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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人的怀旧叙事
——评张惠雯短篇小说集《飞鸟和池鱼》

2022-03-23

黎明职业大学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池鱼故人天使

曾 静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自鲁迅《故乡》起,还乡题材的创作便在现当代文学作家们的笔下历久弥新。以鲁迅等乡土作家为一派的还乡小说将故乡的人事建构在国民性与启蒙性的话语当中;以沈从文、废名为代表的京派乡土叙事,因对现代文明都市的厌弃从而塑造了带有田园牧歌气质的旧日故乡,具有了精神还乡的意味。进入当代文学时期,随着寻根文学对传统文化的发掘、知青回望乡村叙事的兴起、城市化与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农裔作家及新移民作家在他乡书写对原乡的情感经验等,还乡故事的书写便有了更加多样的叙述角度和经验立场。

作为一个旅居海外的70后作家,张惠雯的写作有着明显的个人风格和质感。她开垦出一片独特的短篇小说原野,循着已出版的《两次相遇》(2013)、《一瞬的光线、色彩和阴影》(2015)、《在南方》(2018)以及新近出版的《飞鸟和池鱼》(2021)等短篇小说集的创作路径,可以发现张惠雯延续着自己的文学初心,她将短篇小说视为小说中“短小的抒情诗”[1],希望能抓住凡俗之人身上“一点天性美好的闪光”,始终坚持着自己对文学的信念:它的起点是现实主义,但它的目标应该是理想主义[2]。其擅长写以移民、还乡、乡土题材为主的短篇小说,且小说多以简洁且充满诗意的笔触书写寻常人的日常生活万象,从而展现出作者对女性成长、人性善美、情感伦理、今昔对比等议题的探寻与思考。特别是《飞鸟和池鱼》中所收入的十篇短篇小说,大多以还乡为主题,作为叙事者的还乡人,他们或采用回溯式结构让往昔记忆与此在现实进行对照(如《昨天》《良夜》《天使》等),或运用“在地—异域”的双重视角,客观地于日常琐碎的生活中,观察中原大地上匍匐前进的小人物(如《寻找少红》《街头小景》《临渊》等),描绘出一幅幅在理想失落、庸俗不堪的生活泥淖中挖掘人性自省、寻求人性至善至美的灵魂肖像。

一、还乡人与故地:灰蒙“雾霭”所笼罩的疏离之感

还乡记内含着时光的流逝、空间的腾挪以及百感交集的情绪体验,在某个特定的瞬间,借助主人公的行动,时间与时间交织,空间与空间碰撞,目光与目光相遇,复杂的意义得以诞生[3]。在还乡人眼中,“记忆的故乡”与“此刻的故乡”给人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外在印象与情感体验。还乡者多为即将步入中年或已至中年的人,他们饱尝人事沧桑,从更广阔的现代都市回到闭塞、喧嚣的故地,外在富余与精神空虚的错位使得还乡人无论是现实抑或精神的在场,都与故地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在“此时此地”俨然成为了一个局外人、旁观者,对故乡旧人常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去俯视、审视周遭的一切。

荣格在自传中这样写道:“我向来觉得,生命就像以根茎来维持住生命的植物,它真正的生命是看不见的,是深藏于根茎处的……当我们想到生命和文明那永无休止的生长和衰败时,我们实在无法不怀有绝对的人生如梦之感。然而,我却从来不失去在那永恒的流动中有生存着并永不消逝的某种东西的意识。我们所看见的是花,它是会消逝的。但根茎,却仍然在。”[4]饱经沧桑的树跟人至中年的“我”一样,见证了自我岁月的花开花落,树自有它的孤独,“我”也自有精神的空虚,生活固然是灰色的,还乡人过往的足迹却留在记忆中生根,在岁月的沉淀中发芽。回忆是抚慰自我心灵的一剂良药,使“自我”的生命之树常青。

“此刻的故乡”给还乡人的印象常是具体单一的固化形象:这是“一个生了病的城镇,它的病是残酷、冷漠、愚昧”(《街头小景》);“俗艳的装饰彩灯”照亮了“商铺林立的大街”和“花哨而粗糙”的建筑(《昨天》);傍晚是一天当中最“嘈杂、混乱、污浊”的时候,“所有的人和车拥堵成无数个死结”(《飞鸟和池鱼》),故地被抹不掉的尘土所覆盖,呈现出一派苍茫、灰白的低沉景象。“此刻的故乡”对于还乡人而言,已经不再是熟悉、想象的故地,时过境迁,许多旧景早已不复存在,曾经的田园被新的建筑取代,对于还乡人来说,过去的景象总是好的,“宁静、肃穆,天空中铺满霞光”,现在却是“嘈杂、混乱、污浊的”(《飞鸟和池鱼》)。因此,当还乡人重游故地,在场的景象与回忆中的故乡的错位使得还乡人产生了百感交集的情绪体验,并让他们对故乡产生了一种疏离感和隔膜感。还乡人身在故地,实则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漂泊者,往昔的住处早已不再——正如《昨天》中“我”曾经的住宅,早在十多年前就被拆毁;《天使》中的“我”放弃了父亲留给“我”的房产继承权,“我”只因父亲去世而短暂地重返故乡。在精神的层面上,他们对故人故事的怀旧也无处安放,因为想象与现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裂隙。因此,当还乡人重温着旧梦的温情,回忆对他们来说,虽然发着令人目眩的光亮,但场景和时光也被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雾霭。

在多篇还乡记当中,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张惠雯所描绘的故地总是被笼罩在缭绕的雾霭之下。无独有偶,雾幔这一意象在林斤澜的《矮凳桥风情》中也早有体现。矮凳桥时刻被雾幔笼罩,人事模糊,虚实难辨,在混沌与迷离当中见证着矮凳桥纷繁的兴衰变化。同样,在张惠雯笔下,被灰蒙蒙的雾霭所笼罩的现实与回忆里的明媚的光热形成了张力。或许,在混沌朦胧的雾气之中看待人事,不仅能“遮蔽、模糊一个人更真实的生活”,还能拉远还乡人与当下、过去的距离感,使之明白:过去的印象并不是完全真实的,记忆并不可靠,其中还掺杂了许多还乡人的自我幻想。还乡人在回忆中追怀着往昔岁月,带着沉重的心事回到此地,“雾”不仅笼罩着故乡,还同时裹挟着怅惘、忧伤的还乡人。

值得一提的是,张惠雯笔下的故乡故地,不像鲁迅的鲁镇、苏童的枫杨树乡与香椿树街那样有浓重的地方色彩,它并不是指一个特定的、某个还乡人具体的故乡。主人公返回的并不是自己的出生地,而是与他们情感经历相关联的某地。这不难理解,当张惠雯将笔墨充分地沉浸在记忆河流里,并用丰富的情感包裹起曾经的生命片段时,她便赋予了“故乡”以更广阔的意义[5]。她笔下的乡村小镇不再是突出当下城镇的现实表象,而是交织于过去与现在的光影之下,对往昔生活的一种抒情式的审美观照。现实的此地对于还乡人来说,如同是失落的“天堂”。故乡,成为了还乡人永远无法抵达的乌托邦,它不复存在,难以慰藉心灵日渐枯萎的还乡人。但是,曾经在故乡发生的那些“昨日记忆”,那些与记忆有关的故人,能够给予还乡人哪怕离乡万里,也能成为支撑其面对生活继续前行的动力。

二、还乡人与故人:“两次相遇”下寻觅美好人性

作为叙事者的还乡人,他们从外国或从更发达的大城市回到故乡,抑或是回到一个拥有过往足迹和回忆的地点。这意味着还乡人在故乡(故地)之外还有长期生活的“另一个世界”。由于长期在外生活,还乡人已经很难融于故乡的价值与思维模式。还乡人与故人在多年后的“二次相遇”,在此时显得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这是因为作为一个具有理性判断的主体的还乡人,在与后者相遇的同时,也审视着故人的行为、思想准则及其所代表的原乡文化价值。

循着小说叙事主体的还乡人的内心独白及还乡的种种经历,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有许多二元对立元素的呈现——现实与回忆、漂泊与固定、自由与束缚、往昔的浓烈与今日的孤独、知识分子与庸众、年轻的热情和天真与中年的惯常和倦怠……在还乡人与故人的谈话当中,可以看到还乡人流露出对县城及县城市民的不满:《昨天》里的“我”和故友史涛话不投机,由此“我”便认为史涛“身上沾染了一股庸俗势利的习气,还有那种小地方人出于无知的心满意足”;《良夜》里,出国归来的“小安”点出了小地方的人没有绑安全带的意识,还直接在“我”面前指出“小地方的所谓高档酒店里的东西一般都是最难吃的”这一问题,“小安”作为一个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的海归,身上有着外乡人难以掩饰的骄傲,无意中也伤害了“我”作为小地方人的自尊。

《飞鸟和池鱼》《昨天》《良夜》《涟漪》《街头小景》等短篇小说情节所处的空间场域,都发生在县城。县城在中国的文化空间里有着特殊的表征意义,一方面它是社会阶层非常固定的环境[6];另一方面,县城是熟人社会,鲜有隐私空间,县城是处于乡村和城市之间的“第三种社会”,处于过渡的中间地带,这决定了它对现实的折射度有一定意义上的特殊性,即兼具着传统与现代、保守与开放、旧与新、静与变等兼容的文化内容。《街头小景》这一篇小说颇有对鲁迅小说“看/被看”模式的继承:一个无家可归、盖着破烂棉絮的哑巴在寒冷的冬天奄奄一息,引来了一群看客,却没有人施予救助。“我”以一个知识分子“归乡者”的立场批判了小城人心的冷漠,虽然哑巴最终在“我”的帮助下被警察带去救助,但是“我”也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是面对故乡人事一切陋习、自私的不满。还乡人与故人虽然都有着共同的县城的成长经验,但还乡人一旦经历和具备了外国的文化视野以及熏陶,无论是思想意识或行为,都会与之存在着巨大的隔膜感,呈现出明显的对立性。还乡人与故人“二次相遇”的过程中,始终与故人们保持着一定的心理距离,他们被分隔在两个并行不悖的文化空间当中,两者背后所代表的文化差异、道德判断、情感伦理在不断地进行相互的交织、碰撞,矛盾由此便生发出来。在这一结构中,故人成为了故乡的代言人,呈现着故乡的精神面貌和价值选择。“我”则作为一个理性主体审视着“我”面前的这个故人及其背后的故乡[7]。

小说集中的诸多主人公,他们大多人至中年,检视自己半辈的生活便发现,自己的生活要么“乏善可陈,甚至相当可悲”(《天使》);要么虽然处于“平静、安定的中年”,但是却“更专注于打捞一些往事的碎片”,回顾起年轻时犯下的错(《关于南京的回忆》);要么在二十年后重见少年时形影不离的兄弟和暗恋的女孩,最后却尴尬而散(《昨天》);抑或是发现自己的生命和家庭“永远不可能交融”,在这里,道德感被消解了,与旧情人的不了了之成为了永恒的遗憾与秘密,只能在孤独中独自回味过去的记忆的碎片(《涟漪》)……当故事的主人公与故人相顾重逢的时候,二者相遇时所产生的情感体验是多样的:我们可以从友情、亲情、爱情等关系的书写中看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与善意;也可以体悟到人在不同年龄阶段会有不同的憧憬、失落和遗憾。张惠雯不止一次在小说中强调:“在这个小地方,到处都是熟人,谁都没有秘密可言”[8]5。地方越小,个人的一举一动就越容易受到他人的窥探,但是最温情的地方仍属于私人经验领域,很难与公共空间共享。尤其是当一个人陷入最黯淡的生活之际,如若在不经意之间被生活、他人给予了温柔与善意,这不仅是人性至善的表现,也将会永久地成为内心的珍宝,每当回忆起来,这些善意温情就像一束光重燃了人们对生活的期待。

张惠雯说:“我并不想创造经历多么奇特的人,我想做的是去发现普通人身上发光的东西。这瞬间的光芒、看似死水般的生活中的一道涟漪就具有了诗性,就构成了文学表达的意义。”[9]于是,寻找人性中的善与美就成为了张惠雯小说中的特质之一。《飞鸟和池鱼》中,原本变成“飞鸟”在外闯荡的“我”因母亲患病重回故乡,无奈地变成了困在故乡与家庭中的“池鱼”,“我”和母亲身份对置,虽然她成为了“我”不得不承担的重负,但是母子二人的相伴相依仍最值得珍视;《良夜》中,中学时期聚会的那个冬夜与20多年后重聚的夏夜,少女时期曾倾心过的小安带给“我”“细致、谨慎的善意”成为了“记忆里最好、最持久而稳固的东西”;《天使》一文所讲述的是“我”欲望的再现与失落,年少时爱慕的“她”在往后的一瞬又点燃了“我”苟延残喘的生活,“让我的身体和灵魂又燃烧了一次”。怀念与回顾青春往昔曾爱恋过、终而未得的人,能够让平淡的生活再次焕发光彩。张惠雯写道:“日常生活中的人与事、人在平静生活表面之下内心的风暴和曲折更吸引我的注意,它们对我来说更富于诗意,也更易唤醒我的联想力。”[10]当人生处于低谷困顿的时期,惟有过往的记忆中那些发光发热的、哪怕是不起眼的日常琐事或“一瞬”的场景,昔日的温馨总会将人短暂地拉出黑暗情绪的深渊,记忆总是将坏的过滤掉,留下的都是美好,这些回忆里的美好与温情的爱意,能够助人与过去的遗憾和解,更好地把握当下。

三、还乡人与故我:“向内转”的自我省察与审视

还乡人在回望、审视故乡和故人的同时,也在审视着自我。当他们回到故乡,经世事变迁,故乡恍如成为他乡,他们以一种知识分子或是“海归”的身份回到故乡,心态多少是有点相似的:既不爱处理人情世故,对乡土的一些陈规陋习抱有不满,同时内心时常感到空虚和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既有对自己因为年少而无法承担更多责任的无奈(如《寻找少红》中的“我”无法劝说爷爷、奶奶去照顾二爷),或在少年时期对暗恋的渴慕对象不敢行动争取,最终爱而不得而感到懊悔(如《昨天》《天使》);有对现实人心、道德漠然现象的无力(如《街头小景》中“我”为流浪汉寻求帮助处处碰壁,周围站了一群看客却没有任何人施加帮助);还有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平庸而失去热情的无力(《如《涟漪》》)。

在小说的叙事上,张惠雯的还乡系列小说大多采用第一人称内聚焦叙事视角。颇感新奇的是,作为一个女性海外华人作家,张惠雯还乡小说中的还乡人(叙事者)大多是男性,而作者并没有受到性别差异的束缚,所采用的异性视角也把握得张弛有度。提及自己在创作过程中喜欢重复使用男性叙述视角,张惠雯说:“我觉得选择男性视角去反观女性,因其中混杂了男性的观察和感觉,会产生一种类似印象主义的丰富性和多义性”[9]。如《天使》《昨天》《涟漪》这三篇小说,在一定程度上都在现实或者回忆当中重逢了自己爱而不得的心上人、心目中不会与他人诉说的“天使”,这些与心上人曾经发生过的往事以片断的形式隐秘地存在于他们的脑海当中,过往的遗憾会使男性叙述者“陷入记忆钩织的温柔的、感伤的陷阱”。《天使》中,“她”是“我年少时笨拙、无望的追求”,年少时期的她曾经点燃了我一次,中年重逢后她又让“我”的身体和灵魂燃烧了一次。然而“我”终于意识到,过去的印象以及现在短暂而急促的爱其实都掺杂了太多的幻想,不够真实,“也许我从来都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仿佛她存在于另一个空间和时间的维度”[8]220-247。《昨天》里的“她”也曾是“我”心中的天使,学生时期的我们度过了一个短暂美好的初冬早晨,于“我”充满了光芒和心意。多年重逢后,“天使”的脸上也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她的神情已经没有我过去熟悉的那股仿佛努力克制住的热情和天真了,取代它的是一丝中年的惯常和倦怠”,“她像一朵完全干燥了的花”[8]70。张惠雯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承袭了鲁迅含蓄、节制的“画眼法”,虽然乍见之初见到心上人变化而引起失落,但是他们在与心中的天使接触的过程中,又发现了变化之外的“不变”:《天使》和《昨天》中的“我”依然能够观察到“天使”们的眼神依然能够散发出昔日般的光亮。“天使”毕竟只能降临一瞬,不能长久驻足。在离散多年后的重逢,对于叙事者来说,重逢的空间只能是一处给人希望又令人失落的“天堂”,在唤醒了所有尘封的记忆与感觉之后,留给叙事者的便剩下甜蜜的忧伤。

少数的几篇,例如《良夜》和《关于南京的回忆》的叙事角度均以女性作为第一人称视角来叙述。与男性主人公在现实和回忆的来回交织叙事下对他们心中“天使”的怀念相似,这两篇小说的女性叙事者同样也在回忆过往的男性朋友所给予她们的无限的温柔善意。这些男性朋友与庸众的不同就在于,他们敏感而谨慎,“克制而坚忍”,很好地把控了异性友谊交往的限度,情感纯粹而真挚。作者在小说叙事当中不坚持单一的性别视角,以中性中立的立场去描写男女身上所共存的人性之美和温良善意,其原因在于她在认真地关怀和审视着人性共通的情感,去发掘人性与人心中真正的真善美。正如《关于南京的回忆》中主人公最后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也许“并没有所谓真正好的人,他们只是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发出了生命真实的光”[8]284。记忆不是对现实的简单还原,它与虚构如影随形,记忆并不可靠,但它的动人之处就在于:人既然无法选择未来,就只好投身于回忆,以故人故事的光芒去驱散现实的灰暗,以发掘人性的真与善来抗衡命运的无常与无力。

四、结束语

张惠雯《飞鸟和池鱼》这部短篇小说集向我们呈现了在时代变迁之下丰富多样的还乡故事。小说的语言舒缓流畅,叙事节奏收放自如,善于刻画细节与心理。张惠雯用平淡细腻的笔触对焦于生活在庸碌氛围当中的平凡人身上,以一种冷静、克制的悲悯情怀去关照平凡人们复杂的人际纠葛、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园记忆和他们各自心中放不开的执念与幻想,并对人生曲折起伏的命运报以深切的体悟与关怀。张惠雯还乡题材式的小说擅长于通过主体的还乡之旅表达对旧我及故人的重新审视与认识,致力于挖掘情感上的内心真实,在移民视角与个人创作理念的影响下,她的作品与宏大的政治和历史保持距离,致力于将目光投向日常的琐碎生活,从故地、故人、故我的三重探寻体察人心人性的变化,与此同时,又满怀信仰地守护着严肃纯文学的阵地。此外,她的还乡叙事仍延续着20世纪以来鲁迅“归去来兮”的故乡叙述传统模式,对城镇持以冷静的审视与质询,到了21世纪的今天,原乡大地上依然响彻着罪与救赎、匮乏与追寻的遗响。张惠雯揭示了人类的普遍困境,即虚无和平庸固然存在,但人性所拥有的善意、诗性和美好,终将能渡人、渡己,从而完成主体性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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