升企业将新知识转化为新服务的能力;Feldman&Pentland[40]进一步指出,组织惯例更新不仅是组织为应对环境动荡在内部进行资源和能力的不断适配,更是驱动组织利用外部关系网络展开多创新主体协同合作,进而实现战略目标的基础。因此,本研究推断,关系学习通过促进组织惯例更新,进一步推动实现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据此,提出以下假设:
H4:组织惯例更新在信息共享与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起中介作用。
H5:组织惯例更新在共同理解与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起中介作用。
H6:组织惯例更新在特定关系记忆与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起中介作用。
1.2.3 共享愿景的调节作用
企业愿景反映企业成员的集体目标、长远期望和文化价值观[41]。在合作交易情境下,共享愿景是指合作双方在合作目标、价值观念和长远抱负等方面的近似程度[42]。伙伴选择理论(Theory of Partner Selection)认为,关系匹配、技术匹配和战略匹配是确保企业间实现有效合作的3个关键要素[43]。当合作企业间拥有相似的企业愿景时,就会在关系与战略层面形成匹配效应[44]。这使得企业间原本松散的关系得以加固,并以此为纽带将双方的信息、经验、技术等相互传播,从而帮助企业获取更为广泛的信息资源。同时,共享愿景会使合作企业产生关于如何互动的近似认知[45]。在关系学习情境下,高水平互动不仅能够提升企业间信息交流质量与水平,还会促进企业间创造专属的共同语言与文化,从而构建企业获取创新资源的重要外部环境,此时关系学习促进组织惯例更新的效应也会得到相应增强。李林蔚等[46]通过研究战略联盟背景下的知识转移过程,发现共享愿景对知识获取与知识应用之间的关系起到显著正向调节作用;Jean等[47]进一步指出,相似的文化与价值观有助于指引企业以更长远的眼光看待与合作伙伴间的关系,也更愿意为实现共同目标进行互惠行为。基于此,本研究认为,关系学习对组织惯例更新的驱动作用会随企业间共享愿景程度提高而增强,并进一步强化对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影响。据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7:共享愿景在信息共享与组织惯例更新之间起正向调节作用。
H8:共享愿景在共同理解与组织惯例更新之间起正向调节作用。
H9:共享愿景在特定关系记忆与组织惯例更新之间起正向调节作用。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取与数据收集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法收集数据。基于开放式服务创新多主体参与、信息共享、协同创新等特征,本研究样本选取主要聚焦科技服务业、通信服务业、金融及保险业、教育服务业、物流及仓储服务业、休闲服务业等与外部利益相关者联系密切或专业知识和技术更新频繁的服务行业企业,并要求样本企业在服务产品设计、传递或交付等环节至少拥有两个清晰的合作伙伴。在问卷收集过程中,对问卷发放区域、对象和渠道进行控制,以尽量排除外部因素干扰。问卷发放区域主要选择经济发展相对均衡,数据可获性和易获性相对较强,服务企业也相对较多的长三角(上海、杭州等)、珠三角(广州、深圳等)和北京等地区;调查对象主要锁定上述地区服务企业中熟悉企业内部运营情况、外部联盟情况(如研发联盟、销售联盟、服务联盟等)的高层管理人员,以保证填答结果的有效性与准确性。
调查问卷主要通过纸质问卷和电子问卷两种形式发放。首先,利用亲友、本校MBA、EMBA的人际关系网络,采用“滚雪球”方式在长春相关服务企业中发放100份问卷进行预调研,回收有效问卷74份。经初步检验,各量表的Cronbach's α均介于0.748~0.897之间,高于0.700的可接受临界值,表明问卷信度满足要求。同时,根据被调研者反馈意见,对问卷进行局部修订,保证设计问卷具有较好的效度。然后,开展以网络调研为主、实地调研为辅的正式调研活动,通过社会关系、专业调研公司和互联网平台等途径共发放问卷500份,剔除答案缺失、规律性作答等无效问卷后,最终得到有效问卷376份,有效回收率为75.2%,各特征变量频数分布如表1所示。
表1 特征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N=376Tab.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the variables (N=376)
2.2 变量测量
本研究共涉及关系学习、组织惯例更新、共享愿景和开放式服务创新4个构念。为确保测量工具的可靠性和有效性,本研究选取的量表均为已在国内外研究中得到广泛验证的成熟量表,并邀请相关领域专家和企业管理者对量表进行反复审核,对量表内表述不清或可能引起歧义的题项进行调整与修正,最终形成正式问卷。
关系学习主要借鉴宋春华等[11]、Selnes&Sallis[12]的研究,并结合中国社会关系情境对量表进行修订,该量表将关系学习分为信息共享、共同理解和特定关系记忆3个维度,共计17个题项。其中,信息共享反映合作企业间知识交换程度,共同理解反映合作企业通过建立联合团队分析和解决问题的程度,特定关系记忆反映合作企业间关系数据的收集与更新程度。组织惯例更新主要借鉴王永伟等[32]开发的量表,从组织惯例修正与创新两个方面测度组织惯例在规则、规范、行为、流程等方面的更新过程,共计8个题项。共享愿景量表主要借鉴Tsai等[41]的研究,全面反映合作企业之间在未来发展目标、志向、使命等方面的一致性,共计4个题项。开放式服务创新量表主要借鉴屠羽和彭本红[48]的研究,从资源整合水平和服务创新能力两个方面进行测度,共计4个题项。
在问卷设计方面,本研究采用李克特7点计分法,1~7分别表示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此外,本研究将行业类型、企业规模、企业成立年限作为控制变量,以最大程度避免因其它相关因素影响主要变量引起的推理偏差。
3 数据分析与结果讨论
3.1 信效度检验与变量处理
首先,运用SPSS 22.0对所有变量进行信度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可以发现,信息共享、共同理解、特定关系记忆、组织惯例更新、共享愿景和开放式服务创新的Cronbach's α均介于0.777~0.889之间,高于0.700的可接受临界值,表明各量表对变量的测量具有可靠性。其次,运用Amos 21.0对所有变量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CFA)。结果显示,所有题项的复合信度均介于0.809~0.894之间,高于0.700的最低标准;平均方差萃取量(AVE)均介于0.514~0.558之间,高于0.500的最低标准。因此,可以认为变量的收敛效度通过检验。进一步地,本文采用Harman单因子法检验是否存在共同方法偏误。结果显示,在对所有题项作因子分析的情况下,未旋转的第一个因子解释了37.92%的方差,未超过总体因子方差解释量40%的上限,说明共同方法偏误在可接受范围内。
表2 变量验证性因子分析与信度分析结果Tab.2 Results of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and reliability analysis of the variables
表3报告了关键变量的模型适配度分析结果。对比六因子模型、四因子模型、双因子模型和单因子模型的模型拟合度指标,可以发现,六因子模型的拟合效果最好(卡方值自由度比为3.442,小于临界值5;RMSEA=0.076,小于临界值0.08;GFI=0.887,IFI=0.932,CFI=0.930,均达到或接近临界值0.9),证明本研究的模型与数据具有良好的适配度。同时,单因子模型的拟合效果最差(卡方值自由度比为5.176,RMSEA=0.107,GFI=0.693,IFI=0.686,CFI=0.685),进一步佐证了本研究数据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误问题。
3.2 假设检验
(1)关系学习三维度对开放式服务创新的直接效应检验。如表4所示,模型1为基准模型,用于检验各控制变量与因变量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的关系,模型2~4分别用于检验信息共享、共同理解、特定关系记忆及控制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关系。结果显示,信息共享(β =0.616,p<0.001)、共同理解(β =0.511,p<0.001)、特定关系记忆(β =0.674,p<0.001)对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影响均显著为正,表明关系学习的3个维度均对开放式服务创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H1、H2和H3得到验证。
表3 测量模型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Tab.3 Results of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of measurement model
表4 信息共享、共同理解、特定关系记忆对开放式服务创新直接影响的回归检验结果Tab.4 Regression test results of direct influence relationship among information sharing, common understanding,specific relationship memory, and open service innovation
(2)组织惯例更新的中介效应检验。由于传统中介效应检验方法备受诟病,因而本文采用Hayes(2004)提出的Bootstrap方法对中介效应进行检验。具体地,运用Process宏程序设定迭代5 000次,若95%置信水平下Bias-corrected置信区间不包含0,则表示该中介路径的间接效应存在。如表5所示,信息共享→组织惯例更新→开放式服务创新、共同理解→组织惯例更新→开放式服务创新、特定关系记忆→组织惯例更新→开放式服务创新3条中介路径的中介效应均具有显著水平,中介效应值分别为0.462 3(LLCI=0.371 0,ULCI=0.563 0,不包含0)、0.332 5(LLCI=0.251 7,ULCI=0.424 6,不包含0)、0.417 6(LLCI=0.316 1,ULCI=0.543 3,不包含0)。表明信息共享、共同理解和特定关系记忆均能通过组织惯例更新对开放式服务创新产生积极影响,H4、H5和H6得到验证。
(3)共享愿景的调节效应检验。根据Bootstrap置信区间法,将中介效应和调节效应纳入同一分析框架进行整合,分别验证共享愿景对上述3条间接路径的调节作用。由表6可知,在合作企业间共享愿景程度较高的情境下(Mean+SD),组织惯例更新的中介效应值为0.360 1,置信区间为[0.246 9,0.473 2],不包含0;在合作企业间共享愿景程度较低的情境下(Mean-SD),组织惯例更新的中介效应值为0.044 5,置信区间为[-0.050 3,0.139 2],包含0。表明共享愿景能够调节组织惯例更新在共同理解影响开放式服务创新中的中介效应,H8成立。但是,共享愿景在信息共享与组织惯例更新、特定关系记忆与组织惯例更新之间的关系中均不起调节作用,作用值分别为0.057 7(LLCI=-0.019 2,ULCI=0.134 7,包含0)、0.028 3(LLCI=-0.039 0,ULCI=0.095 6,包含0),H7、H9不成立。
表5 组织惯例更新的中介作用检验结果Tab.5 Mediation test of organizational routine renewal
表6 共享愿景的调节作用检验结果Tab.6 Moderation test of shared vision
4 结论与启示
4.1 研究结论
本研究基于动态能力理论和伙伴选择理论,以国内服务企业376名高管及核心员工为样本群体进行统计分析,实证检验关系学习、组织惯例更新与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的关系,以及共享愿景对上述关系的调节作用,并得到以下结论:首先,关系学习对开放式服务创新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即服务企业通过关系学习能够与更多外部利益相关者建立联结,从而掌控更多信息与资源,进而实现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具体来说,信息共享能够提升合作企业间的信息交互频率和信息交互质量,从而增加服务企业的信息体量;共同理解能够强化服务企业识别、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并在共同探讨过程中为企业积累隐性知识;特定关系记忆能够增加企业知识存量以及与外部关系构建相关的经验,三者协同促进服务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其次,组织惯例更新在关系学习与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起中介作用。这一结论表明,企业可以在现有资源基础上,通过关系学习构建持续稳定的外部资源传递通道,不断吸收并积累相关知识和经验,以调整并更新企业内部活动模式、行为规范和流程惯例,从而保证组织惯例能够为企业开放式转型需求提供支撑。最后,共享愿景在共同理解对组织惯例更新的驱动效应中具有调节作用。共同理解与组织惯例更新之间的关系会因企业间共享愿景程度的差异而出现转变,即企业间共享愿景程度越高,服务企业学习、模仿和转化伙伴企业知识与惯例的效率越高。同时,共享愿景在信息共享与组织惯例更新、特定关系记忆与组织惯例更新之间的调节效应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愿景是对企业发展目标和使命的战略性描述,共享愿景有助于相对陌生的企业间快速形成共识与相互理解,但对于企业间应该如何进行信息共享、整合关系记忆、更新组织内部惯例这些具体操作流程却难以发挥有效的指导作用,导致调节效应不显著。
4.2 理论贡献
首先,当前学界对开放式创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技术创新领域,对服务企业或服务要素的关注相对较少。并且,现有研究多从组织学习或关系网络的单一层面出发,探索开放式服务创新的驱动因素(高良谋和于也丁,2021;Lusch&Nambisan,2015),鲜有研究关注二者协同对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影响作用。本研究基于服务企业情境,将关系学习作为影响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前因变量,不仅弥补了现有研究对开放式服务创新探索的不足,还有利于更加全面揭示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形成动因,从而补充并拓展开放式创新理论的研究视角。
其次,当前开放式创新研究的理论基础尚不牢固,导致一些学者将其视为知识基础理论的翻版[49]。对此,本研究应用动态能力理论,阐释企业开放化转型中内部能力的转化与变革过程,从而对这一学术争议作出回应。此外,当前学界主要从外生性视角探索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形成机理,忽视了企业从封闭向开放转型过程中的内源性变化。本研究提出组织惯例更新在关系学习与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的中介作用,从而揭开了关系学习与开放式服务创新之间作用机制的“黑箱”,拓展了组织惯例、开放式创新等方面的研究,也为后续研究解释企业开放化转型过程提供了新颖洞见。
最后,文化距离对企业间关系学习效果具有情境性影响[47]。本研究实证结果深化了这一观点,进一步证实了企业间共享愿景在关系学习激发组织惯例更新过程中具有调节作用,并且这一调节效应是通过影响企业间共同理解程度实现的。该结论清晰揭示出共享愿景发挥作用的具体路径,拓展了关系学习研究的情境边界,从而为现实中服务企业的战略抉择提供理论依据。
4.3 实践启示
本研究对服务企业在实践中实施开放式服务创新具有一定指导意义。具体地,服务企业管理者应对合作对象进行分类管理,依据企业所处产业链位置和行业特点,重点选择相契合的客户、供应商和学术科研机构,建立长期、深度的合作关系;与合作伙伴共同成立联合分析小组、项目运营团队,并组织团队成员定期召开会议,积极交流行业资讯、顾客偏好、技术发展等信息,同时鼓励员工与伙伴企业员工建立私人关系,进一步拓宽企业获取行业信息的渠道;依据伙伴间的交流惯例制定相应沟通制度,鼓励联合团队成员开展经常性、开放性交流,并对合作关系与知识进行数据化、系统化管理,提升知识应用效率;时刻保持对外部环境变化的敏锐度,通过与合作伙伴间的沟通比较,不断审视企业内部运行规范及经营环境与外部环境的匹配度,并将行业变化迅速转化为企业的新惯例,同时建立相应的惯例审核制度,确保新惯例与旧惯例能够有效衔接并执行;形成清晰、明确的企业愿景,在外部合作过程中,一方面积极寻找与合作伙伴间的共识,另一方面要注重培养伙伴间形成共同愿景,从而在合作关系中建立共识,为关系学习活动营造稳定的内外部环境。
4.4 研究局限与未来展望
本研究为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实现路径提供了一个有益的理论框架与严格的实证支持,但仍存在以下局限:首先,对于关系学习这一概念,尽管本研究选取了符合中国语境且经过国内研究情境广泛检验的成熟量表,但中西方对关系这一概念的认知仍存在一定差异,未来研究可以中国情境下的关系特征为切入点,进一步探讨差序格局下中国企业开放式服务创新的实现路径;其次,企业对关系学习与开放式服务创新的评估会受到来自组织内外部诸多因素的影响,本研究仅检验了共享愿景的权变性影响,未来研究可以从组织间治理机制、制度因素、市场环境等不同视角对关系学习影响开放式服务创新的边界条件展开情境性探索;再次,尽管当前大部分研究仍将关系学习的3个维度视为平行并列关系,但少部分学者关注到三者之间存在逐层影响的可能性,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索三者之间的内在关联、互动作用和发展过程,以进一步拓展关系学习的更深层次研究;最后,共享愿景是一个感知性变量,来源于合作伙伴间对彼此愿景契合程度的共同评估,而本研究中的共享愿景数据仅来自于合作伙伴中的某一方,因而所得数据不可避免存在一定偏误,未来研究可以尝试从合作双方处获得对共享愿景程度的配对评估数据,从而使研究结论更为完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