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职融通视域中苏格兰基础学徒制的特征与启示

唐智彬 杨儒雅

(湖南师范大学 职业教育研究所，湖南 长沙 410081)

2017年，教育部等四部门联合发布的《高中阶段教育普及攻坚计划(2017—2020年)》中提出要统筹高中阶段教育普职协调发展，“实行普职融通，为学生提供更多选择机会”，以此消除普职二元结构，满足学生多样化学习需求，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和个性成长。然而，当前我国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改革进展缓慢，离预期目标仍有较大差距。究其原因，既有相关政策与制度的问题，也有教育理念、教育机构设置以及课程供给方式等因素的影响。从国际视野看，世界各国在促进普职融通方面有大量探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苏格兰基础学徒制(Foundation Apprenticeships，简称FA)就是其中之一。基础学徒制作为在高中阶段设置的一个独立的、具备职业性质的课程模块，通过提供基于工作的学习机会，为普通高中学校学生打造了一扇可提高就业能力并获得相应资格证书的大门，拓宽了学生发展通道。深入分析发现苏格兰基础学徒制能为我国推动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提供借鉴。

一、苏格兰基础学徒制的背景与内涵

(一)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求

2008年，受全球金融危机和新型产业与社会形态巨变的影响，苏格兰经济受到全面冲击，在这一背景下，苏格兰政府把改善青年就业状况作为其首位议程，重视面向青年群体的技能培训和职业教育，并出台了专门的技能开发规划。[1]首先，大量新兴经济部门涌现，如创意和数字媒体、软件和系统支持、社会服务(儿童与青年)、社会服务(医疗保健)、软件开发、食品与饮品技术等行业，苏格兰需培养适应关键岗位和未来社会发展所需人才以适应可持续发展的需求。其次，苏格兰劳动力老龄化趋势严重，适龄劳动力人数减少。根据国家统计局(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简称ONS)预测，到2043年，苏格兰领取养恤金年龄的人口比例为22.9%，增加240 300人，劳动适龄人口预计减少到347.7万人。[2]再次，苏格兰青年失业率较高，政府需帮助年轻人获得相关职业知识、技能和资格证书，满足行业企业用人需求，提升青年就业率。正如苏格兰能源行业资深人士伊恩·伍德爵士(Sir Ian Wood)对《培养年轻劳动力》(DevelopingtheYoungWorkforce)的一个重要建议是“在教育和工作领域之间建立更好的联系，加强合作，确保各级教育的年轻人理解雇主的期望，鼓励雇主积极参与针对年轻人的培训”[3]。因此，苏格兰政府鼓励学校、学院等学习提供机构和雇主加强合作，促进教育与职业之间的联系，致力于人才培养质量符合雇主需求，提高毕业生就业能力及发展水平。此外，苏格兰一部分高中毕业生计划通过考试升入大学继续学习，而另一部分毕业生会因成绩、兴趣、资金等问题放弃升学而选择就业。为适应不同青年群体的发展需求，需要为高中阶段学生提供体现职业内容的课程，增加中学毕业生职业知识，促进其做好就业准备。

(二)基础学徒制应运而生

在这一背景下，致力于提高学生职业能力的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应运而生。2016年，基础学徒制正式作为一个高中课程模块被引进苏格兰中学，其中“基础”一词来自“建立基础”(Building a Foundation)，意在通过未来职业规划为学生提供成功的机会[4]，为学生未来进入工作世界打下基础，并拓宽其发展通道。该课程模块的三个重点关键目标为增加知识、获得可迁移技能和提高工作能力。[5]苏格兰技能发展委员会(Skills Development Scotland，简称SDS)与其他部门机构通过加强与行业企业合作来实施基础学徒制，根据地区技能短缺行业和未来急需发展行业需求，目前已开发出12种苏格兰基础学徒制框架，学生依据自身兴趣在中学S5、S6①(1)①S5、S6:中学5年级、6年级，苏格兰中学共有六个年级S1—S6(S指Secondary School)。阶段从中选择一种学习。

作为中学S5、S6阶段的一门职业课程，基础学徒制响应苏格兰政府青年就业策略和地区发展需求，通过在以学习普通文化知识课程为主的中学增设基于工作学习的课程，为学生提供基于工作情境的学习机会，初步培养职业能力。高中阶段融入该职业课程模块拓宽了学生学习内容类型与范围，加强学术学习与基于工作的学习的沟通，增强在校学生与社会、职业的联系。简单总结，基础学徒制具有以下几个基本特点：

一是从类型来看，基础学徒制与高中阶段其他学术类课程具有同等地位。作为苏格兰中学S5、S6阶段的一个职业课程模块，该课程与数学、物理、化学等学术性课程有着同等的地位，学生完成对该课程模块的学习，就能获得学分并得到学校的认可。

二是从目标来看，基础学徒制旨在增强在校生与社会、职业的联系，增加学生职业知识、拓宽其职业视野，使其获得有价值且真实的工作知识、技能和经验，正如表现良好经济体的发展经验，缩小学术学习和基于工作的学习(Work-based Learning)两者之间的鸿沟是设计未来技能体系的关键。[6]基础学徒制缩小从学校到工作的距离，为中学毕业生提供多种发展通道，促进学生多元发展，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奠定人才基础。

三是从内容来看，基础学徒制不仅包括基于工作的实践技能与能力，也包括与工作相关的专业理论知识。首先，学生通过在学院或学习提供机构的课堂中学习与行业相联系的学分与学历资格框架6级(Scottish Credit and Qualifications Framework，简称SCQF)的NPA(National Progression Award，简称NPA)或NC(National Certificate，简称NC)学习单元，获得工作理论、结构、过程等方面的理论知识。其次，学生通过在工作场所参与基于工作的情景化学习，从具体项目中学习一系列经行业认可的职业单元内容。最后，基础学徒制实施重点在于培养学生掌握关键技能，培养学生适应不同职业环境的工作能力，提升其合作、交流、问题解决和团队合作技巧，提高其批判性思维、创造力和领导能力[7]，原因在于具有高质量“关键技能”的学生更受到雇主欢迎。

四是从效果来看，学生完成基础学徒制后，获得国家、社会和学校认可的资格证书，凭借证书，学生毕业后具有多种发展通道，社会适应能力与竞争力得到提高，促进其迈出成功职业生涯第一步。

二、苏格兰基础学徒制的实施框架与特征

苏格兰基础学徒制由各行业和苏格兰资格认证局(Scottish Qualifications Authority，简称SQA)共同设计开发，学习提供机构(多为学院)代表SDS在苏格兰地区实施。从开发与实施过程来看，基础学徒制框架有几个核心内容。

(一)各阶段多元主体合作推动课程实施

为降低青年失业率，苏格兰采取了包括以早期干预原则为基础的创新手段，建立起由国家和地方政府、培训提供机构、雇主和第三部门组织共同合作的伙伴关系[8]，基础学徒制在这一多元主体合作的基础上逐渐发展壮大，相关利益主体具体包括苏格兰政府、苏格兰学徒制咨询委员会(Scottish Apprenticeship Advisory Board，简称SAAB)、苏格兰资格认证委员会、苏格兰技能发展局、雇主、学校、学院或学习提供机构、父母和教师，各主体在基础学徒制实施各个阶段通力合作。政府鼓励各相关利益主体共同参与到基础学徒制的课程设计、学生招聘、课程实施与课程评价过程中，合作实施课程。

第一，基础学徒制设计过程中多主体合作。首先，苏格兰学徒制咨询委员会为基础学徒制制定了核心设计原则，如：课程框架设置标准、资格证书获得要求、雇主参与等，确保完成课程的学生所获得职业能力和资格符合行业用人要求，并与经济增长人才需求和市场就业机会保持基本均衡，设计原则由苏格兰政府副部长批准。其次，行业参与是基于工作学习体系的基石，确保12个基础学徒制框架与相关职业角色保持关联。[9]行业根据职业标准和专业标准参与设定基础学徒制框架，包括课程实施内容与方法、课程评价方法以及资格证书授予等方面的要求。如：课程内容设置与职业岗位实际工作需求对接，注重职业群共同技能与知识，体现新兴和未来职业岗位的需求。行业和SQA共同设计和开发课程各项细节，确保课程设置与技能短缺或未来就业增长的关键经济部门保持一致，确保课程目标与内容符合工作任务要求，人才培养与职业角色一致。SQA负责学生所选课程结束后的NPA、NC、SVQ(Scottish Vocational Qualifications，简称SVQ)等资格证书授予与学分认定。多元主体在基础学徒制设计阶段通力合作，为课程顺利实施打下坚实基础。

第二，基础学徒制学生招聘环节中多主体合作。学生招聘是课程顺利实施的关键环节，通过该环节，企业初步辨别学生是否适合该行业基于工作的学习方式，选择适合在该课程框架下进入相关企业部门学习的学生。[10]基础学徒制招聘会主要目标人群为中学S4阶段学生，主要包括“提高认识”和“积极选择”两个过程。在招聘会开始前，教师、学生、家长和学习提供机构之间签订协议，协商确定招聘学生方式、招聘会时间及交流计划。在招聘阶段，首先，邀请行业专业人士就课程中与单元学习成果相关的重点和学生进行交流，增加学生对行业的认知。[11]雇主的参与将提高父母和学生对基础学徒制的信任度与选择度，学院与行业雇主合作，保证雇主在活动前对整个课程有全面了解后，再参与学生课程申请、选择和面试过程。其次，学院代表SDS对基础学徒制负责，在提高认识阶段与学生交谈，积极发现并搜集学生兴趣，帮助学生进行最优课程选择。学院与雇主商定学生实习时间、框架和任务等，为每个学习者填写一份基于工作的学习申报表，确保所有相关文件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并发送给SDS。学习提供机构与地方政府合作，增加学校校长、主任、教师对基础学徒制的了解和支持。最后，由参与该职业课程的中学在校生担任基础学徒制“大使”，通过参加晚会、活动和集会向家长介绍基础学徒制的优势。[12]各相关利益主体在基础学徒制招聘环节通力合作，向学生提供信息咨询，帮助学生选择适合其未来职业发展的课程。

第三，基础学徒制实施过程中多主体合作。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在学校、当地学院或学习提供机构和当地雇主之间密切合作下实施。首先，学院代表SDS在苏格兰各地中学提供基础学徒制，并负责实施该类课程。由于基础学徒制不同于传统高中学校的普通课程，它是一个具备职业性质的课程模块，因此，学院需要与中学协商，合理安排课程学习时间和具体实施过程。具体来说：首先，在参与基础学徒制的第一年，学生每周需在学院学习一天(两个下午或一整天，至少7小时)，课程内容主要为基于资格证书而设置的工作原则、结构、过程、步骤等基础理论知识，为后期在企业基于真实工作任务的学习打基础。这些课程单元通常由学院教师在课堂上讲授，并由学院在S5阶段进行考核，合格者获得NPA或NC证书。第二年的课程内容为按国家职业标准开发的基于SVQ设置的部分操作学习单元，学生在企业实际工作任务中完成学习，企业通过设置“真实生活”的体验项目将学习者的学习情境化。学生参与完成实际工作项目，获得工作岗位所需的实用技能、能力与经验，学生每周大约一整天(至少10小时)在雇主提供的工作场所实习。其次，通过与学院合作，雇主根据课程框架和学生实际情况，为学生制订个人培养计划，为其提供工作环境，设立基于“真实生活”的行业挑战或项目，安排实习，其中包括保证学生实习前的培训、健康与安全/风险评估、结构化工作实习活动、考察学生出勤等方面。[13]最后，为确保学生实习工作的顺利进行，SDS要求所有参加课程的学生在第一年的3月底前确定雇主，同时，SDS也为雇主提供支持，负责学生培训费用。

第四，基础学徒制评价中多主体合作。雇主积极参与学生学习成果评价前期、中期及后期全过程。首先，第一学年结束后，雇主与学院根据课程框架，商讨学生所从事的工作类型，对学生学习成果提出反馈与建议。其次，在评估阶段，学院评估员按计划到现场参观学生工作实习过程，以课程单元为基础，通过观察学生在实际工作任务中的表现评估其学习成果，并依据课程框架评估学生所习得的技能、知识和能力的水平，符合评估标准的学生将获得资格证书。最后，在学生完成第一年的课程后，由雇主建议学生是否申请现代学徒制或继续下一年基础学徒制的学习。课程结束后，评估员评定学生学习结果，并在SQA系统输入评估结果，经核查和认证，SQA为完成基础学徒制的学生颁发与高等教育水平相同的资格证书(SCQF 6级)，其中包括：NC、NPA和SVQ。[14]此外，如果学生中途退出，也可通过SQA认证所完成的部分课程内容，获得学分认证。

(二)在保障质量的基础上促进学生个性发展

质量保证是基础学徒制设计原则之一，该课程从设计到实施完成的过程要遵循强有力的质量保证原则，要求参与基础学徒制的各相关利益主体在各阶段要保持良好的信息沟通。一方面，在招聘学生阶段，基础学徒制对学生能力有一定要求，学生须具备相关行业工作岗位所需的一定程度的基础学业能力。对于表现不佳的学生，雇主与其学科教师交流，评估该学生是否具备参与基础学徒制的条件，以保证招聘环节中行业对学生的质量要求。根据课程框架，参与基础学徒制的学徒是在校学生，雇主不仅要考虑学生应学会的知识、技能和能力，也要保证实习工作符合学生发展规律。另一方面，在课程实施阶段，学院与雇主合作，搜集学生实习阶段的表现并进行商讨，并将信息反馈给学校和家长，再依据学校及家长的反馈信息，按照学生学习规律，调整个体培养计划，帮助其顺利完成职业课程学习。同时，对基于工作的实习培训计划的任何变更都须经过学生、学习机构及雇主的讨论。此外，教师与家长根据雇主的反馈信息，与学生及时联系沟通，了解学生真实需求，鼓励学生继续完成该课程的学习。

在此基础上，学院与雇主在基础学徒制各阶段都重视发展学生的个性潜能，根据实际情况，帮助学生选择并完成适合自身未来职业道路的课程。首先，在基础学徒制模式设计中，最初的实施模式是两年制，即学生在S5阶段学习理论知识，在S6阶段进入企业实习。随着基础学徒制的不断发展与完善，进而开发了一年制(Shorter Duration Delivery Model，简称SDDM)的课程模式，这是在联系学生实际发展情况的基础上开发的，充分考虑了学生发展需求。SDDM模式使得学生在课程选择和学习上具有灵活性，并有助于为S6阶段学生提供参与基础学徒制的机会，为那些还在为获得其他各种资格证书而努力的学生提供一个短期学习机会。[15]其次，在招聘学徒阶段，学院通过与学生面对面交谈，了解并搜集学生的兴趣，再与教师沟通了解学生实际数学与写作能力，综合各项信息为学生提供基础学徒制信息咨询和建议，制订适合学生发展的个人培养计划。再次，在课程实施阶段，学院与雇主合作，搜集、讨论学生实习情况，将信息反馈给教师和家长并调整学生个人培养计划。通过了解学生真实的职业课程学习表现，为学生提供最合适的培训计划，确保个体潜能得到发展。最后，在基础学徒制评价阶段，学生若没有完成基础学徒制，或者已完成该课程部分学习单元却无法获得资格证书，SQA将以学生已完成的部分来认证其应获得的学分，充分尊重学生的学习成果，促进学生的可持续发展。

(三)关注公平

基础学徒制框架中明确“我们期望参与基础学徒制开发、学徒招聘和实施课程的人员积极主动地确保任何人都不会因为年龄、残疾、婚姻和同性伴侣、宗教或信仰、性别或性取向或生育而被剥夺机会，并确保解除任何(真正的或所有的)障碍，使学生都能感受到公平。这也是2010年《平等法》中的主要内容，培训机构和雇主必须遵守该法，确保申请人在进入该行业和在该行业内晋升方面不受歧视”[16]，体现了基础学徒制的高度包容性。

根据学徒制平等计划和职业课程设计原则，基础学徒制注重保证学生参与的公平性与多样性。第一，为了确保苏格兰地区每个中学高年级学生能顺利参与基础学徒制，SDS考虑到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如：针对偏远地区学校在提供基础学徒制上存在的资源不足问题，在当地中学设立学习中心，学院教师前往学习中心教授职业理论知识，为偏远地区学生提供学习机会；通过改进基础学徒制课程实施方案，推动偏远地区采用虚拟方式教学，优化教学资源，解决时空距离问题，为远程学习者提供更广泛且公平的学习机会。第二，在基础学徒制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出现课程选择上的性别、民族等差异。如：男女获得参与基础学徒制的机会相对均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生在选择基础学徒制中会呈现性别差异，女性较多选择社会服务和健康护理课程，男性则倾向于工程与IT技术等领域的课程。少数族群学生大多参与了工程、社会服务以及商业技能课程。伤残群体在专业课程选择上也存在明显的差异，大部分伤残学生选择社会服务、保健和工程课程，苏格兰约有10%的儿童为伤残群体人员。[17]苏格兰基础学徒制注重发展过程中呈现出的这些差异，重视行业中存在的传统观念，通过相关利益者的合作努力，致力于使每个人都拥有平等参与基础学徒制的权利，具备选择适合自己未来职业生涯发展的基础学徒制学习机会。

三、苏格兰基础学徒制促进普职融通的基本路径

英国慈善机构和担保公司The Edge Foundation的政策和研究负责人奥利·牛顿(Olly Newton)提出：“英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经济挑战……因此，我们的技能体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重要时刻。苏格兰在应对这些挑战方面处于英国领先地位，基础学徒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迈向二十一世纪的教育系统》中，基础学徒制被视为向年轻人提供所需教育的希望灯塔。”[18]近年来，参与基础学徒制的人数连续四年攀升，2016—2019年参与基础学徒制的人数分别为346人、1 244人、1 535人、3 445人，2020年目标人数为5 000人。[19]四年以来，共有6 570人参与了基础学徒制，苏格兰32个地方政府全部参与，97.9%已完成该课程的学生正继续接受教育、培训或就业，91%的在培训学徒表示愿意将基础学徒制介绍给朋友与家人，97%的雇主表示未来会考虑继续参与基础学徒制，认为该课程增加了学生对行业的理解，为经济发展带来新的知识、技能和创新。[20]从各个层面来说，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对该地区经济发展、青年成长、教育与职业联系、职业教育社会观念等领域产生了重要影响，在促进普职融通上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图1 苏格兰基础学徒制结构及特征

(一)以学生的多元化发展路径体现普职融通

基础学徒制为青年成长提供多样化的发展途径。格拉斯哥开尔文学院高级课程经理彼得·布朗说：“基础学徒制为我们的学员提供了一系列机会，除了最主要的有机会与雇主长期合作，该课程的情境化和行业模拟教学促进学生对学校其他课程(如数学、物理或IT等)的理解，明白理论知识的现实运用价值。因此，通过基础学徒制，学习者能更好地参与到学校学习中，清晰了解理论学习对未来职业发展的真正意义和重要性。”[21]首先，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一种基础学徒制框架学习，通过参与真实的情境任务提高学习效果，不仅获得未来就业部门所需的行业技能和工作经验，丰富履历内容，还能获得受社会、行业和大学承认的资格证书，学生可借此直接就业，也可直接参与现代学徒制或学位学徒制，或进入学院或大学继续学习。其次，学生通过在企业岗位群学习一般性可转移技能获得综合性知识，提高交流技能、社交能力、写作技巧等关键能力，职业素养获得提高，自信心得到加强，并稳固了与雇主的关系，以及加强工作人际关系。最后，通过在企业真实工作环境和实际任务中的学习，在获得工作经验的同时，学生可增强对学术知识之外的社会认知，促进对普通文化课知识的理解与运用，提升知识综合运用与反思能力，从而为多元发展奠定更坚实的基础。因此，在高中阶段实施职业课程能提高学生的学习理解力并拓宽其发展路径，基础学徒制以学生的多元化发展路径体现普职融通教育的优越性。

(二)通过缩短从学校到工作的距离促进普职融通

内阁教育和技能大臣Swinney先生表示：“要实现职业教育改革和增加现代学徒人数的目标，需要整个系统的共同努力，而且需要破除系统不同部分之间的障碍。基础学徒制是一门在中学实施的、以工作为基础并伴随学术考试的职业课程，因而，学徒有机会凭借已获得的、经行业认可的资格证书与通过从事实际项目而获得的雇主所需能力和经验，在职业竞争中获得先机。”[22]苏格兰基础学徒制为学生提供基于工作的学习机会，在行业雇主的参与下，学生在实际岗位实践中获得新知识和新技能及工作经验。在此基础上，课程重点强调培养学生的关键技能，提高学生创新、问题解决、交流等能力，满足雇主对人才的基本素养需求。

基础学徒制有效加强了教育与职业之间的联系，通过中学、学院/学习提供机构和企业雇主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三者之间共享计划和实施，青年、学校和企业雇主三者之间建立了强有力的联系，缩短了从学校到工作的距离，并促进高中阶段普职融通发展。一方面，参与基础学徒制的学生在学院学习职业理论知识，在企业通过基于工作的学习完成具体任务，提高动手能力并进行相关创新。教学过程与工作过程、工作环境和物理活动空间一致，学生在企业真实的工作环境和具体的工作任务中将学校习得的理论知识实践化，获得职业技能和经验，学校的课程实施内容和企业的工作内容有效衔接，加强了教育与职业的联系。另一方面，在实施基础学徒制过程中，学院教师与行业专家之间的沟通得到加强，教师更新并加深对行业的理解与认识，在课程实施中更加重视并强调新理论、新知识和新技术的实际应用。

(三)在影响力提升中改善普职融通水平

根据苏格兰实践经验，基础学徒制的实施改进了教师、家长和学生对不同学习途径的看法，纠正了社会对职业教育的偏见，职业教育的社会影响力不断提升。例如，在招聘学生阶段，知名企业雇主参与介绍基础学徒制提高了教师、家长和学生对该课程的信任度；在反馈信息阶段，雇主定期向学校和家长反馈学生学习情况，加强企业和学校、家长的联系，相互合作鼓励学生继续课程学习，对学生发展过程中的问题进行商讨和解决，共同对学生的成长负责，这也会增强教师和家长对基础学徒制的理解。此外，雇主在学习提供机构的帮助下，了解学生学习生活情况，针对问题适当调整学生个人培养计划，按照学生实际情况，最大程度地促进其成长与发展，开发潜能，增强自信，使学生信任基础学徒制，扩大课程影响力，促进更多青年人了解并参与基础学徒制。实施以来，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在课程框架、招生人数、雇主参与度等方面不断发展，获得学生和雇主的好评。同时由于产业领域发展，新的基础学徒制框架会根据实际需求逐年递增。这不仅能扩大学生职业课程选择范围，激发学习热情，也能使毕业生更快适应关键技能领域，满足就业需求，还能体现出职业课程对高中阶段学生成长的重要性，进而促进普职融通发展。

四、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对促进我国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的启示

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推进中等职业教育和普通高中教育协调发展，鼓励普通高中多样化有特色发展”的战略任务。长远来看，高中阶段教育普职二元发展不利于我国现代教育体系的建设与完善，也对我国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造成不利影响，同时限制了个体发展的选择。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提出要鼓励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为不同学生提供个性化发展的教育。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下的经济社会发展新时代，推动我国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应有新的思路、视野与路径，通过制度完善、课程拓展以及融合治理实现高质量发展。

(一)完善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制度与机制设计

一是逐步探索建立国家层面的资格证书制度，奠定普职融通的制度基础。通过建立国家统一资格框架，以资格框架为基础，为高中阶段学生多元发展提供一种“中介”机制，拓展高中毕业生发展通道。通过将高中阶段职业课程整合到国家资历框架之下，实现课程标准与资格标准的衔接，从而以制度设计保障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现实性。

二是构建我国高中阶段普职融合贯通的转换机制。转换机制主要表现为为学生提供多种、多次、多元的高质量自由分流选择，通过普职融合实现自然分流，而非强制分流。探索开展学籍互转、学分互认的普职融通。如我国部分省份探索中等职业学校接收从普通高中或其他同层次学校的学生转入，承认其已修相同课程的学习成绩或学分；中等职业学校学生参加市(州)教育行政部门组织的统一测试、择优公示后，可转入普通高中就读，并严格明确比例。灵活的普职转换机制在为学生提供多种可能性的基础上，逐步提高融通的质量和水平。总体而言，应该站在经济社会改革与发展的全局上来看待高中阶段教育的普职融通问题。

三是构建以学生发展为中心的流向机制。从苏格兰基础学徒制经验看，学生在学习职业课程之后，除了继续学业之外，还可凭借资格证书进入企业，实现就业，这不仅保障了基础学徒制的吸引力，还增强了普职融通效果。因此，完善流向机制是我国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的重要基础，要根据学生发展需求与学业状况，帮助其选择合适的发展通道。在流向机制中，多元合作主体尤其是重要企业主体的参与是基础，学生发展需求与个体表现是依据，进而不断完善职业课程学习后流向机制。

(二)拓展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课程路径

从目前来看，通过在高中阶段开设职业课程实现融通的路径较为可行，在适当学习阶段为学生提供多类型、多形式课程，在课程基础上实现多元发展路径，从课程设置、课程内容、课程实施以及课程评价等方面拓展普职融通的课程路径。

第一，在高中阶段职业课程设置方面，应鼓励地方各类企业雇主参与到与之对应的职业课程内容开发中。借鉴基础学徒制课程开发经验，雇主与课程实施方可依据行业相关职业资格证书标准，结合该标准与企业岗位群所需的具体职业技能与知识，进而整合学生应掌握的职业理论知识，设计应在企业完成的实践任务。职业课程设置要结合地方经济发展特色与需要，着眼于企业可持续发展，确保课程设置与技能短缺或未来就业增长的关键行业部门保持一致，从而为学生提供更适合的教育。

第二，职业课程注重基础文化知识与职业技能的整合。在基础学徒制招聘学生阶段，雇主和学院就已经明确规定只有具备一定写作、数学或物理等与行业相关基础能力的学生才有资格参与基础学徒制。重视基础文化课程是关注学生可持续发展能力的重要方式，也是未来发展的基础。因此，高中阶段普职融通课程要注重基础文化知识与职业技能的结合，重视二者的相关性与衔接性，实现基础文化知识与职业技能互相启发，在此基础上学生不断拓展视野、活跃思维，将所学知识运用于实践并进行反思，同时通过基于工作的学习机会发展关键能力，这符合促进学生实现全面发展的基本要求。与此同时，通过加强职业课程开发与实施过程中各相关利益主体间的沟通，及时更新课程内容，将经济社会发展的最新成果体现在教学过程中。

第三，强化多元主体参与的高中阶段职业课程实施。普职融通课程无法通过单一主体实现，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就是通过多元主体共同实施的典范。面向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职业课程实施应充分发挥高职院校、中职学校、企业以及普通高中等相关机构在其中的功能与作用。不同的课程实施主体承担相应责任，完成相应任务，实现学生基础文化知识、真实的工作知识技能与经验以及基于情境的问题解决能力的形成。课程实施过程中，各方共享学生学习情况，并将信息反馈给学校和家长，由二者合作行动，助力调整学生个性化培养方案，确保职业课程整个实施阶段适应学生发展规律。

第四，以学习成果为中心的职业课程质量保障。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在课程结束时，学习提供机构派遣评估员，由评估员按照课程框架在实践操作中评估学生完成工作的能力，通过考核的学生则获得NPA/NC和SVQ等资格证书，若只完成部分课程内容的学习，则进行学习单元学分认证。基于此，一是我国高中阶段普职融通课程要严守质量标准，杜绝“放水”，在课程开发和课程实施上都要严守质量。二是建立权威考核标准，将高中阶段普职融通职业课程考核整合到相关国家资格框架。学生完成课程学习，通过参与多样化考核并经认证和评估后，既可以获得等值的高中学习成果认证，也可以获得行业、社会和高校都认可的资格证书。学生通过参与高中职业课程获得资格证书，拓宽毕业后的发展空间和道路，提高竞争力。三是形成可持续的学习成果评价，在课程实施过程中加强对学生学习情况的信息收集和反馈，对学生职业课程的学习提供帮助，改进学习效果。

(三)改进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治理水平

第一，设立专门负责全国高中阶段教育职业类课程开发与实施机构，由该机构倡议和支持进行高中阶段职业课程的开发与实施。如在苏格兰基础学徒制中，SDS负责支付参与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学生的费用，学习提供机构负责管理这笔经费，因此学校、学院和企业不用担心对学生进行职业培训的费用。我国高中阶段教育办学经费主要依靠政府投入，普职融通的高中阶段教育职业课程开发需要经费支持，若由高中学校负责其经费支出，则不免与普通文化课程发展之间造成冲突，具有职业教育性质的课程难以受到重视。因此，建议设置专门机构，负责全国高中阶段教育职业课程的开发。

第二，由高职院校负责高中阶段职业课程的开发与实施。在参与苏格兰基础学徒制的多元主体中，除了行业雇主外，还有学习提供机构，即学院这个重要的相关利益者。学院代表SDS实施苏格兰基础学徒制，在招聘阶段，协助雇主了解信息及程序，并与雇主合作选择合适的学生。在课程实施阶段，学生在学院学习理论知识；当学生进入企业实践时，学院与雇主合作负责了解学生表现，分析并进行信息反馈，进而为学生提供最合适的职业教育。在课程评价阶段，学院委派评估员对学生学习成果进行考核评估。鉴于此，我国高职院校应积极、主动参与到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工作中来，利用自身的专业、师资、资源等方面的优势，参与到职业课程实施的全过程，改进高中阶段职业课程实施质量。这种方式既能有效地弥补普通高中在职业课程实施过程中的不足，又能提升高职院校在现代教育体系中的影响力，还能有助于加强高中教育与高等教育的沟通衔接。

第三，加强高中阶段职业课程的选课宣传与管理工作。通过鼓励当地企业雇主，特别是知名企业及相关人士参与融通课程选读招考，为家长和学生提供地方行业发展的详细信息，并设定学生参与的标准。在招聘阶段，雇主和学院应合作收集学生兴趣和从事该行业学生应具备素质等信息，帮助学生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课程。同时，面向社区和全社会，加强普职融通课程相关工作的选择，让民众了解普职融通课程，理解职业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