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选段《一首桃花》的演唱分析与林徽因的艺术形象塑造

■ 张玮璐

歌剧的发展在我国具有悠远的历史和深厚的传承，是现代艺术中具有重要地位的艺术表演形式。歌剧自在中国发展以来一直都具有明显的时代特性，并结合经济、政治、文化、生活来展现其中内容。其中声乐演唱作为歌剧的主要表现形式，是由声与情的结合来展现内在情感的，二者在演唱中相辅相成、共同存在才能表达出歌曲的主要艺术内涵。声乐是一种能传达强烈的音乐性和表达时间的听觉艺术，而歌剧又是音乐中的最高形式，它以全面丰富的表达满足人们的艺术生活需要为主要目的，慢慢地被大众所熟知。

一、歌剧选段《一首桃花》概述

（一）创作背景

《一首桃花》选自于歌剧《再别康桥》，是才女林徽因创作的一首诗词，创作于1931年，后由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周雪石作曲。这样一首具有浓重艺术气息的声乐作品就诞生了。

歌剧《再别康桥》故事的主线是讲述过往岁月中林徽因和围绕在她身旁的几位男青年之间的故事。《一首桃花》这首诗出现在《再别康桥》第五幕“双清重逢”中，是林徽因与徐志摩再次相见之后抒发出的内心感慨，这些诗句回忆了往昔，表达了对时间的感叹和未来的向往。《一首桃花》的音乐借鉴了国外的创作技巧，同时吸收了中国音乐的独特色彩，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音乐风格。并且它具有很强的戏剧性，能够生动地展现人物的艺术形象，对中国戏剧创作有着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二）音乐风格

《一首桃花》以林徽因的原作诗词谱曲，音乐以小提琴和钢琴为主并配有大提琴伴奏，可以说是一首注重情感、声音、意境三合一的完美曲目。它以自然景色来烘托表达主人公的内心情感，诗词富有极佳的生命力。歌者在演唱时要做到声情并茂、字正腔圆，这样才能唱出令人感慨的美妙歌声。作曲家使用独特的谱曲方式和独具特色的表达技巧，让这首曲子充满独特之美。这首曲子不像其他歌剧那样有着强烈的戏剧冲突、激烈的人物斗争，而是以舒缓的意境给人以沁人心脾的感觉。没有大型的交响伴奏，没有合唱团做声音背景，没有豪华的舞台，不需要花哨的服装、艳丽的灯光，需要的只是一座平凡的桥、一棵落花的小树，却能在雅致、清新、安宁当中时刻透露着情感的交汇，让整首作品的每一个音符都充满着诗情画意，使欣赏者过目不忘。

（三）曲式分析

《一首桃花》属于典型的单二部曲式，一共分为引子、A段、B段、尾声四个部分，其中，主要部分是A、B两个乐段。A段是宣叙调乐段，B段是咏叹调乐段，是一首宣叙调与咏叹调巧妙结合而成的曲目。A段描写桃花的宁静淡雅，B段描写桃花的生机活力。作者主要以4/4与3/4节拍的交替使用来衬托桃花的动静之美。演唱者要塑造出一个大气、得体的知识女性的形象。

引子1～13小节，g小调。曲子的一开始由小提琴和钢琴的优雅旋律配合着响起，引子由弱到中强再到弱，逐渐地引出了主旋律，再用连续的三连音和跳进组成，让人感受到桃花渐渐盛开的感觉，引人走入了那回忆、思念的景象当中。

A乐段14～26小节，仍然是g小调，4/4拍，由两个大乐句组成，刚进入A段时使用弱记号标记，旋律平和，结构紧凑，旋律走向多使用跳进和级进，使高声部丰富绚丽。通过这一段对于桃花的静态描写，充分衬托出林徽因的聪慧与柔情。27小节是过渡，为后面转调做准备，并使用连续的大跳将曲子引入高潮。

B乐段28～38小节，此时转为降B大调，规整的4/4拍与旋律性较强的3/4拍交替使用。这时全曲进入了副歌部分，速度也由之前的69变为了72。这一段的开头出现了弱渐强力度记号，这标志着全曲已从A段舒缓忧郁的旋律风格变为欢快明亮的旋律风格，旋律高亢激昂和A段的宣叙调形成感情上的对比。这一乐段描写桃花的动态之美，从而衬托出此时的林徽因对于时光飞逝的感叹。第一个小乐段结束接入第二小乐段的反复，体现出乐曲的方整。即将结束的乐句又弱下来，使人回味不已。

尾声39～43小节，小提琴和钢琴的美妙旋律在这个尾声里再次响起。这里的旋律是较强的，并使用连续的三连音和附点来增加力度表现出回忆的情感，之后再用渐慢和弱记号来预示着全曲的结束，最后落音在降B大调的主和弦上。

二、歌剧选段《一首桃花》的演唱分析

（一）宣叙调分析

《一首桃花》刻画的是二三十年代知识女青年的形象，因此是一首含蓄委婉的歌曲，在此宣叙调部分应该演唱得如流水一般清澈动人。尽量用接近于“说”的形式来表达，“说”出歌曲中的内涵。“桃花，桃花……说的一句话”这个时候声音不能一下爆发出来，而是应该缓慢、有感情地进入，口盖打开挂住头腔，咬字不能太硬，要圆润、拉住气息，演唱得深情且委婉。桃花的“桃”字在出声之后主要唱韵母“a”，属于宽韵，然后再慢慢地归韵，将韵母“a”转变成“o”。“那一树的嫣红”稳住感情，“像是春说的一句话”注意此前应有半拍空拍，此处演唱要注意声断而气不断。还有这句话中的“春”字也是宽韵，竖起来咬字。“朵朵”到“露凝”这个八度大跳要注意吸气稳住不要出现喉咙音，低音、高音的声音位置一定要统一，同时要委婉含蓄地表达出情感。“是一些玲珑的字眼”到“柔的匀的吐息”，演唱时要柔和，注意尾音要拖够时值，渐弱，乐句之间要保持连贯同时保证气息的流动性，以表现出桃花柔弱且妩媚的姿态。“含着笑”要注意和之前的“柔的匀的吐息”不要断开，应是适当地连着，并且“含着笑”要带有那种憔悴、无力的情感。“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渐弱的同时稳住不要放松，感情到位，此时的桃花是温柔、含蓄的，也象征着女主人公的温婉。

（二）咏叹调分析

《一首桃花》的咏叹调部分，主要是描写桃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姿态，可以说是全诗的绝妙之处。“看那一颤动在微风里”到“在三月的薄唇边”全曲进入副歌，要把全身的感情、爆发力都扩张出来，气息要深扎下去，来用最深的气去表达最深的情感，“叹着唱”高音位置要挂住，音色统一。同时要和宣叙调部分内敛含蓄的情感形成对比，更加充满深情，用深沉的情感来带动肢体语言的表达，那是对逝去时光的惋惜和怀念友人的感情。演唱到“一瞥、一瞥”这里速度要逐渐地慢下来，情绪略微深沉一些，底气要足，“瞥”字在发声过后尽量不要变动，之后再慢慢地归韵。“一瞥多情的痕迹（噢）”此时全曲进行到34小节的结尾，高音处同样要气息深扎下去，挂住位置控制住气息的流出，然后再慢慢弱下来，“噢”字只需轻轻一带而过，千万不能用力过猛，要体现出感叹的情感。接下来反复咏叹调部分，情绪越来越激昂，演唱到全曲结尾时，渐渐地把眼神看向远方，好似那时光就在眼前重演，又渐渐消失，最后在欲言又止的感觉中结束全曲，给人以意味深长的感觉，唱出林徽因的内心世界，唱出一代才女的高雅和内涵。

（三）音乐情感分析

想要完美诠释一首作品首先要通过词曲背景了解其背后发生的故事，深刻体会其中的内涵及词曲作者想要表达的心境、意图。其次是对曲调节奏的精准掌握。《一首桃花》就是一首根据情境所作的歌曲，当时的林徽因正在香山别墅中养病，徐志摩前来探望这个多年的老友，在他们的交流中林徽因忆起往事而写下了这首词。在这样的背景下，作曲家又把全曲分为了A、B两个部分，并有大段的引子将我们带入这首曲子恬静美好的意境之中。全曲速度以69每分钟为节奏，还巧妙地运用了三连音使引子悠长舒缓、引人入胜。A段主要以吟唱桃花来表达林徽因清澈、端庄的人物形象。起始是一个P的标志标识弱唱，这也对应了“桃花，桃花”的开头，并且还加有附点和切分音，更加能够将观众带入情境，词人将思念寄托于姹紫嫣红的桃花之中，朦胧、恬静而典雅。B段主要以描写风中摇曳的桃花来引入高潮，并且愈发加快速度制造连续高潮，这里运用三连音来刻画动态的桃花，表现出词人高雅、大方的另一面。作曲家全曲都使用了一种张弛有度的强弱和速度对比来引人入胜，完美展现出少女的多情与理智。

（四）语言情感分析

此种声乐作品的歌词中包含着明显的文学特性，语言是表达作品的关键，在对歌词有了一些直观的了解后，通过语言和曲调的结合就能明确这首作品的感情基调。在演唱《一首桃花》时歌者需要具备较强的演唱功底，演唱时声音和气息都要注意，并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深厚的情感语言。如在A段开头处，“桃花，桃花”这里音比较高，就需要歌者有极强的控制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强弱，发出符合意境的声音，并且“桃”字不好咬字还需要归韵，如果稍不注意就会使这个字哽在喉中，说不清楚而晦涩难听。下一句中还有一个八度大跳“朵朵”，咬字时切记不要大口开合，要尽量发出纯正的元音，并把母音归韵。像此种语言的分析是学习歌唱时至关重要的一环，歌者需要反复吟咏歌词再进行逐字逐句的研究，深入分析每句歌词的语言重心和节奏，这样经过分析后再演唱的歌曲就能在顷刻间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

（五）情感想象分析

情感想象力在演唱作品时也是必不可少的。艺术的想象可以提升歌者的审美能力和艺术表现力，真实地发出对作品的情感感叹和转折，并且还能提升观众视觉中的真实性和感染力。在歌者练习作品时还可以通过艺术创造和夸张的效果来演唱，将自己对歌曲的情感表达融入到情境当中。如《一首桃花》是借助桃花的姿态来表达女主人公的人物形象，那么就想象着自己面前盛开着一树桃花，那姹紫嫣红的芬芳使人陶醉，有的还随风摇曳。想象力和词曲互相呼应，歌者就可以发自内心地将自身与词曲情感融为一体，充分感受其中的精神内涵。

三、歌剧选段《一首桃花》中林徽因的艺术形象塑造

（一）林徽因的音乐形象分析

林徽因，作为一位受到中西文化熏陶的新时代女青年，是充满新思想、极具个性魅力的大家闺秀。她不仅追求女性的独立解放、男女平等，还追求婚姻、爱情的自由。她的诗歌大都是在夜晚创作出来的。她生活在宁静的山里，有着宁静的心灵，并常常以一种干净、优雅、纤细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一首桃花》这首歌运用拟人的比喻手法，把一朵朵桃花化作了一个个婀娜多姿的姑娘，透过“桃花”把林徽因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犹如她一生的戏剧与斑斓。林徽因的吸引力不仅仅在于她的美貌，还在于她的才华、知性、优雅、轻柔和对于新生活的追求、热爱，她是勇于追求自我的新时代成熟女性。《一首桃花》在最开始的伴奏部分主要采用小提琴主奏，以衬托出林徽因优雅含蓄的性格；结尾部分还是采用小提琴伴奏，显示出她性格中成熟沉稳的部分。林徽因的诗词在大多时候都是抒发感情的，表达出她内心的丰富，但在生活中的一些方面，她又始终是理性的。

（二）林徽因的戏剧形象分析

歌剧《再别康桥》中的林徽因，每一幕中所表现出来的感情都是不同的。在第一幕“墓地游吟”中林徽因初次出现，是老年的金岳霖先生在探访墓地时出现的一种意象，是金岳霖回忆中最美好的少女时代的林徽因。林徽因说：“我高兴，我欢喜，因为，那是爱的赞颂！”此时的林徽因明白金岳霖对她的情感，她感谢他的称赞，感谢他的欣赏，却因不能以同样的情感来回报他而抱歉。此时音乐响起，唱出《灵感》：“是你，是花，是梦……”营造出了神秘、典雅的氛围，也带着观众走进这段故事的讲述当中，揭开了序幕。

而林徽因在建筑学家梁思成的面前，却不再是文学家，也不是诗人，而是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女。第二幕“天坛同台”，这时的徽因20岁了，在双方家庭的你来我往中，两位出身相同、文化相似，性情、趣味相投的青年男女，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在这一幕中，徽因像是小孩子一样满台地跑着，她问：“思成，思成，你藏在哪儿呀？”声音里沁满了对思成的爱意。思成回答道：“哈哈哈，林下美人，梁上君子，下来了！”当思成邀请徽因一起去美国共同学习建筑的时候，他们说着一样的话，看着相同的方向，眼神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他们相约在天坛，共同唱出了《天高地迥》这段二重唱，上演了青春、活力的一段感情。思成的乐观向上、拼搏踏实的品行牵动着徽因的内心，而徽因的优雅、秀美和才气也同样吸引着思成。他们的未来正是梁思成的一句台词：“中国第一对建筑师将是我们精彩的人生。”

此时，台上的场景变换到了诗圣泰戈尔的祝寿宴上，泰戈尔向徽因转达了志摩对她的情感，而聪明伶俐的徽因听后马上表达了自己的情感态度。“完美的遗憾，动人的悲伤”，泰戈尔对此表达了深深的遗憾。寿宴贺礼上，徐志摩是爱神，林徽因是齐德拉，两人唱起了二重唱《我的爱》。志摩再一次对徽因表达了爱意，而徽因也有过那一瞬间的恍惚。徽因恍惚着她曾被康桥上浪漫真挚的志摩动摇，但她始终是理性的。《再别康桥》轻轻唱出：“轻轻的我走了……”戏中戏的激情奔放和现实当中别离的感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如他们二人的情感纠葛。最后离别时刻志摩对徽因说：“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言语中充满对徽因的不舍。志摩对徽因的情感不由得叫人揪心、叹息。

徽因的再次出现是在第五幕“双清重逢”中。这时的徽因身在香山别墅中安心养病，在此前已和梁思成结婚并育有一女。徐志摩前来探望，两位许久不见的老友在一起聊诗词、聊生活、聊理想，《一首桃花》在此处唱起，唱出的是留恋与回忆。突然下起了一场雨，雨中志摩和徽因穿越到了年少的模样。他们在康桥听雨，伴着肖邦的夜曲徽因唱出了《雨后天》。志摩为徽因在雨中朗诵《雅典的少女》等待虹的出现，青春的悸动，诗意的萌芽，热烈的追求，美好的爱情，全部通过回忆呈现在观众面前。雨后，他们回到了双清重逢的地方，在时间的洗礼中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升华。此时志摩演唱唱段《偶然》，而后二人紧接着又唱出《复活性灵》。徽因鼓励着志摩并邀约在协和礼堂。

徽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第七幕“白日飞升”中，在自己的演讲现场，当演讲结束听闻志摩乘坐的飞机失事的噩耗时她悔恨不已。胡适道：“志摩这一次是真走了。”徽因等待的志摩再也无法到来，她悲伤欲绝，手里捧着飞机残骸唱出了《白日飞升》。

四、结语

《一首桃花》是一首具有很高借鉴欣赏价值和动听优美的歌剧选段，词人以独特的想象力和精湛的技巧描写出了一个动人的场面。对于此类艺术性较强的歌剧，我们一定要了解其背后的故事，在演唱时尽量遵守词曲作者的心境，再加上艺术处理和情感表达，用心地将自身的思想感情与音乐的情景融合在一起，投入到角色当中，以便能够更好地完成二度创作。在注重声音技巧的同时更要注重情感表达、肢体语言的艺术，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做到把“声音”与“情感”融合在一起，分别把握住歌曲中宣叙调和咏叹调的情感，将歌曲的思想内涵淋漓尽致地传达给观众，真正做到“以声带情，声情并茂”。这样，经过加工的艺术歌曲可以达到“声”“情”“意”三位一体的艺术表现，能令观众在顷刻间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