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女性头饰及其生态美学探析

万 成

(湖北大学,湖北 武汉 430062)

一、蒙古族女性头饰形成的背景

蒙古族是中国的少数民族之一，是主要分布于东亚地区的一个传统游牧民族。自然环境、生产方式以及生活方式，造就了蒙古族人对于物质生活及精神生活的不同态度。作为游牧民族，他们很少积累各种财富，而是把自己的牛羊转换为金银宝石披挂在身上，这样便于保存和迁徙，在游牧的过程中不至于丧失财产。这种游牧文化在蒙古族女性头饰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头饰是蒙古族女性服饰中最华丽的一部分。在白节、那达慕大会、祭敖包节、婚嫁等重要场合，总能看见头戴传统头饰的蒙古族女性，她们的亮相总会让人挪不开目光。“女人有钱戴在头上，男人有钱用在马上”，这句话的前半部分说的就是蒙古族女性头饰。

二、蒙古族女性头饰分类和形制

蒙古族有28个部落，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头饰，甚至部落内部的不同族群也有不同的头饰。蒙古族头饰种类繁杂多样且各具特色。地区的不同、部落的不同、年龄的不同、是否婚嫁，很多因素导致头饰样式也不尽相同，即使是同一个部落，也会因为地域的差异而略有不同，归纳起来大体有以下四种①。

(一)帘垂式头饰：工艺精湛，范围广泛

帘垂式头饰是蒙古族女性头饰中最为复杂、结构最多的一个种类，也是最繁重、最绚丽的一种头饰。

鄂尔多斯头饰(如图1所示)是最具代表性的帘垂式头饰。鄂尔多斯女子头饰十分雍容华贵，工艺精湛，选用上等材质，在蒙古族众多部落中分外夺目。鄂尔多斯女子头饰有两大部分，即“头戴”和“帘垂”。“头戴”是由发箍、后屏、面颊垂穗、额穗等几个部分组成；“帘垂”相传是由木棒演化而来，聪明的妇女将木棒套上布料并加以装饰，后演变成在胸前左右辫发的辫套发饰，用布和棉絮缝制而成，上面刺绣有各种花卉植物图案，并镶嵌银饰片和珊瑚珠。

察哈尔头饰(如图2所示)也是典型的帘垂式头饰，其头饰也是由“头戴”和“帘垂”组成，发箍中间镶嵌数个鎏金花座，两侧镂空的白银装饰连接流苏，后接珊瑚、松石编成的网状后帘，帘长过肩，同时增添了头饰的绚丽多彩[1]。

图1 鄂尔多斯头饰

图2 察哈尔头饰

(二)犄角式头饰：壮观大气

犄角式头饰是蒙古族头饰中最为大气的一类，其样式特点是将头发从中间一分为二，在面颊双侧弯成犄角形固定，再将头发塞进银质或珊瑚镶嵌的发筒，发筒下还会装饰银质发穗，头上也会戴上银质或珊瑚材质的帽圈，这种头饰平整展开，显现出壮观华丽的特色。

犄角式头饰最有特点，也最容易辨别。其中巴尔虎部头饰(如图3所示)完整地保留了该部落头饰最具特色的部分，巴尔虎人将对动物的崇拜融为设计元素运用在女子头饰中，盘羊角成为其头饰的灵感来源。其头饰由额箍和两个牛角形银饰组成，额箍是一个雕花银圈，两侧为牛角形银饰，层次分明的发夹中间夹有代表头发的黑色绸缎，发夹的正面镶嵌着珊瑚和松石，背面雕刻着花草纹，发夹在尾处逐渐收为长方形手柄形状，在收尾处坠着银链流穗，保留了古代贵族的风范[2]。

喀尔喀头饰(如图4所示)、明嘎图头饰也都具有古老的动物崇拜的文化特征，都是由帽圈和犄角形发筒组成。

图3 巴尔虎部头饰

图4 喀尔喀头饰

(三)发套式头饰：简洁质朴

发套式头饰较为素雅，其特点：一是没有发盒或发筒，头发直接放入发套中；二是装饰较少，其发套多为布料，发套上有极少银片点缀，发套以上头发少有装饰，头顶几乎没有任何银饰；三是拆卸简便，发套式头饰组成简洁，装卸自然就简洁许多。

这种发套式头饰以阿拉善和硕特部落(如图5所示)和土尔扈特部落(如图6所示)头饰为代表。阿拉善和硕特女性头饰由黑色发套、珊瑚珠、银钗和额顶吉祥座组成，发套用布料缝制而成，上绘莲花等植物纹样，或纯青黑色发套。佩戴时先将头发梳于头顶，绑上两颗珊瑚珠，再把辫子装进布制发套，自然垂至腰际，还可根据气候的变化，选择是否戴帽子。冬天有旱獭尖顶立檐帽，春秋有圆帽。土尔扈特部落头饰更为简洁，已婚女性梳双辫子，将辫子放入发套中，发套上镶嵌银饰，戴“陶尔其克”帽，帽子上有吉祥图案，未婚女性则梳独辫式，不使用发套[3]。

图5 阿拉善和硕特头饰

图6 土尔扈特头饰

(四)盘发式头饰：簪钗垂饰

盘发式头饰和其他头饰有所不同：其一，盘发式是将头发盘在发顶；其二是有精美刺绣的护耳；其三是盘发有精美的簪钗搭配；其四是头饰和发型搭配着满是绣花的服饰。

盘发式头饰的典型代表就是东北的科尔沁头饰(如图7所示)。科尔沁女子头饰主要由额带、扁方、簪钗、发箍、鬓垂、耳坠等组成，与其他部落不同之处在于，科尔沁部落头饰主要体现在簪钗和盘发的整体搭配上。妇女将头发梳起盘在头顶，并插5、6支簪钗，起到加固和装饰发髻的作用，簪钗上镶有绿松石、红珊瑚等宝石作点缀，也有用景泰蓝掐丝工艺制成的簪钗，并精心雕刻花卉等，具有极高的工艺价值和艺术鉴赏价值[4]。

图7 科尔沁头饰

三、蒙古族女性头饰的材质

制作蒙古族女性头饰的材料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纯天然的玉石；另一种就是我们生活当中的各种树脂材质以及金属；还有一种是布料及简单的金属。纯天然材料制造的头饰使用大量的黄金白银、红珊瑚、红玛瑙、绿松石、蜜蜡、珍珠等珍贵材料，各部落的材质形制各有不同，制作工艺也有所不同。大多数头饰都是以红色和黑色为主色调，红珊瑚色泽浓郁，是佛教七宝之一，被蒙古人视为祥瑞幸福之物，称为“瑞宝”。红珊瑚在蒙古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吉祥、富贵、幸福的象征。绿松石色泽华丽，也是佛教七宝之一。白银的装饰也深受蒙古族人的喜爱，在蒙古族生活中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它装点了生活，也美化了生活。树脂材料的运用是因为人们环保意识以及保护自然理念的改变。以前大量的天然石也被现代工艺材料所取代，形成了以环保树脂材质为主、金属材质为点缀的头饰。

四、蒙古族女性头饰中蕴含的生态智慧

(一)效法自然

现代生态学讲究生态资源可持续利用，并进行合理开发、使用和保护，以达到持续利用的目的。蒙古族女性头饰是蒙古族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是历经时代的演变逐渐形成的。这个游牧民族可以让人清晰感受到其与自然界长期和谐共生所积累的生存智慧和生态智慧，这便是“效法自然”，即从大自然的事物或自然规律中体悟生存之道，并仿而效之。蒙古族人依草原而生，放牧牛羊，以牛羊为灵感，造就了“犄角式”这种鲜活而又不失美感的独特头饰，既具有古老的动物崇拜的文化特征，显现了壮观大气的特征，也是对生物的包容。将植物花卉融入绣品中，在头饰中点缀草木，也都是蒙古族崇尚生物的体现。

(二)和谐共生

人与自然密不可分。人和自然的关系经历从依赖到对抗到征服到和谐共生的历程，在这个循环中达到新的和谐、新的共生[5]。蒙古族女性头饰着眼于周边生态资源，都与周遭环境有相似之处，这种智慧不仅体现在自然环境和宗教信仰中，还体现在游牧民族的生活中。蒙古族女性将头饰视为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头饰廉价还是昂贵，都是不可随意取下的。头饰上的装饰及材质，是运用天然的玉石所制作，头饰上大量使用金银、珊瑚、玛瑙、绿松石、翡翠、琥珀、玉石、珍珠等材料，甚至成为他们自身财富的一部分。他们认为这是大自然赐予他们的，他们灵活运用装饰头饰，但也不是滥用和无尽地开采，而是让天然矿石这种大自然的馈赠得以延续。这种认知、利用并维继周边资源的自然生态理念，表现出他们将自身融入自然，与自然成为共同体。他们对于天然的玉石财富是一种非纯功利的理念，这也是蒙古族和生态资源的和谐共生。

(三)天人合一

蒙古族最核心的理念之一，就是顺从“长生天”的可持续发展的自然生态理念，尊称草原为“大命”，认为人和动物都是“小命”，严禁破坏草原和水源。“天地人合一”是草原蒙古族人评判人与自然关系的尺度，自然规律影响人，同时人的活动也影响着自然，达到人与自然间的共生共荣。蒙古族人对待自然和对待周遭环境是一种近乎纯净的态度，这也是他们的另一种生态观。

这也造就了蒙古族独特且多样的头饰，其独具的美感也蕴含了他们对地方环境的感知、感悟和崇拜。蒙古族的居住地貌、生活方式使得头饰成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从而将长生天的理念融入到头饰中，将自己融入自然，与自然形成了命运共同体。蒙古族的这种可持续发展的自然生态理念，造就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美，在和谐共生之中发现自我之美，在质朴且实用的风格和独特的美学中发现蒙古族女性头饰之美。

五、结语

蒙古族因为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形成了独特的蒙古族女性头饰；因为部落众多，形成了多种多样的民族头饰。女性头饰色彩和材质的多样性及其差异，蕴含着丰富的生态审美智慧，具有传统文化信仰、生态智慧理念、思想道德理念等内涵，其独到的材质运用、生物崇拜及装饰手法，都表现出蒙古族对人和自然和谐共处的理念，也凸显了他们独特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

生态美学继承了我国“天人合一”的思想，摆脱了“人类为中心”的思想，在这种生态意识的指导下，探究蒙古族女性头饰的生态美学智慧，唤起对自然的保护意识，促进人、自然与社会的协调关系。蒙古族人在与自然环境的互动中，融入了传统文化及宗教信仰，蕴含了生态的智慧。通过探析蒙古女性头饰，发现生态美学所倡导的人与自然、社会之间的协调关系，对于人类的生存发展十分重要，让人感受到人与自然、社会是统一密不可分的整体。

注 释

① 文中图1、2、5、6、7来源于https:∥tieba.baidu.com/p/4184115515?pid=79735639200&cid=0#79735639200；图3、4来源于https:∥tieba.baidu.com/p/2095612895?red_tag=3586780850。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