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马尔库塞消费异化思想

【摘要】 马尔库塞透过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繁荣的现象提出了消费异化思想，它在社会中表现为消费变成了人们生活的唯一目的、消费需求一体化以及文化的大众化和商品化。通过分析消费异化产生的原因：资本主义私有制、“虚假需求”的诱导以及消费主义文化的盛行，进而提出建立共产主义社会、树立正确的幸福观以及倡导适度的消费观三条路径来消解消费异化。

【关键词】 消费;消费异化;资本主义;马尔库塞

【中图分类号】B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1-0062-03

20世纪50年代之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济迅速发展，消费已经成为人们社会生活方式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法兰克福学派著名左翼思想家马尔库塞，透过这种经济繁荣的现象，发现资本主义社会出现了异化，这种异化就是消费异化。马尔库塞的消费异化思想有助于我们深刻理解资本主义发展出现的一个新变化，就是在消费领域出现了异化现象。基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对马尔库塞消费异化思想进行科学分析和批判，对于探索克服消费异化的消解路径，提供了许多重要的理论启示。

一、消费异化的表现

马尔库塞认为，消费异化是指：消费原本是满足人们生活需要的手段，但在发達资本主义社会，消费成为人们在失去劳动自由的一种“补偿”以及进行意识控制的工具。消费异化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主要表现有三个方面：消费变成了人们生活的唯一目的、消费需求一体化以及文化的大众化和商品化。

（一）消费变成了人们生活的唯一目的

社会再生产过程包括生产、消费、交换以及分配，而消费是其中的一个部分。考虑到人的基本生活需要以及向上发展，马克思提出“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一切东西。”[1]从本质上说，生产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消费，而消费的终极指向是满足人的需要。但是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消费并不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基本生活需要，而是人们为了消费而消费，消费从只是满足人的需要的手段变成了最终目的。在消费社会中，人们通过消费获得对自我社会地位的认可，其消费欲望通过消费自由被极大地满足，消费具有一种表现自身身份地位的病态功能。当人们将商品以及蕴含在商品中的价值和观念视作生活标准时，消费某种特定的商品就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人们只有在商品中才能获得幸福，找到自我，从而沉溺于这种异化行为当中。

（二）消费需求一体化

在发达工业社会下，科技的进步丰富了商品的数量，但人们面对这些商品时却失去了自我和判断，外界强加给个人的需求即虚假的需求取代了人们真实的需求。资本主义社会利用媒体的渗透作用，使得人们遵照广告来生活与消费。人们无法分辨日常生活所接触到的广告、传媒到底是作为灌输、操纵的力量还是作为分享、传播信息的工具，虚假需求出现以后必然导致“一体化”的社会。“一体化”的社会是指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会把自己的利益与社会的利益联系起来，为了实际利益与资本主义社会融为一体，从而维护现存制度的一切。因此，需求“一体化”的最终结果是利益“一体化”。与此同时，统治阶级似乎并不是在维护自身的利益，而是在维护大众利益。在这种条件下，资本主义大众传媒可以轻松地把特殊利益作为所有人的利益来兜售。资本主义统治阶级利用科技进步压制了政治对立面的反抗。

（三）文化的大众化和商品化

资本主义社会改变了以往暴力的统治方式，利用“大众文化”即“单向度的文化”对人们进行意识控制，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人们，培育资本主义社会没有反对意见的“顺民”。在资本主义社会，大众文化已经取代了“高层文化”。“高层文化”是一种具有否定性和批判性的文化，它表达人们的理性，没有被社会融合为一体，但却在大众化过程中丧失了否定性和批判性。而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高层文化”已成为统治阶级进行阶级控制的工具。为了博得大众的欢心，满足人们的刺激和猎奇心理，“高层文化”变得日益低俗化，这种由统治阶级改造的并通过广告传媒等方式进行大肆宣扬的文化，不断引导人们进行消费，进而牟取大量的利益。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文化成了商品，人们可以像购买其他消费品一样去购买文化。同时，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所带来的科技的进步、管理的集中化，为文化的商品化创造了条件。在市场经济发生作用的条件下，大众文化为了拥有更广阔的市场，它必然将文化商品化，以谋取更大的利益。

二、消费异化的原因

马克思认为，发达资本主义社会消费异化的根源是建立在生产资料由私人占有的基础上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资本的增殖与扩张迫使消费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具有异化的性质。此外，“虚假需求”的诱导以及消费主义文化的盛行，加深了人们消费异化的程度。

（一）资本主义私有制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明确提出了异化劳动理论。他指出，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劳动的社会化分工越来越精细化，人的主体性和全面性被扼杀，自由自觉的劳动活动变成了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需要而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劳动活动。分工和交换推动了劳动异化的发展，分工和交换是外化表现的人的活动和本质力量，这种分工使人高度抽象化，甚至扭曲了精神和肉体。首先，在分工和交换的基础上有了劳动产品的剩余，而劳动产品的剩余产生了私有财产。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私有财产受到法律的保护，神圣不可侵犯。此外，私有财产的产生导致了劳动异化的出现，而异化劳动的发展又促进了私有财产的扩大。其次，马克思认为，人类劳动就是改造世界的对象性活动，人类劳动就是人的自由自觉的创造性活动。由于人们在劳动中发生了异化，异化的劳动违背了人的本质，使人无法获得自由，所以人们只能到消费中去寻觅自由。人们试图通过消费大量的商品来弥补在劳动异化中受到的痛苦和不幸。在正常状态下，消费源于人们的需要。然而，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每个人都力图创造出一种支配他人的、异己的本质力量，以便从这里面获得他自己的利己需要的满足”[2]。人们的需要变成了由他人创造出来的，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人的需要产生了异化。这种异化表现在人们对于商品的过度迷恋和向往，使得在此状态下的消费与自由自觉的活动分离开来，变成一种强迫性的行为，最终演变为消费异化。

由此可见，消费异化现象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上出现，其总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由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确立，推动了分工和交换的产生和发展，进而推动劳动异化的产生和发展。人们为了使单调乏味的劳动获得补偿，寻觅自由，便越来越依附于消费。在消费状态下，人们满足自身需要的活动被一种异己力量所控制，这种异己力量主要指劳动产品或是商品，于是勞动异化就导致了人的需要异化，进而通过消费异化的方式表现出来。

（二）“虚假需求”的诱导

马尔库塞认为，当代发达工业社会资本家为了不断地实现资本积累，利用“虚假需求”促使人们不断地去进行消费。人们通过连续购买最新的商品以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并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最终把无穷无尽的物质欲望当成了自己生活的需求和奋斗的目标。

那么，何为“虚假需求”呢？马尔库塞通过《单向度的人》提出了“真实需求”，他认为“虚假需求”是相对于“真实需求”而言的，这是在不受灌输和操纵的前提下由个人自己给出的答案[3]。也就是说，在马尔库塞看来，人的“真实需求”是人们不受任何外力操纵且具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所给出的回答。而“虚假需求”不是出于生活的需求而自然产生，这种需求是被资本家灌输出来的。正如人们在销售的商品中找到自身的价值与地位，他们在高端音响设备、私人轿车、商业住宅中找到自己的向往一样，人们按广告宣传来生活和消费，都在“虚假需求”这一范畴之内。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但是人们的精神痛苦却越来越严重，而且这种痛苦是他们不自知的痛苦。马尔库塞指出，这种建立在物质基础极大丰富的资本主义社会上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而是一种虚假的幸福。可见，在西方社会，人们受到“虚假需求”的诱导产生消费异化的行为，并在潜移默化下逐渐将“虚假需求”当成“真实需求”。久而久之，资本主义统治者便能成功地实现消费需求一体化的社会。

（三）消费主义文化的盛行

在经历了两次工业革命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市场经济迅速发展。为了逐利，资本家脱离市场需求不断扩大生产，导致市场上的商品数量庞大，供过于求。与此同时，凯恩斯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经济大危机中极力论证消费对国家经济的稳定和繁荣的作用，他的经济思想被大多数西方资本主义政府所采纳，“胡福政策”就是当时美国政府为刺激消费所采取的手段之一。其次，科技进步使大众媒体日益多样化，私人汽车、电影、电视和广播闯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缩小了农村与城市间的差距，加剧了商业广告的传播速度。商业广告利用服饰商标、电视台、路边广告牌以及电话亭等场所肆无忌惮地向人们灌输消费主义文化，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商业广告无处不在、无时不有。马尔库塞认为，消费主义的流行是统治阶级控制人们意识的一种新手段，人们在消费中丧失了主体性，变成单向度的人，社会也由此变成了单向度的社会。

建立在工业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的背景下，消费主义鼓励人们通过物质消费去追寻快乐和幸福。在消费主义的影响下，人们的欲望被真正地刺激出来。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在商品数量上的表现为越多越好，在商品质量上的表现为越贵越好。资本家正是利用了大众媒体的灌输和操纵的力量控制了人们日常生活的思想和行为，实现人们需求的“一体化”。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工人阶级可以和资本家开着同样的汽车，穿着和资本家同样的服饰，享受着与资本家同样的福利待遇，从而内心没有驱动力去推翻资本主义制度，这也是资本家所愿意看到的结果：社会和阶级一体化。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而精神贫瘠的社会，人们开始狂热追求消费，一时间消费文化盛行，人成了商品的奴隶、消费的机器。

三、消费异化的消解路径

消费关系存在于人们社会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因而对消费异化进行消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马克思认为，变革榨取剩余价值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建立共产主义，消费异化的困境才能在资本主义社会彻底消解。此外，通过树立正确的幸福观和倡导适度的消费观潜移默化地规范人们的消费行为，是消解消费异化的重要路径。

（一）建立共产主义社会

在马克思看来，消费异化是以劳动异化作为起点开始的。因此，要对消费异化进行消解首先就要消除劳动异化，也就是消除劳动异化的结果，即推翻资本主义私有制。“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4]，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分析方法是解决消费异化的科学方法。从马克思唯物史观出发，可以发现纯粹的文化或者政治调节无法带来新社会，只有改变生产关系，资本主义社会才能克服科技进步带来的消费异化现象。在马克思看来，解决消费异化就必须推翻通过剥削和压迫无产阶级来榨取剩余价值的资本主义私有制，推翻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方案是建立共产主义，而共产主义被马克思看作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积极的扬弃。他认为，人们在资本逻辑的统治下丧失了主体性，成了资本增殖的工具，而消灭了资本的共产主义，能够使人彻底脱离资本的控制和奴役。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私有制在未来共产主义社会将不复存在，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和极大丰富的物质财富是共产主义社会的特征。于是，消费就不再受制于资本，从而人们所进行的消费既满足自身需要又可以彰显他们的自主性。显然，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就是消费异化的终极消解。

（二）树立正确的幸福观

消费异化的现象广泛存在于发达资本主义社会，这种消费方式削弱了人的主体性，同时也极大地破坏了生态环境。在资本主义广告的灌输下，人们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只买最新的，不买过季的;只买多功能的，不买实用的。美国学者艾伦·杜宁表示，九十年代生活的人们比他们的祖父母们富有太多，但是他们拥有的幸福感却没有提高太多。[5]换句话说，并不是消费越多，幸福就越高。因此，这种由消费所带来的幸福是一种虚假的幸福，它不会让人们真正地感觉到快乐，而是像一个无底洞般吸引人们不断地进行消费，只有进行源源不断的消费，资本家们才能不断地进行资本积累。究其原因，在于我们颠倒了幸福与消费的关系。幸福的产生、变化和消亡有其自身的规律，违反这些规律是无法带来幸福的，甚至有可能会产生痛苦。想要达到幸福有很多种实现手段、途径和方式，消费只是达到幸福的其中一种手段。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只有让消费者认识到收获幸福的真知灼见是通过勤奋和诚实的劳动获得的，消费异化的行为不仅没有办法让自己获得幸福，甚至还有可能让自己更痛苦，消费异化的现象才有可能得到改善。

（三）倡导适度的消费观

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人们消费异化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消费主义文化的冲击和影响。因此，倡導适度的消费观，消除消费主义文化的不良影响，是解决消费异化问题的重要对策之一。

马克思从消费与生产的关系出发，主张适度消费。他指出：“真正的经济—节约—是劳动时间的节约。而这种节约就等于发展生产力。可见，绝不是禁欲，而是发展生产力，发展生产的能力，因而既是发展消费的能力，又是发展消费的资料。”[6]也就是说，消费异化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歪曲表现，我们不能因为消费异化而停止发展经济、“禁欲”消费。同时，马克思也深刻指出，奢侈是必要性的反面，必要的需要就是从个人出发而产生的需要，社会应当根据生产力与消费者的需要来确定生产多少以及限制生产多少奢侈品。由此可见，马克思反对人的奢侈消费和社会的过度生产。这种适度的消费观不仅符合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而且有利于人与自然的和谐稳定，是现代绿色消费观的理论雏形。习近平总书记曾强调：“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反对奢侈浪费和不合理消费。”[7]绿色消费是当今社会的趋势所在，是需要我们重点关心的社会问题。可以预见的是，适度消费必然是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大势所趋。通过倡导适度的消费观，消费异化的现象必将得到改善。

参考文献：

[1][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31，223.

[3]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7.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9.

[5]艾伦·杜宁.多少算够——消费社会与地球未来[M].毕聿译.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26.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107.

[7]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17-10-28（1）.

作者简介：

郭仲，男，汉族，广东茂名人，广东财经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国外马克思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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