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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与审丑

2022-03-22陈凤兰

莫愁·智慧女性 2022年3期
关键词:死水养花乌鸦

陈凤兰

这是一个“美盲”会被鄙视的时代,“精致”成了生活美学的代名词。

咖啡要去店里喝,可以欣赏咖啡师调制各种花形咖啡,或者坐在窗台边看窗外忙碌的人群,任由他们从眼前掠过。再来点音乐,钢琴的,舒缓的。也许,喝的不是咖啡,是情调,是悠闲,是享受寂寞的时光。

家里的碗碟必须有风格,古典的、现代的、田园的、艺术的……重要的是要有体系。深蓝的碟子里配一枝栀子花,温一矮瓷杯的玫瑰花茶,妖娆中有安静,静谧中有激烈。刹那间,一股诗意便氤氲了整个空间。

最好的是养花,淡雅的茉莉、多情的芍药、温婉的铁线莲、碧绿的常春藤,还有肉嘟嘟的多肉植物。浇水,摘叶,遮阴,护果,养花人像一位勤勉的农夫,在风雨冷热干湿间努力维持着花花草草的生存。

“精致”成了美学的代名词,细到妆容雕刻的每一个线条、衣衫裙裤的每一条折痕、地板瓷砖美缝的每一种色彩……甚至家里插花的每一弯弧度、每一种曲折姿势,都大有讲究。这是审美的表象,背后的含义是:繁华富足,小康安定,国泰盛世,岁月静好。

而我是个异类,着重于“审丑”。

对于文学来说,如果让诗人站在阳光下,他会更多地关心身后的影子,而不是眼前的阳光。就像对于海子来说,他不会关心天空中是否有“晴空一鹤排云上”,他只关注到天空的虚无给予他慰藉与充实。“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这是诗句,不是客观的陈述。有诗意的人,自然会懂。

闻一多在《死水》中用了一系列意象——“破铜烂铁”“剩菜残羹”“油腻”“霉菌”“白沫”“死水”“花蚊”,把旧中国被糟蹋的惨状一一呈现,军阀混战,帝国主义横行,民不聊生,还能怎样描述呢?这么丑恶的世界,只能绝望地哀号几句: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也许,在旧社会里,整个国家用鲁迅笔下夏瑜坟墓的场景最适合:微风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两人站在枯草丛里,仰面看那乌鸦;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缩着头,铁铸一般站着……那种气氛,在鲁迅的《故乡》中有,在茅盾的《子夜》中有,在叶圣陶的《多收了三五斗》中有。压抑、窒息、死寂、沉闷,几乎没有一点活气。也许正是这样一种暗淡、死气沉沉的背景,才使鲁迅笔下那只射向天空的乌鸦,那圈“围着尖圆的坟顶”红白的花,有了美的着落。

丑是美的幕布,是美的背景。

审丑与审美并不矛盾,它只是硬币的两面,是阳光与阳光下的阴影。你选择哪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承认它的客观存在,你必须肯定其存在的意義。

“存在即合理”,这便是审丑的价值。审丑常常是“务虚”的,而我们需要看到精致生活背后的“虚”与“空”,也许这就是文学的根本意义与价值。

而文学是我们抵御死亡丑相的唯一方式。

编辑 曹宏萍 2718286610@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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