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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的内在逻辑:《资本论》的依据

2022-03-24刘新刚王子旭

理论探索 2022年5期
关键词:资本论古典马克思

刘新刚 王子旭

(北京理工大学,北京 102488)

2022 年4 月29 日,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八次集体学习中强调:“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规范和引导资本发展,既是一个重大经济问题、也是一个重大政治问题,既是一个重大实践问题、也是一个重大理论问题。”〔1〕这一重要论述激发了学术界对该问题的研究。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来,关于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实现资本发展,西方各经济学流派供给了丰富的观点和主张。如凯恩斯经济学(Keynesian Economics)提出有效需求不足理论,认为需要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引导资本发展。这一观点在二战后被广泛采用,并且带来一段时期的经济发展,但随后出现了无法解决的“滞胀”问题。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新古典经济学(Neoclassical Economics)逐渐占据主流,并提出完全自由放任市场机制自然能够实现资本发展,不需要规范和引导。然而,在实际经济运行中,资本在发展过程中产生了野蛮生长和无序扩张的问题,即资本非健康发展。这导致实施市场化改革的众多发展中国家纷纷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而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近几十年来也是危机不断,尤其是经济市场化、自由化、金融化带来的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给全球经济造成了深刻、长远的影响。

关于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发展的批判,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进行了充分和系统的阐述。如果对新古典经济学进行深入的学理追索可以发现,尽管新古典经济学借助现代数理工具已经发展成为一个精致复杂的体系,但其仍秉承着亚当·斯密所创立的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理念。《资本论》的副标题就是“政治经济学批判”,重要主题是对亚当·斯密创立的古典政治经济学进行反思。当前,中国从建设性角度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规范和引导资本发展,强调“要正确认识和把握资本的特性和行为规律”〔2〕,在此基础上“深化对新的时代条件下我国各类资本及其作用的认识,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1〕。关于这一问题的理论资源在各西方经济学流派的观点和主张中是找不到的。同时,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也没有具体论述如何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规范和引导资本发展,但其为人类供给了认识资本特性和行为规律的分析框架,强调在资本发展中需要进行经济关系调整,这就为新时代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提供了科学理论基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反思和批判,是建立在对古典政治经济学起点和方法批判的基础上的,因此要彻底地反思新古典经济学,首先需要对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资本行为规律的起点和方法进行深刻认识和把握。

一、《资本论》中分析资本行为规律的起点和方法

亚当·斯密创立的古典政治经济学系统论证了在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的设计下能够实现资本的发展,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科学揭示出由于各类资本具有不同的行为规律,因而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各类资本在现实运行中的差异化运行,会导致整体出现资本生产过剩和循环不畅,进而导致经济危机等问题。面对同样的研究对象,两者却得出了截然不同的结论,很重要的原因是二者在研究的起点和方法上存在着差别〔3〕。

《资本论》的研究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对于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批判之上的,所以我们需简要地概括古典政治经济学对于市场经济的基本观点。古典主义经济学最为著名的学者,无外亚当·斯密与大卫·李嘉图。斯密在《国富论》“论政治经济学体系”一篇中,对资本如何发展进行了系统阐释。在该章中,斯密在驳斥重商主义主张的国家对不同行业的管制以及对对外贸易的限制时谈到,在自由的市场中,“各个人都不断地努力为他自己所能支配的资本找到最有利的用途”〔4〕426,个人从而能够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更巧妙的是,这样的个人在国内进行投资,就“必然会努力指导那种产业,使其生产物尽可能有最大的价值”,因而“关于可以把资本用在什么种类的国内产业上面,其生产物能有最大价值这一问题,每一个人处在他当地的地位,显然能判断得比政治家或立法家好得多”〔4〕428-429。所以,在自由市场中,虽然个人“通常既不打算促进公共的利益,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在什么程度上促进那种利益……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4〕428。因此,斯密的理论证明了自由市场不仅能提升个体福利,还能够提升社会整体利益,这可以说是斯密从理论上所描绘的资本发展的具体样态。而李嘉图在斯密的基础上,提出沿用至今的“比较优势理论”,进一步论证了市场机制不仅在一国之内,而且对于各个国家都有益处,每个国家只要生产自己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然后在世界市场上进行贸易,就能够使得各国的福利提升,实现资本发展。

从上文可见,从理性的个人出发,最终推广到全球的发展模式,古典政治经济学确实具有一种逻辑上的自洽性,然而马克思却指出,这种看似自洽的论证的逻辑起点本身就存在谬误。首先,在古典政治经济学的理论下,个人为了使自身利益最大化而进行抉择,最终提升经济整体利益,暗含在这种论证之中的一个关键假设是,个人的这种抉择是在能够得到充足的有效信息后进行理性的竞争,即建立在可以获得充足信息且完全能够作出理性判断和选择的“原子式”理性人基础上的①。但是,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5〕501。也就是说,马克思强调对人的认识把握不能片面从个体的信息掌握、理性能力等出发,要着眼于整个社会关系来认识处于关系中的个人,而个人在经济活动中是由经济关系决定的,经济关系影响个人可以接触掌握的信息以及会作出怎样的决策。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实中大部分领域难以达到信息完全对称,同时信息不对称还会引发逆向选择、道德风险等问题,尤其一些领域天然容易形成垄断,因此,古典政治经济学所假设的状态在现实中很难实现。而马克思强调,他研究的起点不是想象中的、孤立的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5〕524,正是基于这一起点,马克思得以对现实中的各类资本运行规律展开深入研究。

两种截然不同的研究起点背后,是更深层次的研究方法的差异。社会科学研究的共同之处是需要对研究对象进行抽象,但是,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资本论》对抽象法的运用有很大差别。古典政治经济学运用抽象法的方式是从感性具体到思维抽象,即把人的诸多感性特征都抽象掉,甚至将人的社会性都视为无关紧要的感性因素抽象掉了,从而得到“原子式”的理性人这一思维抽象概念。但马克思认为,从感性具体到思维抽象,使“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的规定”〔6〕25,只是科学抽象法②的第一条道路,同时还需要完成第二条道路,即从思维抽象到思维具体,在这条道路上“抽象的规定在思维行程中导致具体的再现”〔6〕25,但这时所获得的具体,“已不是关于整体的一个混沌的表象,而是一个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了”〔6〕24。古典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由于运用抽象法的偏差和不彻底,而止步于抽象的、想象中的个人,没有看到思维具体层面社会关系的总和构成人的本质,使得个人在“现实的真实关系外围游离”〔7〕,从而使得其对资本发展的理解也脱离了现实的经济运行。

基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研究起点和方法的反思与批判,推及对新古典经济学进行彻底的反思可以发现,新古典经济学完全继承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核心思想,并在其基础上进行精致化:将个人的利益具体为“效用”,将追求效用最大化的过程具体为“成本收益分析”,并用“剩余”来评定社会福利状况。最终通过“瓦尔拉斯一般均衡”和“帕累托最优”,证明了个人通过“成本收益分析”可以实现个人效用最大化,而在市场机制下,这也带来社会总剩余最大,即证明了自由市场是资本发展的最佳路径。因而,马克思对于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同样适用于新古典经济学。在当今这个自由放任市场经济制度下资本问题全方位暴露的时代,马克思进行经济研究的起点及方法是构建实践中有效规范和引导资本发展的重要理论基础。

二、《资本论》视野下私有产权市场经济在实践中的问题

在理解了马克思研究市场经济的起点与方法后,我们就可以充分地看到古典政治经济学以及新古典经济学在学理根源上的谬误。运用科学抽象法,从“现实的个人”出发,马克思在三卷《资本论》中对私有产权市场经济在实践中的问题进行了具体的阐述和批判。

在《资本论》第一卷中,马克思首先对商品的本质进行了抽象,并分析了价值与使用价值的矛盾。在古典政治经济学体系中,对商品的本质只抽象到了使用价值的层面,而马克思则进行了进一步的抽象,找到了价值③。与使用价值不同,价值是一个社会维度的概念;从使用价值层面出发开展研究,最后只能走向抽象意义上的资源配置的学说,而从价值出发,则能看到现实经济关系层面的矛盾和冲突。首先,按照《资本论》的分析,由于卖者与买者不可避免地存在着社会性因素,这就可能使得商品的价值和社会评价之间脱节④。其次,关于资本家与劳动者之间的关系,古典政经经济学者将劳动看成是经济要素,认为劳动力市场可以在市场调节下形成均衡市场。但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认为,在现实经济运行中,劳动力相对过剩⑤,而且资本家的联合能力远大于劳动者,同时资本家对相关法律的制定具有更强的影响力,因此劳动者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所以,劳动者获得的工资不是劳动力的自然均衡价格,而只不过是能够维持其生存的生活资料的价值⑥,是其创造的价值中的一部分。在第一卷中,马克思详细地描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如何在剥削剩余价值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集中论述了资本循环的问题。按照新古典经济学,自由市场能够将资本在时空上配置好,而根据《资本论》的研究,由于现实中各种社会性因素的影响,自由市场经济下,真实资本时空布局难以实现产业循环。比如,货币的出现使得买和卖相分离成为可能,因此,货币领域的不断发展就可能使得货币所有者和商品所有者出现矛盾,进而使得商品循环出现问题。而在《资本论》的第三卷中,马克思则详细描述了社会性因素造成的对抗性矛盾在不同领域的具体运动,例如由于科技进步,资本有机构成不断上升导致实体经济利润率下降⑦;而虚拟经济领域不仅不适用利润率下降的规律,同时由于这一领域信息极不对称,存在着大量利用信息差获取超额利润的行为⑧;金融领域的超额利润对实体经济造成了挤压,导致金融资本家和产业、商业资本家的博弈对抗等问题;除金融领域外,土地、艺术品等特殊的商品由于不包含无差别劳动,其价格具有和一般商品不同的运动趋势等⑨。实际上,第三卷描绘的具体领域中不同资本的行为规律,印证了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是如何偏离所谓的均衡状态的。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正是从现实的人出发,利用科学抽象法揭示了实践中资本在自由市场经济条件下的运行状态。虽然市场机制发展至今已经日趋完善,但其根本上的弊病仍与马克思所处时代面临的问题相同。从《资本论》的视角出发,我们可以发现实践中的市场经济和西方主流的新古典经济学的设想相去甚远。在新古典经济学的假设中,理性人想要实现效用最大化,其路径仅仅是进行理性的成本收益计算,最终自然使得自由市场经济达到均衡状态。然而,现实中的个人被社会关系深层次规定,体现出明显的社会性特征,为了获得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除了理性计算,还会利用信息不对称、非理性心理、垄断等社会性因素,资本的实际运行必然偏离古典政治经济学所描述的状态。从《资本论》的视角出发,我们可以看到市场机制下不同资本如何进行不同规律的运动,最终导致大量社会资源由价值创造领域涌向价值分割领域,一方面资本偏向投机性强的虚拟经济领域,使得实体和虚拟经济发展不平衡,经济体系的脆弱内含系统性风险;另一方面,资本集中集聚中容易形成联合和垄断,致使财富越来越向少数人聚集,社会贫富差距逐渐拉大,可以说资本的负面问题充分爆发。

三、基于《资本论》开发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的分析框架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了不同资本由于不同行为规律,在自由市场条件下运行中出现的系列问题。纵观当今全球,可以发现实施完全自由放任的市场化改革的国家,其发展历程完美地印证了《资本论》中的观点。这就是在市场化改革初期,各国均出现了较为显著的增长,这表明市场机制在现有生产力条件下对资源配置的激励作用,在这一阶段可以说市场经济在向着新古典经济学设想的均衡状态发展。然而随着市场化改革进一步深入,资本获得更大自由的同时也意味着其能够利用社会性因素牟利的空间更大了。紧接着,《资本论》中所描述的不同资本之间的差异和对立就会显现:实体经济利润率下降、科技创新高风险带来高成本,土地价格不断上涨、金融利润率不断提高,最终导致金融和土地脱离实体经济,与实体经济争夺资源,经济空心化问题严重,缺乏创新动力;同时,劳资问题、金融资本与其他经济部门收入差别都会导致贫富差距,资本非但没有发挥其正面作用,反而其负面问题充分发育并暴露出来。这一定程度上也揭示了部分实行市场化改革的发展中国家并没有获得真正的发展,反而在一段时间后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深层次原因。而发达国家更深入的市场化则意味着自由市场机制下其虚拟化程度更加严重,造成金融脱实向虚、产业空心化,甚至出现经济危机。美国上世纪末以来深度推行自由化和金融化,最终酿成次贷危机并演变成金融危机,就是这一理论推演的现实例证。当然,自由市场的问题很早就引起了西方学者的反思,例如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发现现实资本运行中个体心理因素的干扰,提出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资本边际效率递减、流动性偏好这三大心理规律导致了自由市场经济下有效需求不足,因此需要运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来进行宏观管理;再如创立信息学派的斯蒂格利茨(Joseph Eugene Stiglitz),他认为在资本运行中存在信息的不对称,因而否定了自由市场趋向均衡的可能性。但是,西方各学派的反思究其根本不过抓住了社会性因素的某个方面,这种方式便于简化问题从而展开研究,但是对于实践中的市场经济的认知仍然是片面的,没有上升到更本质层面进行分析。

《资本论》中虽然没有直接论述如何发挥资本积极作用这一问题,但是马克思基于对各类资本不同行为规律的分析和把握,认为各类资本在实际运行中需要进行经济关系调整。为此,必须客观看待马克思对于资本的态度。尽管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揭示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矛盾,并且看到了资本主义市场下的资本问题,但是马克思并没有完全否定资本的历史作用,他始终以辩证的、历史的眼光看待资本的作用。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曾经评价道:“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8〕36而人类社会发展至今,资本在推动生产力发展和技术进步方面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同时势不可挡的全球化趋势更是将这种作用扩展到世界范围,马克思指出当今社会“不仅苦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而且苦于资本主义生产的不发展”〔9〕9。因此,在当前需要从经济关系调整角度,控制资本的消极作用,发挥其积极作用。《资本论》已经深刻揭示,市场机制下不同领域内社会性因素的密度具有巨大差异,因此,规范和引导资本发展的重要前提是深入探究和把握各类资本不同的运行规律,锁定不同领域经济关系的具体情况和差异,进而进行经济关系调整。如在无差别劳动领域(例如农业、制造业等),社会性因素的密度较小,各产业均参与利润率平均化,内部难以形成差别化的利润率,同时从长期来看,这一领域的利润率处于下降的趋势,因此,对这一领域应采取较小的监管力度,让市场机制发挥作用,充分激发市场活力。对于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的高科技领域等需要差异化劳动的领域,社会性因素较多,存在着垄断定价、信息不对称的可能,同时易形成行业门槛,有一定的市场定价权,可以获得超额利润,为了促进更公平的竞争及发挥市场机制的配置作用,政府部门要加强反垄断等监管措施。而对于虚拟经济领域如金融、地产等,其天然存在着信息不对称、非理性心理以及垄断等社会性因素,自由放任的市场机制极容易使得这些领域利用社会性因素通过“赌博欺诈”〔10〕500以及利用垄断地位追逐超额利润,进而使得这些领域成为分割价值而非创造价值的工具,并且挤压实体经济的生存空间。尤其需要注意的是,“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关系发展和安全”,因此,“要遵循市场化法治化原则,统筹做好重大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工作”〔11〕,促使虚拟经济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助力。

四、对新时代我国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的启示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到,当今社会,市场经济仍不可完全被超越,尽管市场机制又发展了近一个世纪,但当今全球经济理论和实践影响深广的新古典经济学仍然与古典政治经济学一脉相承,未能超越马克思所批判和反思的范围,可以说“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12〕。因此,当前迫切需要建立一个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的马克思主义方案。这一方案以现实人为起点,基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资本行为规律分析框架,强调根据各类资本特性及行为规律进行研判并对各领域进行经济关系调整。新时代,中国在积极参与全球经济交往的同时,更加自觉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形成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因此,不论从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资本论》视角下的行为规律分析框架对如何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都具有独特价值。

首先,在理论层面,我们要充分意识到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局限性,从更加系统和本质的经济关系调整视角出发对其进行反思、借鉴、改造,才能够进一步建立符合现实经济运行的资本规范和引导方案。从研究起点来说,实践中的资本发展方案应建立在“现实人”起点上,而各样的个体实际上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5〕501,只有从这样的起点出发才能认识到社会性因素在市场机制中的重要作用。从研究方法上来说,新古典经济学从抽象的“理性人”出发,认为每个人在市场上都进行理性计算,因此将现实的经济运行简化为一个个数理模型,其研究很重要的能力就是数理分析能力。但是,从经济关系调整视角出发,我们可以看到现实中的个人在不同的经济关系影响下会作出不同的决策,因此,进行经济研究首先需要的是坚持唯物辩证法。不仅需要进行科学的抽象,更要坚持历史的、实践的观点,关注对实际经济运行的考察,使理论随着现实的发展不断改进,才能使得经济学的研究真正具有解释和指导实践的功能。同时,在研究过程中,既要强调“坚持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和方法论”,也要注意借鉴西方经济学“反映社会化大生产和市场经济一般规律”〔13〕的理论资源,将两者有机结合,发挥综合研究优势。

其次,在国内实践层面,要基于经济关系调整视角来建设和驾驭资本,设好设准“红绿灯”,以更好规范和指导资本健康发展。习近平指出:“要深入总结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对待和处理资本的正反两方面经验,深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理论研究,用科学理论指导实践,促进各类资本良性发展、共同发展,发挥其发展生产力、创造社会财富、增进人民福祉的作用。”〔1〕不同于新古典经济学为各国开出的强调自由化、市场化、金融化的所谓“普世”的发展道路,《资本论》视角下强调经济关系调整,是对市场中各类资本运行规律的具体分析,把握其内在经济关系,根据不同情况进行调整。要进行经济关系调整,需要进一步深刻认识和发挥好政府职能。新古典经济学从抽象的研究起点出发,对市场经济进行研究,认为自由市场机制总是使得经济不断趋向均衡,政府在市场经济中仅仅需要充当“守夜人”的角色,资本自然就会发展好。但是,事实证明自由市场机制下,资源会流向社会性密度更高的虚拟领域,这一领域在现实运行中更多是分割价值,使得经济发展缺乏动力。因此,政府必须承担起对于市场机制的监管职能,“加快转变政府职能,提高政府监管效能,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14〕,要根据各类资本特性及其行为规律进行差异化的监管,重点预防金融风险,促进实体经济的发展。这些思考,有助于我们在新的层面上推进经济现代化方案。这是我们在习近平经济思想指引下,为人类贡献的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新方案。

再次,在全球实践层面,避免盲目遵循“比较优势”,追求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产业链中高端,推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这也是在全球层面促进资本健康发展的重要路径。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支持传统产业优化升级,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瞄准国际标准提高水平。促进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培育若干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15〕按照新古典经济学的逻辑,根据“比较优势”在世界范围内展开分工,实际中却造成发达国家占据产业链的上游,对可替代性大、主要提供无差别劳动的处于产业链下游的发展中国家进行垄断定价。因此,为了获得真正的发展,发展中国家需要加大力度扶植具有竞争力的产业,而优势行业的选择既要参考市场机制中自身的优势,又要不断超越现有的产业格局促进产业升级,根据自身的具体国情开发出差别化的国别发展方案。在国际分工上,我国近年来通过提高供给侧的质量来促进产业升级,并且已经初见成效,要真正摆脱发达国家的垄断定价,就要继续坚持创新,增强核心竞争力。同时要注意的是,这一发展方案有别于其他西方国家的所谓全球产业链分工方案,不是通过剥夺其他国家而获得发展,而是“不同国家、不同文明要在彼此尊重中共同发展、在求同存异中合作共赢”〔16〕。这是我们在习近平经济思想指引下,为全球贡献的经济全球化治理的中国方案。

在新时代,我们要在习近平经济思想的指引下,在理论上,“要加强新的时代条件下资本理论研究”,探索“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如何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1〕,为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中国方案、全球经济治理的中国方案作出理论贡献;在实践中,要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历史地、发展地、辩证地认识和把握我国社会存在的各类资本及其作用”〔1〕基础上,“发挥资本作为生产要素的积极作用,同时有效控制其消极作用”,强调“要为资本设置‘红绿灯’,依法加强对资本的有效监管,防止资本野蛮生长。要支持和引导资本规范健康发展,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2〕。我们要践行中国经济方案,艰苦奋斗,为实现民族复兴而努力奋斗。

注释:

①理性人有如下核心特征:(1)理性人具有“完全信息和完全能力”;(2)理性人“有能力为自己和社会作出最优的生产计划和安排”;(3)“任意一个生产者或需求者都没有定价能力,不能改变只能接受既有价格”;(4)理性人及其经济行为能够通过“形式化公理体系”计算得到。参见赵志君:《经济学个人主义方法论反思——劳动分工和内生市场结构的视角》,《经济研究》2018年第8期。

②《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的观点认为,“科学的抽象法”包含“思维抽象”和“思维具体”:通过对“表象”进行思维抽象,“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的规定”。在得到抽象的规定后,通过思维具体,“抽象的规定在思维行程中导致具体的再现。”马克思运用科学抽象法分析“人口”:“如果我从人口着手,那么,这就是关于整体的一个混沌的表象,并且通过更切近的规定我就会在分析中达到越来越简单的概念;从表象中的具体达到越来越稀薄的抽象,直到我达到一些最简单的规定。于是行程又得从那里回过头来,直到我最后又回到人口,但是这回人口已不是关于整体的一个混沌的表象,而是一个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了。”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4-25页。

③商品之间之所以能够交换,必须以这两种商品之间存在某种“共同的东西”:“一定量的小麦等于若干量的铁,如1夸特小麦=a英担铁。这个等式说明什么呢?它说明在两种不同的物里面,即在1夸特小麦和a英担铁里面,有一种等量的共同的东西。因而这二者都等于第三种东西,后者本身既不是第一种物,也不是第二种物。”不同的商品的“使用价值”是不同的,所以抽象到“使用价值”是不够的,需要继续对使用价值进行抽象:“作为使用价值,商品首先有质的差别;作为交换价值,商品只能有量的差别,因而不包含任何一个使用价值的原子。如果把商品体的使用价值撇开,商品体就只剩下一个属性,即劳动产品这个属性……各种劳动不再有什么差别,全都化为相同的人类劳动,抽象人类劳动。”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51页。

④马克思认为:“价格形式不仅可能引起价值量和价格之间即价值量和它自身的货币表现之间的量的不一致……价格可以完全不是价值的表现。有些东西本身并不是商品,例如良心、名誉等等,但是也可以被它们的占有者出卖以换取金钱……没有价值的东西在形式上可以具有价格……另一方面,虚幻的价格形式——如未开垦的土地的价格,这种土地没有价值,因为没有人类劳动对象化在里面——又能掩盖实在的价值关系或由此派生的关系。”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23页。

⑤社会劳动生产率的上升导致资本对劳动的需求下降:“对劳动的需求……随着总资本的增长而递减,而不像以前假定的那样,随着总资本的增长而按比例增加。对劳动的需求,同总资本量相比相对地减少,并且随着总资本量的增长以递增的速度减少”,由此形成“过剩的工人人口”。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725-728 页。

⑥延续劳动阶层存在的“生产劳动力所必要的生活资料的总和”包括“足以使劳动者个人能够在正常生活状况下维持自己”的和“工人的补充者即工人子女”的生活资料的总和。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98-200页。

⑦科技的进步使得可变资本在总资本中的比例下降,生产商品所需的劳动减少:“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可变资本同不变资本相比,从而同被推动的总资本相比,会相对减少”,“不变资本同可变资本相比的这种逐渐增加,就必然会有这样的结果:在剩余价值率不变或资本对劳动的剥削程度不变的情况下,一般利润率会逐渐下降”。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36页。

⑧《资本论》第3 卷中大量地记录了金融领域的欺诈案例,马克思将脱离了实体经济的金融称为“最纯粹最巨大的赌博欺诈制度”。尤其地,在市场出现非理性繁荣,或是出现商业危机和金融危机时,就是金融欺诈行为盛行的时候。由于这种金融通过“剥削他人劳动的办法来发财致富……并且使剥削社会财富的少数人的人数越来越减少”,因此这一领域存在着高额的经济回报。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 458-459 页、第 461-464页、第475-476页、第500页。

⑨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展开,土地价格呈上升趋势:“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利润率有下降的趋势,所以,从利息率由利润率决定来说,利息率也有下降的趋势;此外,即使撇开利润率不说,由于借贷货币资本的增大,利息率也有下降的趋势,所以可以得出结论,土地价格,即使撇开地租的变动以及土地产品价格(地租构成它的一个部分)的变动来看,也有上涨的趋势。”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703 页。对于艺术品而言,由于其具有独特性,不能通过加入劳动而增加供给,因此其价格变化趋势与一般商品不同:“那些本身没有任何价值,即不是劳动产品的东西(如土地),或者至少不能由劳动再生产的东西(如古董,某些名家的艺术品等等)的价格,可以由一些结合在一起的非常偶然的情况来决定。要出售一件东西,唯一的条件是,它可以被独占,并且可以让渡。”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7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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