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国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算法焦虑”与纾解
2022-03-18张怀承
刘 磊,张怀承
(湖南师范大学 道德文化研究院,湖南 长沙 410081)
随着信息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在人工智能、共享经济和移动通信等领域,“算法”逐渐成为一个热门高频词汇。随着5G技术、大数据技术和人工智能的发展,我们正在步入“算法时代”(1)卢克·多梅尔:《算法时代:新经济的新引擎》,胡小锐译,中信出版社,2016年,第214页。。当前,一些新兴媒体以算法技术为依托,依靠对数据智能化的聚合、精准分类和高效推送,不断改变媒体传播格局。伴随算法技术的广泛使用,其导致的“算法焦虑”问题引起了人们的高度关注。算法实质上是一种新兴的特殊权力,其应用已经对我国主流意识形态的安全产生重大影响。因此,在大数据技术和传媒深度融合发展的背景下,我国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有效性和话语权面临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必须把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管理权、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任何时候都不能旁落,否则就要犯无可挽回的历史性错误。”(2)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92页。那么,我国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将面临何种意义上的算法挑战,以及如何对算法进行科学有效的规制以增强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力、话语权、引导力和公信力等就成为我们亟待研究和解决的重要课题。
一、算法:理解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另一视角
算法作为一种数字技术,其发展经历了从简单纯粹的“工具理性”到一定生产关系之中的“算法权力”。今天,算法已经成为人类认识世界、把握世界的方式,成为支配和影响他人的一种特殊社会权力,对意识形态的传播产生了重大影响。
(一)算法权力:人工智能技术治理的时代命题
传统技术决定论认为,算法技术只是单纯的技术工具,具有“与生俱来的特性,而这些特性是人类无法干预的”(3)安德鲁·查德威克:《互联网政治学:国家、公民与新传播技术》,任孟山译,华夏出版社,2010年,第23页。。从概念上看,算法源于计算机科学,是特指一系列为达到某种目的而输入的代码指令,是一套数字化的集合。在数字化社会中,算法成为数据收集、存储、聚合、分类和解读的技术规则,直接决定着海量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未来走向。然而,如果仅仅停留在算法的技术层面对其解读,就无法真正理解算法技术在当今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更无法解释算法的“黑箱”和算法带来的“孤岛效应”“信息茧房”“过滤气泡”等现象,以至于有人发出“人类不可信,人工智能更可信”的感叹。在未来社会,“人工智能革命最终还是算法革命”(4)汝绪华:《算法政治: 风险、发生逻辑与治理》,《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算法在很大程度上会成为人类认知世界、把握世界的重要方式,成为人们行为规范和行为选择的隐性规则。在大数据时代,算法根据每个人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大量推送相同或相关的信息,看似是针对人们的兴趣和需要提供精准服务,但是,这些信息往往未经审核、不加甄别,使得人们淹没在海量的信息中,它不是对人的个性的尊重,而是在消解人的独立性和主体性,每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被算计’的人”(5)江作苏,刘志宇:《从“单向度”到“被算计”的人:“算法”在传播场域中的伦理冲击》,《中国出版》,2019年第2期。。正如马克思对资本本质的分析一样,“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它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特有的社会性质”(6)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922页。。同样,理解智能算法也必须将其放置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中,从社会性质的视角予以理解,才能揭开算法的迷雾,否则只会使人“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75页。,陷入技术崇拜论和技术万能论的幻觉之中。
算法以数据为核心资源,进行着信息资源的优化配置,实现对全方位的支配和影响的一种特殊权力。首先,算法进行利益的重新调整和分配。权力关系的核心是围绕利益关系调节进行的。算法通过对数据的聚合、分类、挖掘、输出,可以实现算法变现,转换为商品、资本或商业决策、政府决策的依据;通过信息传播技术的优势,实现传播权和话语权的再分配。其次,算法衍生出一系列规则,成为人们交往方式的重要遵循,塑造人们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在互联网中,个人被算法全方位“监控”,个人的浏览记录、兴趣爱好和隐私习惯全部被记录下来,在不自觉中协助算法“计算”自我,决定个人“私人订制”的内容,进而影响自我的行为方式,重塑自我价值观念。正如马尔库塞对社会控制形式的断言,“现行的社会控制形式在新的意义上是技术的形式”(8)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刘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年,第9页。,而且这种控制形式与传统形式不同,它更加无形化、弥散化,以至于无处不在却从未被察觉。有学者把这种权力形态称为一种“新型的权力形态”(9)陈鹏:《算法的权力:应用与规制》,《浙江社会科学》,2019年第4期。,需要从算法权力的特征与背后蕴藏的价值逻辑来审视。可以说,算法权力是资本逻辑和技术理性糅合的产物。算法作为一种技术,用户需求和技术驱动是其产生的重要因素。但归根结底,利益的驱使、资本的逐利本性才是算法技术产生的根源。因此,算法作为一种特殊的权力形态,深深扎根在利益链条中,充当着利益获得者的角色,深刻影响着社会利益格局的调整。
(二)算法革命: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赋权逻辑
关于算法与意识形态关系的问题,就像科学技术与意识形态的关系问题一样争论不断,学术界尚未达成共识。有学者从生产力和上层建筑的视角直言,科学技术属于生产力范畴,不是意识形态。有学者则从价值观视角得出“人工智能必然带有意识形态属性”(10)沈江平:《人工智能:一种意识形态视角》,《东南学术》,2019年第2期。的结论。无论哪种观点,都不否认算法带来意识形态领域的重大变革。可以预言,算法在意识形态传播中的作用会越来越突出。算法通过赋权调整了意识形态的传播格局和话语权力分配,正在塑造着新的意识形态传播规则,提出意识形态传播的诸多算法难题。随着算法的嵌入,意识形态内容的生产智能化趋势明显,传播格局日趋多样,话语方式逐步转变,精准传播已成为发展趋势,意识形态内容的“私人订制”现象不断形成。由此,意识形态的传播必然发生“算法革命”,同时意味着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和交锋必将更加激烈和异常复杂。
当算法进入意识形态领域,就需要发挥意识形态的建构和引导的功能,这就涉及意识形态导向能否有效规制算法和算法是否会带来意识形态话语权的脱序和偏向的问题。一方面,从意识形态的本质来看,“意识形态是关于价值观的理论体系”,“谁掌握以核心价值观为基础的意识形态主导权,谁就会在思想文化领域的博弈中占得先机与优势”(11)赵丽涛:《我国主流意识形态网络话语权研究》,《马克思主义研究》,2017年第10期。。 算法作为一种新的权力形态,依靠其数据处理的智能化和深度学习能力,通过信息发布和规则制定,重新塑造价值秩序,对意识形态主导权产生冲击。另一方面,从意识形态话语权来看,“话语权的争夺,实质上就是意识形态之争,对维护意识形态安全至关重要”(12)曹建文:《话语权视阈下维护意识形态安全的“三重逻辑”》,《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年第6期。。马克思认为:“作为思维着的人,作为思想的生产者进行统治,他们调节着自己时代的思想的生产和分配;而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思想是一个时代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1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51页。算法权力嵌入意识形态传播之中,带来意识形态话语生产、传播、认同的“算法革命”。因此,我们必须加强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建设,使其在算法嵌入的同时不失意识形态传播的主导地位。在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作为主流意识形态,在其传播链式中通过对算法权力的掌控,算法可以成为传播中国故事、传统文化,进行正向内容的算法推荐。相反,算法也可以成为西方“普世价值”“个人主义”“拜金主义”等价值观扩散的工具,成为西方解构、曲解和捏造中国历史和中国故事的技术手段。与作为工具手段的算法对意识形态的冲击相比,算法是以数字化、符号化嵌入数据系统之中的意识形态,其内容体系是否会瓦解和重构,其性质是否会改变和再造。在算法权力的视域下,我们应该如何维持主流意识形态的基本价值和本质特征,值得我们重点关注和警惕。
二、“算法焦虑”:我国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多元呈现
马克思认为,任何事物都存在着自己的对立面,“我们看到,机器具有减少人类劳动和使劳动更有成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却引起了饥饿和过度的疲劳”(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75页。。算法技术的应用为意识形态的传播带来巨大的机遇,但算法的滥用也会严重冲击我国意识形态安全,带来意识形态传播的“算法焦虑”。
(一)西方技术霸权对我国主流意识形态的解构
技术霸权一直是西方对我国意识形态战略性输出的重要武器。无论西方意识形态战略和对策如何变化,企图颠覆社会主义政权,歪曲马克思主义科学真理,诋毁、攻击社会主义制度和道路的本质并未曾改变。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凭借其牢牢掌握的算法技术优势,不断向全球扩张其价值观,推销其意识形态。现在,国际互联网中80%以上的网上信息来源于美国算法发布,超过85%的互联网信息输入和输出来自美国(15)聂筱谕:《西方的控制操纵与中国的突围破局:基于全媒体时代意识形态话语权争夺的审视》,《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4年第3期。。可以说,凭借算法技术的优势,美国已经在全球意识形态斗争和传播中占据高地。在算法技术将全球推向数字化、符号化、代码化的大趋势下,西方意识形态的输出借助算法技术的霸权优势顺利开展,致使我国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马克思认为:“如果从观念上来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识形式的解体足以使整个时代覆灭。”(1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0页。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借用算法技术优势,从“硬实力”和“软手段”两方面进行意识形态输出,企图解构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进而瓦解社会主义政权。“硬实力”就是利用算法技术的绝对优势发动“算法战争”。当前,全球已经进入智能治理时代,算法成为国家治理的核心技术和重要手段,算法通过自动化进行数据存储、分析、决断,大大提升治理的效率和科学性。西方国家利用算法技术优势,直接入侵我国战略核心数据库等,严重威胁我国国家安全和信息安全。此外,国际互联网运行规则掌握在西方国家手中,原本以促进全球信息自由共享和充分交流互动为目的的算法,反而成为美国等进行意识形态单方面战略输出的手段,严重威胁我国意识形态安全。“软手段”不同于硬技术的“野蛮”入侵,而是通过算法技术进行信息诱导、话语解构、资本“购买”等不易察觉的“柔性”政策进行价值观输出和同化。例如,通过资本“购买”点击率、转发率或者“意见领袖”来增加信息推送的可能性和影响力,发布虚假信息、挑起网络争端、搅乱社会舆论,从而动摇人们对意识形态的认同度,威胁意识形态领导地位;通过发布裹挟西方价值的信息,解构历史,重构主流话语,瓦解意识形态话语体系,以达到颠覆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目的。
(二)“算法话语”对我国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侵蚀
话语权力内涵在言语之中,通过言语传递价值情感、思想内容和道德观念等方式影响社会价值走向和人们的行为方式,实现对社会的规制和建构。“意识形态表征一种思想权力,也即话语权。统治阶级用话语霸权占领思想领域,为本阶级的统治提供合法性辩护”(17)刘友女:《结构视域下中国主导意识形态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99页。。意识形态话语权力的展开依存于言语,通过言语传播、渗透价值观念、政治观点和道德观点,构成对客观世界和社会的解释框架、价值标准和行为依据,进而实现对人们思想的引领和凝聚。然而,算法通过技术赋权,彻底改变意识形态的传播格局和内容生产方式,使传播主体和传播内容都更加多元化。而多元的传播主体和多样的话语内容,蕴含着对社会、政治和历史事件的不同理解、不同价值判断,若缺乏主流价值的引导或者主流意识形态失语,就会致使话语的混乱和无序,最终会导致价值共识的破裂,侵蚀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主导地位。
一方面,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与平台媒体存在“话语距离”。算法为迎合受众需要,以娱乐化、轻松化、随意化的话语“取悦”受众,通过碎片化、视频化、标题化的信息传递意义价值。然而,意识形态的话语通常是严肃的、固化的、不容戏说的,甚至是抽象难懂的,这就带来意识形态话语主客体的“话语距离”,意识形态话语面临碎片化、娱乐化、去中心化和反感化冲击,遭遇认同危机。因此,如何打破“话语距离”,实现意识形态话语和算法话语的有机融合,获得受众的共鸣和认同,达到一元主导与多元价值的和谐共存,就成为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需要突破的难题。另一方面,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目的是“实现用中国话讲中国故事、用马克思主义分析诠释和解决中国问题”(18)胡刚:《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审视与建构》,《社会主义研究》,2016年第5期。,实现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普遍认同和对各种社会思潮、多样化思想的统一引领,实现中国问题的话语解释、话语引导、话语表达的主导权和优先权。算法时代,算法赋予每个个体发声的自由,在这样多样化的价值判断和价值争论之中,不同思潮和思想削弱了意识形态话语价值引导、政治教化功能,使思想领域话语争夺更加复杂。如何捍卫意识形态话语的解释力,实现对多元社会思潮的引领力,在多种话语争论中保持主导权、优先权,就成为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必须解决的重要难题。
(三)主流意识形态内容推送优先级降低
人工智能算法技术依靠对数据的快速自动化处理、技术赋权下聊天式的灵活交互和个性化的信息匹配精准推荐,带来媒体传播格局的算法变革。当前,微博、微信、今日头条、抖音等新兴媒体已经吸引数亿用户,成为信息传播的主要渠道。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基本不看主流媒体,大部分信息都从网上获取。必须正视这个事实,加大力量投入,尽快掌握这个舆论战场的主动权,不能被边缘化了。”(1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83页。在算法技术赋权和精准推送下,不仅容易导致主流媒体被边缘化,更容易使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主流边缘化。一方面,意识形态传播权力的弱化使意识形态内容影响力逐步被削弱;另一方面,更深层次的危机是新平台发展的价值体系和话语体系对主流意识形态共识话语和价值体系的侵蚀与解构。
其一,主流媒体不断被边缘化,影响力和传播力逐渐下降。“今日头条、新浪微博等11家新闻客户端聚集95%以上信息量和网民流量,可产生百倍甚至千倍于传统媒体的影响力。”(20)邓杭:《试论算法推荐对网络空间价值引导的重塑》,《传媒评论》,2019年第1期。在算法智能驱动之下,信息传播智能化、推荐个性化、传播互动化,极大增加了“用户黏性”,成为信息分发、传播,舆论引导的主渠道。平台媒体凭借技术强势、资本力量和受众优势,挤压主流媒体意识形态传播空间和受众关注度,使传统主流媒体被边缘化,影响力和传播力不断下降。
其二,主流意识形态内容推荐优先级降低,负能量弥散网络。2017年底,算法型的内容分发已经占到整个社会性信息分发的70%左右(21)喻国明:《人工智能与算法推荐下的网络治理之道》,《新闻与写作》,2019年第1期。。算法型内容分发奉行“流量至上”的原则,以点赞数、转发率、关注度为评价和推送标准,不可避免地使娱乐信息、低俗信息弥散网络,带来“劣币驱逐良币”效应,致使主流意识形态的内容推动优先级降低。算法迎合人类对于轻松、娱乐、惊奇、八卦内容的天然喜好,在增加了“用户黏性”的同时实现了对用户的内容控制。娱乐、虚假新闻占据推送信息优先顺位,正能量、严肃性的主流意识形态信息反而逐渐被边缘化。表面上看,算法推送遵循流量至上、用户喜爱原则,实则过度娱乐化、虚假新闻泛滥、高质量新闻退出,严重弱化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力和主导权,面临被边缘化的危机。
(四)算法推荐催生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信息茧房”
传统媒体论者把“网络时代信息多元化影响个体主流意识形态认同”作为意识形态和网络研究的“真理”。近年来,扎克伯格和比尔·盖茨都发出“个体是否真正得到了多元的观点”的质疑。凯斯·桑斯塔在其《信息乌托邦》一书中提出“信息茧房”,帕里泽将其称为“过滤气泡(filter bubble)”(22)Eli Pariser.The Filter Bubble,The Penguin Press,2011,p12.,都表达在算法推荐的“私人订制”中,人们更多的是听到同质类和让自己愉悦的信息,异质类和引起自我反感的观点和信息则被排斥在外。然而,以价值为内核的意识形态,其凝聚力和引领力的发挥有赖于价值共识和价值认同,有赖于自身的符号系统占据时代思想的高地,成为不同群体的共识和观点争议的参照系。“信息茧房”的产生则意味着人们成为被算法计算之人,在不知不觉中沦为思想价值极化、情绪激动、理性缺失之人,带来价值共识的断裂、思想领域的斗争和意识形态传播的屏蔽。
其一,“信息茧房”带来孤岛效应,致使主流意识形态导向不断分化。算法决定了用户的信息内容,经过个性化的推荐,带来思想价值极化现象。算法通过对用户的身份、环境、点击、转发、关注、浏览等不同维度数据信息,进行用户“画像”,形成用户数据档案,对其进行个性化的信息推送,用户沉迷在同质类信息和同质观点之中无法自拔。如密尔认为:“若不时常经受充分的和无所畏惧的讨论,那么它虽然得到主张也只是作为死的教条而不是作为活的真理。”(23)约翰·密尔:《论自由》,许宝骙译,商务印书馆,1998年,第40页。这样,算法长期迎合用户,带来信息获得的窄化甚至极化现象,从而固化个体的思维,排斥异己,公众也就无法达成一致的共识,最终会导致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凝聚力和影响力不断减弱,进而致使主流意识形态在传播过程中导向和引领作用不断被消解、分化。
其二,资本操纵算法、控制舆论走势,导致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危机。算法通过用户数据的自动化处理,针对用户提供“私人定制”,但这种算法推荐存在被资本操纵的可能。在美国大选期间,虚假新闻就成为影响舆论走向的重要因素,有数据表明,“‘脸书’在2015-2017年检测到3000个虚假广告和470个发布煽动性内容的虚假账户”(24)史安斌,王沛楠:《2018年全球新闻传播业新趋势:基于六大热点话题的全球访谈》,《新闻记者》,2018年第4期。。资本操纵之下的“信息茧房”成为虚假新闻的重灾区,从而操纵舆论走向,成为某种观点推销自身和别有企图之人思想推销的工具。这样,虚假信息、诱导信息和极端信息带来个体的极化和个体认知的偏差,主流意识形态的权威被弱化,认同遭遇算法危机。
三、“算法焦虑”的纾解:我国主流意识形态传播之道
人工智能时代,算法技术的运用对我国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而言既是机遇又是挑战。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在信息生产领域,也要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理念、内容、形式、方法、手段等创新,使正面宣传质量和水平有一个明显提高。”(25)习近平:《加快推动媒体融合发展 构建全媒体传播格局》,《求是》,2019年第6期。因此,我们要牢牢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切实提升主流意识形态传播中的影响力、权威性和主导权,就要破解“算法焦虑”的难题,充分发挥算法的技术优势。
(一)优化算法技术设计,用主流价值“驾驭”算法
在意识形态的斗争较量中,算法技术一直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推销其价值观制定其战术战略的核心优势,这迫使我们必须有推动算法技术发展与突破的紧迫感。就意识形态与国家安全来看,算法技术必将占据更加重要的战略位置,成为意识形态话语争夺、阵地建设和社会主流舆论引导的关键要素。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只注重算法技术的发展,而忽略其价值正当性和培育社会公共福祉功能的发挥。实际上,欧盟和英国都将遵守伦理规则和法律规范、承担培育社会公共福祉职能作为人工智能算法技术的伦理审核框架和设计价值依据(26)陈晓彦:《用主流价值导向驾驭算法》,《光明日报》,2019年8月2日。。一个国家的发展进步离不开技术的推动,也需要与其主流意识形态相符合的价值支撑,而算法分发的信息充斥着各种价值预设、思想倾向,不加干预、放任自流就会带来“信息茧房”“算法黑箱”和低俗化等系统性风险。因此,不能让算法技术统摄主流价值,而要将算法“运用在新闻采集、生产、分发、接收、反馈中,用主流价值导向驾驭‘算法’,全面提高舆论引导能力”(27)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318页。。用主流价值导向驾驭算法,应注重算法设计、算法把关和算法内容分发等环节的技术优化,提供算法价值正当性支撑,使算法成为我国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价值增量。
第一,调整算法设计的权重分配,增加主流价值所占比重。增加算法设计中的主流价值引导,推进算法设计与人文价值的结合,实现对算法技术的人文补充,让算法获得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支撑;从技术层面入手,克服“信息茧房”、“算法黑箱”、算法歧视与偏见等技术弊端,改变唯流量、唯数据的考核、评价、推送标准,提升内容质量、价值正当性、社会福祉培育等考察和评价指标的比重。
第二,提升主流价值正能量内容的分发推送优先权,增加优质内容传播的奖励。对于弘扬传统文化、讲述中国故事和宣传正能量的内容进行优先推荐分发或置顶宣传;采用权威主流媒体的报道和评论作为推送、分发和弹窗推荐的新闻来源渠道;鼓励优质内容的创作和传播,加大优先推送的力度,封禁低俗、虚假、造谣的负面信息。
第三,人工与人工智能的把关模式相结合,适当增加算法的人工把关比重。算法主导分发推送信息的时代,比以往更需要有责任担当和坚守的“总编辑”“看门人”。算法对数据的自动化处理,提升了信息处理的效度,满足了受众个性化的需求,却忽视了信息的准确性、权威性、引导性。因此,需要增加人工编辑把关算法的信息审核、筛选和推送,人工干预增加优质内容的优先推送,及时跟进热点新闻的算法评价和价值审核,不断确立算法的意识形态价值的正当性支撑,为算法插上主流价值的“翅膀”,进而牢牢掌握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主导权。
(二)推进主流媒体融合发展,提升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力和影响力
主流媒体是主流舆论的引领者、社会和谐的黏合剂、基本价值的守望者、意识形态的传播者,同时也是我国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主阵地。算法时代,海量繁杂的信息推送和分发使得“人找信息”迅速转变为“信息找人”,为了扭转主流媒体被边缘化的危机,扩大主流媒体的影响力,就必须“因势而谋、应势而动、顺势而为”。因此,就要促使主流媒体不断适应新的传播诉求,积极创新算法技术,赢得技术优势,做先进算法技术的引领者,不断“加快推动媒体融合发展,使主流媒体具有强大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形成网上网下同心圆,使全体人民在理想信念、价值理念、道德观念上紧紧团结在一起,让正能量更强劲、主旋律更高昂”(28)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317页。。推进主流媒体融合发展,不仅包括“融”,还有“合”,不只是主流媒体各种要素与人工智能算法技术的简单相加、拼接,还是主流媒体与新兴媒体、商业平台、大众化媒体等传播媒介的相互融合发展;不仅需要进行“合”的探索,而且需要积极地催生“融合质变”,要让主流媒体占据时代高地,成为主流声音和主流舆论的引领者,成为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生力军和主力军。
第一,积极探索人工智能算法等技术在主流媒体之中的应用,以先进技术为支撑,提升主流媒体智能化水平。要将人工智能算法技术应用到主流意识形态内容的生产、传播、风险防范之中,探索算法数据监测、舆情分析、风险评估的技术途径。在充分理解各种技术实现创新和突破的基础上,“主动运用全媒体的信息形态与表达、多终端的分发与触达、智能化的生产与精准推送,面向公众形成有效的引领效果,面向用户圈层形成有效的‘突圈破壁’,面向个性化需求达成有效的价值满足”(29)曾祥敏,程素琴,丰瑞:《全媒体语境下提升主流意识形态引领力的有效路径》,《光明日报》,2020年11月27日。。2019年9月19日,人民日报社正式发布了《人民日报》客户端7.0版,这是我国主流媒体发布的新算法,是主流媒体融合技术创新的重要举措,也是对媒体推送算法高地的占领。
第二,推动主流媒体与其他媒体的深度合作,整合各类媒体优势,实现优势互补和再造,催生“融合质变”,扩大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群体。近几年来,以人民日报为代表的主流媒体正在积极探索媒体融合发展的新技术和新举措,逐步推动自身技术升级,开展与腾讯、微信等各种媒体的多方面合作,形成了发挥一元主导、多元联动的传播格局,在不断扩大主流价值影响力版图的同时也扩大了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话语场域和受众群体。
第三,不断推动主流媒体传播意识形态的话语革新,“创新话语表达方式,增强主流意识形态阐释力”(30)徐国民,孙文秀:《新媒体时代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力提升路径探析》,《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21年第4期。。算法主导下轻松、随意的话语风格与意识形态话语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世俗化鸿沟”,影响大众对意识形态内容的认同和接受。因此,主流媒体要善于将学术话语、政治话语与传播话语相区别,善于将主流意识形态转为更加生动、易于传播的大众话语,增强传播的鲜活性。另外,主流媒体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以人民需要和生活为立足点,创造符合现实生活的意识形态话语传播方式,进行重大时代和历史问题的议题设置,回答时代难题和实践问题,讲好中国故事,用中国话语解释好中国问题,主动批判错误和敌对思潮,维护意识形态话语权。
(三)以制度性规范规制算法权力,夯实意识形态治理的制度根基
算法作为一种权力,虽然与政治权力的强制与显性有明显区别,但却时刻都在型构社会、引导价值,甚至操纵言行。如果仅仅寄希望于算法技术的自我完善和行业自律,不加以法律和制度的约束,那么别有意图的肆意诋毁、造谣、攻击主流意识形态的行为就得不到有效的控制。实际上,算法权力赋予的自由绝不是肆无忌惮,脱离现实法律制度约束的虚拟“独立王国”,恰恰相反,以资本逻辑为核心价值开展的算法权力更需要法律和制度的规制。在西方国家,对人工智能技术进行法律约束基本已经达成共识。德国公布的《网络执行法》规定:24小时之内社交媒体不删除“显而易见的非法内容”就将被处以巨额罚款;美国纽约市制定了美国首部关于算法的法律《政府部门自动决策系统法案》,专门监督算法运行的公平性、问责性和透明度(31)汝绪华:《算法政治:风险、发生逻辑与治理》,《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用法律制度监管新兴媒体,用法治思维进行意识形态治理工作。近年来,针对算法推荐和分发信息带来的“标题党”新闻泛滥、低俗信息吸引眼球、虚假新闻过多等严重侵蚀主流价值、误导公众思想的乱象,监管部门频频出手,通过约谈、整改、下架App等方式,对今日头条、快手、爱奇艺、凤凰新闻、哔哩哔哩等多家媒体进行依法依规处理(32)倪弋:《网络时代,应如何规范“算法”》,《人民日报》,2019年7月4日。。因此,进行意识形态治理,营造清朗网络空间,必须以制度性规范实现对算法权力的规制,以防止算法的滥用。对于算法的监管,需要从不同层面进行治理。例如,应规范网络用话,制定网络表达的奖惩制度,重点惩罚侮辱、抨击英雄人物和国家领导人,推销“普世价值”等错误思潮的言行;制定算法研发、应用和行为后果的法律制度和问责制度,倒逼算法坚守主流价值;依法加强对公民数据安全的保护,限制算法攫取公民隐私和个人数据的权力,规范算法推荐制度,加强算法推荐的透明度,保证优质内容的推荐;制定完善的算法设计者、人工编辑以及相关企业的工作制度规范,充分发挥职业伦理和行业制度的规范作用,将伦理规约、法律规范和制度保障相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