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墙面的扁豆藤 七首

阿笑

登虞山

往高处去。矮冬青挽着枫香

乌桕挽着白栎

山风一程接一程，鸟鸣啁啾

如油桐挽着马尾松

一过虞山门，满山的桧柏

再无分别。它们手牵手的样子

更像是人间

瘦昆承

湖面平伏着，水波凝重，

池菏们在枯老

它们都进入了另一种美学

变量是那只鸭子

让我有了每一瞬都像突然而至的寂静

不管之前曾被谁家圈养过

此刻它是自由的

破开了我一直在聚拢的两个维度

冬瓜帖

在我家菜园里，它是最低调的

更像一堆泥，一块石头，一个浑然

又独立的小宇宙

藏在藤叶干草的下面

躲避阳光和雨水

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也没有

嘴巴和舌头，无声无息

它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把自己

封闭在圆滚滚的身躯里

所有的力量，只用于膨胀

野草帖

它们要的不多。一点点阳光

一点点土，数场雨过后

这些野草就真的像野草一样

疯长。它们的命运

就是被清除，手拔，镰割，锄头薅

甚至等不到枯黄的到来

它们是最普遍的存在，唯一的言语

就是绿，从墙角，从砖缝

从你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绿

作为最卑微的生命，它们从没放弃

自己说话的权利

秋虫帖

仿佛昨夜有大雨，花草们

伏了一地，某方田土

连带着我身体里整块的平原

都吃足了雨水，在深秋的清冷里

寂然无声，如此以证明

我才是这个秋天的隐形之物

我可以断定，那些勤勤恳恳

又度日如年的小家伙们

每一个都是世间孤苦伶仃客

被不受管束的那个谁

轻率放了出来，丢在某个可名状

又触摸不到的角落，㘗㘗㘗㘗，鸣响个不停

杂草

它不开花，不结果，长得不好看

绿得也不好看，就算在野草中

也是属于被见到

就要拔除的那一种

它从墙角，准确地说，是墙

和水泥地面的罅隙里

钻出来，仄着身子，扬着头

远远望去，像整个一栋楼

都压在了它腰上

它就這样卡在两个维度之间

向下深不见底，往上漫无边际

爬上墙面的扁豆藤

这些纤小的，明亮的，

蹑手蹑脚，眼睛和耳朵的

试探

是一种点燃。

她们挑起的眉梢在风尖上

解构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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