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国际农村创业研究现状与展望

陈 朋，王思懿，蔡晓琳

（仲恺农业工程学院，广东广州 510260）

创业是乡村产业振兴的重要功能，是目前中国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举措。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农村创新创业环境不断改善，乡村产业快速发展，促进了农民就业增收和乡村繁荣发展。2020 年1 月19 日，国家发改委等19 部门联合印发《关于推动返乡入乡创业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到2025 年打造一批具有较强影响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返乡入乡创业产业园、示范区（县），全国各类返乡入乡创业人员达到1 500 万人以上，带动就业人数达到6 000 万人左右。创业是推动农村发展进程的一个关键因素，尤其是在农村发展缓慢的地区。近10 年来，农业生物技术、网络大数据、农产品价值链整合、更严格的环境法规和食品安全要求都对农村产业提出更高要求，这在根本上决定了农村创业需求的提升［1］。学术领域针对农村创业主体、创业政策、互联网创新等各个领域展开了实证研究，但为了系统了解农村创业知识，本研究对相关文献进行分类整理，分析总结现有研究成果，在此基础上提出未来研究方向，为把握当前研究动态、窥视未来研究趋势，为中国农村创业研究建立理论基础并逐渐形成中国农村创业研究理论体系，同时为农村创业政策制定者和实践者提供可供参考的理论依据。

1 文献选择与分析框架

本研究选择有代表性的3 个英文数据库Science Direct、Web of Science 和Emerald，以“rural entrepreneurship”作为关键词进行检索。首次，将检索范围限制在SSCI 收录的期刊上，并通过滚雪球的方式进行文献搜集，共获得英文文献132 篇（以下简称“样本文献”），文献发表年份大部分集中在2008—2019 年之间（见图1）。主要通过CiteSpace5.7 与VOSviewer1.6.16 对文献进行处理与分析。利用CiteSpace5.7，通过设置国家节点生成发文国家分布图，发现研究区域主要集中在西欧和北美，其中美国、德国、意大利、英国、荷兰等国家对农村创业问题的研究尤为集中。利用VOSviewer1.6.16通过共词聚类分析发现，研究方法以定性研究为主，主要采用访谈和问卷的调查方式，研究主题主要集中在6 个领域：（1）农村创业相关概念辨析；（2）农民创业的动机；（3）农村创业商业模式；（4）农村创业的创新平台；（5）影响农村创业成功的主要因素；（6）农村创业技能学习。

图1 样本文献发表数量的年度分布

此外，通过分析中国推动农村创业的纲领性文件（《关于进一步推动返乡入乡创业工作的意见》），结合创业生态系统理论，样本文献所研究的核心问题（见图2）同样是中国乡村振兴战略所设计的主要实践内容，针对这些领域进行梳理，可以更好地为中国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提供有益借鉴。

图2 农村创业生态系统主要内容

2 农村创业研究相关细分主题

2.1 “创业”与“农村创业”概念

2.1.1 创业

“创业”一词来自法语动词entreprendre，意思是承担。Joseph［2］在其开创性著作《经济发展理论》中认为创业是经济发展的主要引擎，创新是创业的核心要素，提出创业是一个创新和创造新组合的个体并成为经济变革的能动因素，这种组合可以采取诸如开发新产品、开发新的生产方法、确定新市场、开发新的供应源和实施一些新的行业组织形式等形式。进而Knudson 等［3］定义创业为将产品、服务、流程或商业理念商品化的个性化驱动力和能力。为了让创业领域具有独特的特征，学者试图为创业赋予更为清晰的含义，因此如今有关创业的定义已经从关注个体特征（如控制的局部性、成就的需要），转向创业行为（如创业导向）、认知（如决策）和社会资本（如网络）。

2.1.2 农村创业

Wortman［4］是最早将农村创业（rural entrepreneurship）概念化的学者之一，将农村创业定义为创建一个新的组织，引进新产品、服务或创造新市场，或在农村环境中使用新技术。尽管农村地区的许多企业呈现出农村特色，植根于当地经济，但其他企业只是或多或少地出现在农村地区，因此有研究定义农村创业是指雇用当地人，使用和提供当地服务，并为农村创造收入的创业形式［5］。这一定义排除了位于农村地区但仅在当地之外进行贸易、不雇佣当地人或使用当地资源和商业服务，对农村经济没有贡献的企业。农村创业者需要创造一些不同的东西来改变游戏规则并增加创业的价值，他们往往是通过从传统资源中发掘新的价值，并将当地的资源特点和独特性联系起来，以生产有价值的商品来实现创业价值［6］。

此外，需要强调的是，与农村创业不同，农业创业不限定企业所属地区，只强调植根于农业产业。农业创业（entrepreneurship in agriculture）是指生产和销售用于农业生产和农业产品的有关活动［7］。相对农业创业，农村创业更强调农村地域的界限和区域的特殊性。

2.2 从农民到企业家：动机与影响因素

农民面临的竞争环境比其他行业更严酷，因为缺乏适当的监管、补贴和保险会使农业生产周期变得非常复杂，同时新的政策激励和市场需求可能会突然和彻底地改变农业领域［8］。企业家不是一种职业，而是对资源的价值有创造力的人，他们愿意去识别并且利用创业机会，而这种意愿使得创业动机成为创业研究的核心论题［9］。对农民创业动机的研究主要侧重动机分类和影响因素。动机分类方面有3 种分类方法：一是两分法，将农民创业动机分为外部刺激（宏观经济因素、政治环境、社会结构等）和内部刺激（个体特征）［10］；二是四分法，将创业动机分为维持或增加农业业务产生的收入、出于对市场机会的反应、更好地利用未充分利用的农业资源、为家庭成员创造就业机会等［11］；三是六分法，将创业动机分为低不确定性和风险、成长和服务市场、财务状况改善、个人抱负和追求、收入提高、家庭关系［12］。创业动机的影响因素方面，研究表明农民收入的结构是影响农民创业的显著要素［13］，环境、社会和经济危机促使农民寻找新的策略和收入来源［14］；同时，个人禀赋也是促使创业者进行创业的重要力量。

2.3 农村创业的商业模式：农业多样化

国际领域农业农村创业的商业模式主要表现为农业多样化，被视为促进农村经济多元化和可持续发展的有效策略［15］。农业多样化是指农民将现有的农业资源重组为土地、人力、资金和自然资源等新用途的方式。数据显示，超过50%的挪威农民采取多样化的发展模式，农业领域的资源稀缺和小规模结构一直被视为推动挪威农业多样化的因素［16］。

农业旅游是农业多样化商业发展模式的重要类型。Busby 等［27］和Tregear［28］的研究指出，农业旅游可以为农民和牧户带来多种经济利益，其中包括增加农场总收入、全年产生现金流、增加收入以维持传统农业活动和生活方式，以及为家庭成员特别是为农村女性创造就业机会。基于农民视角，农民希望自己世代生活的土地被外界看到价值，也基于对土地和农村生活的一种依恋，他们希望可以在保留传统的同时创造出新的价值［19］。

除了农业旅游之外，由于不同地理环境的影响，各地发展的主流农业类型各有不同，适用的商业模式也各不相同，主要的模式有3 种：（1）基于优势资源的农业加工产业。基于区域优势资源的农产品加工产业是世界各地农村创业的主流模式［20］，例如葡萄酒产业主要强调葡萄种植的地理区位和品种特征。（2）合同农业。对于小型农场来说，在生产前买卖双方便签订购买协议的合同农业有助于促进当地居民创业热情，减少其中央风险。例如在马来西亚沙捞越州，合同农业被用作平权行动计划的一部分，该计划对当地小农进行商业家禽生产方面的培训［21］。这个由国家管理的合同计划是一个更广泛的国家目标的一部分，以消除贫困、提高农村收入，并最终发展本土农业。（3）替代食品网络。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国际竞争的增加导致食品供应量增长，迫使供应链上最为薄弱的农民面临成本上涨与农产品价格下跌的双重压力［22］，这个情况下，替代食品网络通过减少供应链上中介数量，使得农民能够获得更加合理的农产品价格。同时，替代食品网络可以在农场发展、内生资源定价和农村地区可持续发展方面发挥关键作用。

2.4 农村科技创新平台建设：组织学习

农村不是一个同质化的部门，农民在一个多元化的环境中经营，受到严格的约束和管理，这种环境是农民创业过程的一种重要阻力［23］。创业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对此目前并没有统一的结论，但是越来越多的研究支持培养创业者的观点。为了促进农村的可持续发展，农民必须为自己的发展承担责任，采取新的原则、价值观、态度和行为，从而释放社会能量，产生协同效应［24］，而科技创新平台是很多国家促进农业部门组织学习和提升创业效率的重要手段［25］；创新系统理论强调需要在不同的行动者群体之间进行更多的沟通和合作，以促进创新和发展［26］。这种新视角引发了由研究机构、政府机关、非政府组织以及私人参与者发起的各种创新组织和合作关系。如为了能够处理各种机会和问题，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发展组织目前倾向于促进多利益攸关方创新平台建设，以协调学习和行动。

创新平台的职能主要一是提供空间，以便更好地谈判和管理竞争关系，以实现共同利益和边缘者的利益，提高价值链中不同行为者之间的协同关系；二是获得知识和网络的分布，使成员能够发现创业机遇，动员社会系统支持集体行动［27］。创新平台讨论中有两个重要方向：一个是强调社会网络的构建。社会网络通常被理解为人际关系的网络，自然人或实体的大多数行为都嵌入其中。这对农业企业家尤其有用，因社会网络取代力量薄弱的机构，实现克服基础设施限制、加快进入市场所需的集体效率［28］。另一个是数字化转型。数字化是目前全世界农业转型的重要方向，数字技术的使用可以促使农民或农业创业人员开展新的学习过程并创建新的网络、新的互动方式［29］；与此同时，数字化还影响政府政策导向以及非政府组织的搭建与运作，反过来，这些组织或者联盟也会影响数字化在多产业中的使用，在农业数字化转型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30］。

2.5 影响农村创业成功的主要因素

国际领域针对影响农业农村创业成功因素的研究主要可从创业主体特征、投入要素和团队能力等3 个方面展开。

第一个方面是创业主体特征，包括：（1）性别。女性是发起和发展新的农业商业活动的重要力量，她们最初的创业行为以“适应和多任务”为特征，然后将新活动融入农场经营，继而将创业精神与农业发展和家庭责任相结合，扩大企业规模、承担更多风险［31］。（2）教育水平与技能。有研究证实表明创业者的教育水平是影响企业绩效的显著决定因素，而创业者的管理经验对企业绩效有显著影响［32］。（3）创业者目标和态度。有研究发现农民创业的目标和态度决定了企业的战略和创业行为，是影响创业绩效的主要和关键资源［33］。

第二个方面为投入要素。方便的地理位置是创业的重要因素，若农场位于一个有吸引力的地区，例如靠近城市地区（市场）、基础设施良好、支持网络发达等［33］，那么农场开发新活动的机会就大得多。基于企业绩效的资源基础理论表明，经营时间、员工人数和农场面积对农场的年销售总额有正向影响［34］。

第三个方面是团队能力。创始人的角色和高层管理团队的属性（包括高层管理人员数量、合作经验水平和成员功能异质性）会影响村创业企业规模和技术创新［35］。农村创业企业管理者人际关系的性质和质量以及他们与其他利益相关者（如顾客和供应商）的关系也是企业绩效差异的原因［36］。此外，营销能力是影响大多数农业创业企业绩效的重要因素［37］。

2.6 农村创业技能学习

农村部门面临的重要挑战包括农民的创业和组织能力以及创业态度，这需要经济支持，也需要加重视教育和培训［38］。由于农村的异质性，定义创业技能及其内容就显得尤其复杂，因此有研究认为技能与行动的能力有关，因此可以从创业者承担的任务出发界定创业技能［39］。有研究从创业者承担的任务出发对创业技能实证研究表明，创业技能主要包括识别商业机会并利用能力、资源整合能力、风险承担能力、企业规划能力、管理与领导能力等［40］。但有学者认为创业技能应该与管理技能区分开来，创业不仅仅是管理，因为它越来越集中于创新、冒险和发现和利用机会，而完成这一目标则需要经济支撑并更加重视教育和培训［41］。然而农民往往更容易高估他们在发展新的商业活动方面的能力，过度依赖他们已获得的经验、技能和网络，从而对创业学习不够重视。创业培训项目在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亚洲国家，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42］。

3 研究结论与展望

3.1 研究结论

在中国实施乡村振兴国家战略背景下，农村创业与建设现代化农业、实现农民切实增收和农村可持续发展息息相关，因此针对农村领域创业的系统化研究迫在眉睫。国际领域农村创业研究是覆盖农业全产业链的，包括农业创业与农村创业的概念界定、驱动农民创业的动机及其影响因素、农村创业商业模式选择、农村创新平台建设、影响创业成功的因素和创业技能学习等，对国际领域相关研究进行梳理，可为我国农村创业研究和实践提供研究素材和理论参考，并在此基础上不断形成和完善中国农村创业研究理论体系，同时为农村创业政策制定者和实践者提供可供参考的依据。

3.2 研究启示

首先，目前中国农村创业实践远远领先于其理论建设，同时理论层面的滞后也制约了实践的健康有序发展，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缺乏对和农村创业的概念界定。概念界定是建立理论体系的基础，不仅影响中国农业农村创业理论和实践领域的后续发展，更影响中国与国际相关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因此，呼吁国内学术界尽快推动“农业创业”和“农村创业”的概念界定进程，提升中国农村创业研究在国际层面的话语权。

其次，国际农村创业实践都是基于“自下而上”的市场需求和推动，而中国的农村创业带有很强的“自上而下”的国家意志。本研究根据中国《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 年）》提出的乡村振兴总目标，结合国外相关研究，总结出中国农村创业在实践层面需应对的问题，以及基于国外相关文献总结出的对应解决途径，如表1 所示。

表1 中国乡村振兴重点任务与国外相关研究启示对照

最后，重视科技创新的政策支持。理论层面，国际上针对农村科技创新平台的研究已经从发达国家拓展到非洲等发展中国家。实践层面，美国在2002 年《农业法案》第6402 条提出设立10 个农业创新中心以确保农业生产者获得生产和销售增值产品的利益，同时在大学设立旨在帮助农民和农村企业家开发新产品和商业的项目［43］；而在2018 年的新农业法案中强调了产学研协同发展的农村创新支持计划，包括强化研究和开发、价格损失保障计划、农业风险保障计划和营销贷款计划等，对新从业农场主的特种农产品研发提供继续的政策支持［44］。因此，中国农村科技创新平台的建设应该是系统的、多渠道的，不仅包括通过构建社会网络和数字转型促进创业者创新能力提高，更应该包括自上而下的科技创新法律法规体系的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