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领导干部手机号码被公开后

许然

“一个区委书记的电话号码，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区早在年前就公布了，只是最近市上在网上统一公布出来，引发了社会关注。”2月11日下午，当廉政瞭望·官察室记者拨通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委书记周霄的电话号码后，他如是说。

当被问及“电话过多是否会影响工作”时，这名年轻的“80后”区委书记表示：“受理群众和企业的诉求，本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目前，周霄平均每天接20多个电话，对电话中反映的相关问题及时移交给了有关部门处理。

以上是安徽亳州领导干部公开手机号的一幕。在虎年春节后的第一周，安徽省亳州市、广西南宁市公开了包括市委书记、市长在内的几十名领导干部手机号。这一现象引发社会关注。

对此，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领导干部公布手机号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从短期来看，领导公布手机号码确实为群众提供了一种反映诉求的渠道，但应防止行政资源的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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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公开手机号？”

“公开手机号码后，早上6点多就能接到反映问题的电话。”2020年，时任安徽东至县委书记李明月公开了自己的常用手机号码。

对于为何要带头公开手机号，李明月说是源于疫情防控的封村措施。当时正值疫情期间，东至县对有疫情的村庄采取了封闭式管理。乡镇干部把自己的手机号都“晒”出来，不仅为群众解决了问题，还获得了群众的认可。为方便群众反映各类问题，李明月带头公开了自己的手机号。

进一步畅通社情民意反映渠道，是多地公开领导干部手机号的初衷。

2月8日，为加强同群众和企业的联系，亳州市人民政府官网公开了81名领导干部的手机号。记者在几天内共拨打了十余名干部的电话，仅有两人未接听，其他人均是本人接听。亳州市委书记杜延安在接到电话后表示：“公开手机号码并没有特殊的原因，主要是为了畅通沟通渠道，更好地为群众办实事。”

“感谢媒体的监督，我们也欢迎群众多给我们提意见。”在第一次致电无人接听后，亳州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吉洪武主动向記者回电表示。

“公布电话号码仅仅是一种工作方式，已经实施多年了，都习以为常了。”2012年初，四川省眉山市公布了换届后领导干部联系方式后，时任眉山市委主要领导对此表示。

眉山市一名副县级干部告诉记者，自己的电话自2012年被公布后，多年来一直都在用这个号码，时常会接到群众来电反映诉求，“确定诉求的合理性后，都会转交下去督促办理。”

在畅通群众反映渠道的基础上，一些地方公开领导干部电话旨在解决企业发展、项目落地中遇到的问题和困难，优化营商环境。

2月7日，广西南宁将县市两级党政主要负责人和纪委书记（纪检监察组组长）共46名领导干部的电话号码向社会公开。对此，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常委、南宁市委书记徐海荣表示，作为优化营商环境服务企业“直通车”，市、县（市、区）、开发区党政主要领导和纪委书记（纪检监察组组长）的电话号码，是为企业纾困解难、打通服务企业“最后一公里”的有效平台。

“欢迎拨打南宁市优化营商环境服务体验直通车——南宁市委书记电话，90**号客服代表为您服务。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问题？”记者在拨打了徐海荣的电话后，一名女性话务员接起了电话。

该接线话务员告诉记者，46个领导的电话，是由话务人员统一接听和记录，不能直接联系到领导干部本人，也不支持发短信。相关问题会收集整理后，反映给相关部门，根据有关机制进行跟踪督察。电话热线的服务时间是在早上8点至晚上10点。

为解决群众合理合法诉求、接受群众举报等，还有一些地方公布了定向单位的领导干部电话。

2017年初，河南省信访局公布了局长接访手机和座机电话。其中，局长手机只接收短信不接听电话。在手机短信中，信访群众需要准确写明自己所在单位、姓名、家庭住址、身份证号码和个人主要利益诉求等相关内容。不久后，河南18个省辖市和10个省直管县（市）信访局局长手机短信信访号码也向社会公布。

此外，为接受群众举报，向“黄赌毒”犯罪分子宣战，2010年5月，广东东莞市各级公安机关领导向社会公布了私人手机号码。时任东莞市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卢伟琪表示，群众的举报线索他都会要求去核实、查处，并给予反馈。不过身为公安局副局长，他个人的事情也非常多，希望市民尽量用短信的方式提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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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防止“热线”变“冷线”？

“原来需要跑多个部门、遭遇冷眼或敷衍都难以解决的问题，现在只需要给领导打一通电话就能倒逼相关部门履行好职能。”此前，湖南长沙的一名群众表示，为了父亲的养老问题，他曾数次去相关部门反映情况，但一直未得到解决。2012年，湖南长沙市公开了5268名官员的手机号后，通过与相关领导直接沟通，他的难题很快有了答复。

相关人士认为，在行政管理部门运行效率有待提升的当下，这种方式作为一种“特殊桥梁”，可以便捷高效地反映和解决问题。一些领导干部的电话公布后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比如一些部门在为民办事中敷衍塞责、相互“踢皮球”的情况逐渐减少。

但领导干部接收到信息和诉求后，如何进行筛选、处理并落地实施？又如何避免被电话骚扰，导致行政资源的浪费？

“这其实需要更细致的安排。”一名县处级干部对记者坦言，在他的电话被公开的十多年里，平时也能接到一些群众打来的电话，主要是反映情况，但经常来电的都是那几个相对固定的缠访户。“有一年，我刚到一个地方担任班子成员，半夜常常接到那名群众的电话。后来一问其他领导干部才知道，这名群众密切关注领导调任情况，只要一换了新领导，他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表达诉求。”

“有时候一打就是两个小时，你还不敢挂。在休息时间还是挺磨人的。”上述干部表示，不论如何还是要按规则办事，不能说谁反映得多就为谁特办。“当然，如果是很紧急的事，又确实是合理诉求，那可以采取快速办理的方式。”

事实上，领导干部公开电话这一做法更多是靠惯性维持，而非制度约束。一些公开的电话号码也存在打不通的情况，但没有具体的约束措施。一些专家认为，相对于号码公开本身，如何让政策有效落实更为迫切。

“说到底，解决问题还是要从制度层面来推动。”在庄德水看来，除了公布电话外，互联网时代拉近群众与政府距离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公开领导干部手机号，只是提供沟通渠道的一种，重要的是实现政府本身的职能转型和领导干部个人的观念转变。

“领导干部公开手机，这仅是一种尝试。什么时候领导干部公布自己的手机号不再是新闻，群众也不再依靠打领导电话来反映诉求，或许才意味着，我们解决问题的力度越来越大、有效渠道越来越多了。”庄德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