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达闯关FDA
2022-03-24韩璐
韩璐
2月11日凌晨,美国FDA召开肿瘤药物咨询委员会(ODAC),审评信达生物与礼来制药联合研发PD-1抗体信迪利单抗能否获批上市。
会议开了5个多小时,专家委员会最终以14:1的投票结果,认为信迪利单抗的中国数据不足以申报用于治疗美国患者,需要补充临床试验才能批准上市。
这场医药界的专业会议,在资本市场引发巨大波澜。
10日开盘,信达生物股价一路走低,跌幅一度达12%,后有回暖,至收盘下跌7.47%;百济神州、君实生物、康方生物三家也同步走跌,跌幅均超过3%。
单以港股计,4家公司的市值,合计蒸发约140亿港元。
当天ODAC会议上,FDA专家就信达抗癌药的讨论,集中在三大临床问题:
首先,临床一线疗法已变化,是否需要补充新的头对头试验?其次,信达生物采用中国单一临床研究数据,是否适用于美国患者?第三,美国批准NSCLC基本都以OS(总生存期)终点为主,信迪利单抗以PF8S(无进展生存期)终点申报是否足够?
信达生物与礼来方面给出了解释,认为其数据OS分析也达到了临床获益,但投票结果看,专家委员会没有买账,多数要求补充临床数据。
FDA就数据重申,如果外国数据适用于美国人群和美国医疗实践,研究应由具有公认能力的研究人员进行,且 FDA 通过现场检查或其他适当的方式对试验数据进行验证;若不满足这些标准,将导致仅根据外国数据无法批准申请。
在ODAC会议之前,医药战略营销专家史立臣向《21CBR》记者预测,可能会有会议专家投反对票,导致创新药物申请无法获批,难以进入欧美市场。
此次与信达合作的礼来,在应对FDA要求和说服药物疗效上具有丰富经验。礼来先前表示,如果药物获批,愿意提供40%力度的药物折扣,吸引委员会其他成员的支持。
只是,FDA的态度很明确,审评不会考虑价格因素。
结果一出,礼来制药方面表示了失望,信迪利单抗以价格策略进入美国,暂时遇阻。
FDA的决定,影响的不只是信达生物。
信达生物之外,还有3款国内PD-1药物在向FDA报审,分别为君实生物特瑞普利单抗、百济神州替雷利珠单抗以及康方生物派安普利单抗。
好在,前两者均为全球多中心临床数据,并不限于中国的数据。然而,信达未能获批后,3家公司的股价依然大幅下降。
当天的结果,早有征兆。
2021年末至2022年初,美国FDA肿瘤学卓越中心主任Richard Pazdur多次讲话,认为利用单一国家临床数据的上市申请存在问题,这与美国为增加临床试验患者多样性所做的努力相违背。
Richard Pazdur一定程度上代表了FDA的看法与走向,其新讲话与此前表态大相径庭。
先前,他曾于2018年到访中国,在上海张江发表“突破性疗法时代加速肿瘤药物研发的策略”的演讲,鼓励中国创新药进入美国,以改变K药和O药在美的垄断地位,压低肿瘤药价格,降低患者負担。
弗若斯特沙利文大中华区合伙人兼董事总经理毛化告诉《21CBR》记者,彼时,Richard Pazdur提到,FDA会接受仅依靠中国临床数据产生的申请,但目前来看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就像礼来肿瘤学总裁Jacob Van Naarden说的:“我们可能对几年前的话会错了意。”
据悉,Richard Pazdur没有投票权,但也出席了ODAC会议,并参与了讨论。
“单一国家数据提交是在美国所需种族多样性方面的倒退,同时我们希望将中国(药企)也带入全球多中心多人种的参与里边。”他重申了数据多样性的观点。
在毛化看来,3年后的风向收紧,事出有因。
一种解释是,特殊时期FDA的保护政策。
中国创新药企发展迅速,药品有价格优势,在国内已经慢慢替代进口药品,此时若打开FDA的审评政策,会对美国本土企业造成不小压力。
“从这一层来考虑,FDA收紧审评情有可原,未来疫情影响退去,经济恢复稳定后,相信政策会渐渐放开。”毛化说。
另一个解释是,希望制药企业更合理分配研发资源。
Richard Pazdur曾发文批评PD-1赛道拥挤,中国药企进入,他所期望的“低廉价格、创新导向”效果并未实现。
毛化认为,中国药企赴美,药品降价的动机并不明显,大多还是想获取更多利润。
史立臣表示,美国之所以采用中国研究的临床数据,是基于中国加入了ICH(国际人用药品注册技术协调会),“现在美国做法严重违背ICH的原则,中国创新药企可以申诉,也可以向相关部门申诉。”
在国内,由于集采政策和医保谈判的推进,创新药的利润空间大幅收窄,一众国内创新药企,将目光投向出海,尤其美国市场。
由于申报进展最快,信迪利单抗成了最早应考的中国创新药,也首先体会到了出海的不易。
当天的ODAC会议只是开始,之后国内创新药出海,预计难度会加大,周期会拉长。
会议结束后,信达生物发布公告表示:“公司和礼来制药将继续与FDA配合完成新药上市申请的审评工作。”
“按要求开展进一步临床试验,将会花费大量财力和时间。”毛化认为,好处在于,赴美规则更明确后,后来者可以更好调整出海预期。
他建议有实力出海的企业,加强和国际药企合作,积极开展多中心临床试验;也应积极参与加入一些国际临床试验组织,比如MRCT Center,多渠道汲取经验,更好地设计国际多中心临床试验满足FDA的审评要求。
“对于多数中国创新药企来讲,必须摆脱只追求Me-better这类的伪创新药,在大适应症中追求First-in-class,也可探索冷门适应症;先拥抱国内市场,不断创新深耕才是硬道理。”毛化认为,若自身实力不是很硬,盲目出海未必是一个好选择。
史立臣也对《21CBR》记者表示,中国市场对创新药的需求总量全球最大,也是未来市场增速最快的。
在他看来,中国创新药企的出路,是遵循国家临床价值的政策要求,研发真正的创新药,“创新药物是有专利保护期的,在全球都可以享受高价和专利保护”。
目前,很多所谓创新药,是在国内尚未上市或上市很少的仿制药,这些仿制药只在国内价格高,在国际上价格较低。“一些PD-1药物,大多数是Me too 类的,即便走向国际市场,竞争力也不大。”
说到底,任尔东西南北风,真正好药并不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