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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述晚清河南教育事业的发展及其影响

2022-03-18张清改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西学书院河南

张清改

(信阳市委党校,河南 信阳 464000)

河南作为曾经的中华主流文化的核心区,文化底蕴十分丰厚,其地方教育事业在宋代以前一直居于前列。但从南宋开始,随着中国政治经济中心的南移,河南文化教育逐渐走下坡路。及至晚清,中国教育由传统封建教育(官学、书院、私塾)向近代教育发展转型,但是河南的文化教育事业却仍封闭保守,日渐落后。

一、晚清时期河南文化教育事业的概况

(一)传统教育衰落

鸦片战争后的几十年间,河南地方经济社会凋敝,承载河南全省教育的仍然是各级书院、城乡社学、义学和民间的私塾,但教育文化发展水平与前代相比有较大差距,史料记载说“周历四周,不闻有弦诵声,”[1]虽然言过其实,但传统学校教育确实明显衰落。

儒学有名无实。清末河南的各级儒学已经演变为主要办理科举考试的机构,教授、学政、教谕、训导不再为生员授课,而是成为各级地方政府中管理科举考试的官员,生员只需挂名,不在校内听课,儒学已经有名无实;[2]书院日益废弛,清末光绪年间有书院106所,占全国书院总数的5.15%。[3]但教育质量不高,如开清初河南教育新风的嵩阳书院、大梁书院、百泉书院、朱阳书院随着书院掌门人和教育名家的离世而衰落为籍籍无名的地方县学书院,“诸先辈渐次凋零,书院一席,为乡里巨绅据为祠禄,弦歌辍响,功利坑人,至以‘理学'二字为詈人之具”;[4]其他一般地方书院在官方的控制约束下,思想极端保守的陈腐之士或退职还乡的封建官僚开始主掌书院,这导致书院的办学体制日益僵化,教育内容和方法日益保守,失去了学术研究灵活多样和深入的特色,学术气氛冷清,所攻研者无非八股时艺,很少研究新学,“文风不盛,科甲不兴”[5];“乡氓转徙,或有学而无师,或有师而无教,此事遂废”。[6]但也有一些开明士绅创办、讲授新学,如卫辉府的李时灿、王锡彤和高幼霞在汲县创办了读书学社,李时灿、王筱汀等在卫辉经正书院做主讲,“大河南北不少文士慕名来经正书院就读,”[7]但毕竟像经正书院这样由名家主持教学的为数甚少,大多数书院一如往常;社学日益残破。地方社学作为官学的最基层机构,曾在宋明之际一度非常繁荣,但晚清开始,这些学校日益残破,“不过择一老缝,掖督肆市十数童稚,于黉宫廓宇殿角之间,句读《千文》、《百姓》而已”。义学和私塾较盛,私塾高峰时达到32000所,在20世纪初全省兴办新式学堂后,一些私塾也增加了诸如音乐、体育等新式课程,但其他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并没有多少改变,并且主要仍然是为科学考试做准备的基础学校,受西学冲击并不明显,亦不能改变晚清整个河南教育衰败的境况。[8]义学大多停废,如一向先进的西华县义学亦“徒有虚名,毫无时效”,[9]温县义学也因“教授无法,又贫家子弟上学不时,冬烘先生随意旷课,空负美名,绝少实益。”[10]

(二)西学教育发展缓慢

西学教育是近代以来西方资本主义文化这种异质文化进入中国后,以清政府、开明士绅或西方传教士开办的新式学堂为标志的新的教育方式,其区别于传统八股教条,以学习西方知识和近代文明为主,但河南的西学教育开始较晚,规模也不大。

1840年鸦片战争后,西方资本主义文化汹涌而来,沿海沿江各省绅民都认识到海外文明大有可观,纷纷加入到兴办西学教育中,但是西学的新风却迟迟刮不到河南。史料记载,河南省城开办学堂,在光绪二十八年(1902)夏间,但因办事不力及“民智痼弊,开通较迟,”[11]河南高等学堂计划招生200名,竟然无一人报名,之后由有司在各县乡试落榜士子中选出80人,“迫令就学”,有不遵者罪及父兄。直至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五月,河南全省仅开办各种专门实业及中学以上学堂30所,学生约千人;各项师范30余所,学生不及千人;各种小学200所,学生不足6000人。除了官办的西学外,一些地方开明士绅也积极办新式学堂,但整体来说,士绅创办新学较少,“江南各省绅士创设之学校,或公立、或私立,或一姓所立,校舍如林,学生如鲫,而河南无闻焉。”[12]光绪三十三年(1907)后,河南官方采取有力措施兴办新学,如在各州、县普遍建立新学,并选派省视学进行督查,同时对私塾进行改良,还制定了《私塾改良章程》、《考验各私塾塾师并章程六条》等条例,但因为教育经费奇缺等原因,收效不大,直到清末,完成改良的私塾只有3427所,占全省私塾总数的10%。一些开名士绅、回国的留学生也在家乡兴办新学,并产生了较大影响,如安阳马青霞女士从日本留学回国后,在开封、尉氏等地兴办女子学堂,还有张绍旭、林伯襄等人从民间发起“兴新学运动”,他们都是河南近代教育的开拓者;西方传教士在晚清时期也广泛进入河南,据统计,宣统二年,河南的天主教堂和福音教堂已经达到75所,分布于7府、36州县、15镇,这些传教士多数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整体文化素质较高,为了推动教会发展,传教士们在河南开办了不少教会学校,如影响较大的“牧野中学”,开设算术、代数、几何、英语和西方科技知识等课程。这些教会学校布点较多,对推动河南近代教育的改革发挥了一定作用。总之,河南西学创办时间之晚、规模之小与当时3000多万人口大省、文化大省的地位是不相适应的。

(三)留学教育开展较迟

清末的留学生及兴起的留学思潮代表着我国向西方学习的一种方式,也是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途径和中介,它形成了清末民初世界文化史上空前的中外文化交流大潮,但河南官府十分守旧,对留学生的派遣较晚,留学教育开始的时间很迟。

留学生是“域外先进文明的学习者、理解消化者、传播者,许多人同时还是实践者,”[13]派遣留学生出国,对近代人才的培养具有重大作用。光绪十一年(1905),全国留学生已达8000人,三十二年已达12000人。[14]资料显示,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以后,因各省派遣留学生人数日增,河南当局迫于形势和舆论,始选派少量留学生,但官方所选派的留学生以学习军事为主,主要是为适应当时河南组建一镇新军的需要,人数很少。据统计,光绪二十九年(1903),河南留日7人,光绪三十年(1904年)留日学生19人,是年除陕西省少于河南外,其他省份均高于河南。如周边的直隶为172人,陕西为56人,安徽为84人,山东为60人,湖北为363人。[15]周边各省留日学生最少的为河南近5倍,多者达30倍。虽然与南方及周边省份相比,中原出国留学生人数显得微不足道,但也总算开启了留学的步伐。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河南当局从河南武备学堂中选派50名学生,入日本振武学校专学军事,又选派60多人赴日本其他学校学习。同年,河南当局对派遣留学态度有所转变,命“各州县尽力自行筹款,派人出洋留学,并劝导自费出国者。”官方为派遣留学生,还采取某些激励措施,如官费资助,“每员每年二百两”。30岁左右州县官费留学生回省后,“实缺调尤为繁要之缺……候补无论正、署、外、奖,各就本班尽先委署”。[16]总体来说,派遣留学生出国是中国近代文化交流的重要举措,对于中国社会改革和近代科学的发展,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但这一时期河南留学教育与南方各省相比显得时间迟、规模小。

二、晚清时期河南教育事业发展衰落缓慢的原因分析

(一)地方经济滞后严重阻碍了地方教育事业的发展

晚清河南经济持续低迷,越来越滞后于沿海及周边地区。以农业田赋为例,宣统元年,河南为6995046两,人均0.22两,这一年河南人口2689万,占全国人口总数的7.5%,位列全国第四,但田赋总数却只位列全国第11位,占全国田赋总数264006275的2.6%。而同年江苏田赋为50242060两,人均1.48两,是河南的近7倍,全省田赋总数是河南的7.18倍。[17]田赋收入是封建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组成部分,这说明河南地方经济的衰败。而经济的持续低迷衰败导致教育经费严重不足,如地方儒学学官由于薪资不能及时发放,不得不另筹“生计”,《河南新志》讥讽说:“乾、嘉以还,政驰官旷,所谓教官者,丁祭祀礼、值生员考取入学或补廪出贡时索贽及规费而已。”[18]学屋舍破旧,充满尘垢;书院经费不足导致图书资料奇缺,如郾城景文书院,院内不过“讲舍数楹,仅蔽风雨,复无藏书”,院生散居四乡,“或数月一课,或间岁以课,课无定期”。[19]可以说,河南经济的衰败使得根植在这块土地上的学校教育事业失去了基础的经济支撑,而这是这一时期地方教育发展缓慢的根本原因。

(二)地方官员的腐败和因循守旧影响了地方教育事业发展

晚清河南教育的发展缓慢,河南地方官员的腐败和保守落后是直接原因。晚晴时期河南地方官员任期普遍较短,更替频繁,这些官员多是科举出身,认为办新学并不是当务之急,对于上级的学务检查,常常敷衍塞责,甚至是弄虚作假,当有中央视学来检查时,急忙招生顶替。同时,河南地方官员的因循守旧也是素有“盛名”,清世宗曾委婉地批评过河南官吏的保守,“朕广收人才,以资吏治。每当保举引荐之时,觉豫省之人较少。大约豫省士风器量,谨厚有余,而才具明通不足。”[20]这种守旧特点决定了晚清时期河南官方对派遣留学生持消极甚至是抵制态度,“清季河南巡抚某谓中国多一出留洋学生即多一革命党,是以决不派遣学生出洋。嗣后时事驱迫,始有考送出洋学生之举,皆限领学习农、工、水利、建筑等实科。盖当局皆狃于‘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说,不愿新思潮之输入也。”晚清时期主政河南的官员倭仁等都是清廷顽固的守旧派,咸丰六年,京师同文馆聘请西方人为教师,讲授田文算学,倭仁专门上奏表示反对,认为奉夷人为师,有损于“正途”,反对开设同文馆和学习西方知识,史料记载其“上疏请罢其议”。[21]

(三)地方士子的抱残守缺制约了地方教育的进步

晚清时期的河南“人情安于困陋,风气迄未开通”,保守势力极其顽固,对新思潮不仅不信,还对日益高涨的西学嗤之以鼻,“反哗然笑之以为妄。”地方士绅阶层多“好古复礼为期”,“经士”之士何家琪就曾怒斥学西学之人是“敢于犯亘古未有之大难,”认为“先王之道,圣贤之理,祖宗之法,本千古而不易,何一旦而为之裂也。”[22]直至清廷废科举、兴学校,在清廷的诏令催促下才有新式学堂创办。但一些地方的士子抱残守缺,不愿弃旧从新。他们认为到新式学堂就读等于学洋人,对那些去新式学堂读书的人不仅不支持,反而“人竟不之齿。”[23]地方学人多矢志传承理学,执迷贴括之学,思想抱残守缺,如戊戌变法运动期间,河南在京应试的举人中,只有2人参加保国会,无人参与公车上书,而与河南相邻的直隶和山西分别为69人和91人。可以说,清末河南地方士子自身的抱残守缺制约了河南教育的进步。

(四)基层百姓的穷困和对教育的漠视加速了教育事业的破败

晚清时期,河南农村日益凋敝,因赋税沉重和灾害频繁,百姓生计艰难,史料称,汜水县境(今属荥阳),“同治以来,非无麦,即无秋……丰年甚少。”[24]豫西、豫北,景象更惨不忍睹,“人民转徙流亡,十居七八,”“妇女则贩卖略尽矣,房屋则拆剩四壁矣,牲口则或宰或卖矣,农具则当柴烧尽矣”,就连“人相食”也不能持续,因为活着的饥民“既无割人之力,又无可食之肉。”[25]百姓只有在衣食无忧后方有多余财力、闲暇精力和满腹情怀去读书习文,当基本生命和生活都无法保障的时候,自然无法对教育进行投入。同时,晚清河南人口素质下降,基层百姓缺乏对教育重要性的清醒认知。“民多笨拙,少黠慧”[26]“叶本疲邑,地瘠民愚。”[27]广大中原农民的状况是,“河南人民识字者少。”“知识极为简单,迷信较任何省都厉害得多,完全还过着中古时期的生活”,“寺院里泥胎林立,老槐树上红布满枝,烧香拜佛,磕头敬神的很多”。[28]

三、晚清时期河南教育事业发展缓慢的影响

(一)直接导致晚清时期河南文化学术研究滞后

晚清时期河南教育事业发展衰落缓慢直接导致地方学术氛围不浓,科研成果不多,以至于近代河南在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领域都没有多少学术建树,西学传入后,在传播的深度和广度上和东南比也逊色不少,未见有阐发西学的像样著作。不过时风所趋,西学已在青年中成为时髦,凭此可以“骄其乡里”而已;文坛比较沉寂,多数河南文人因屡屡赶不上迅疾变幻的时代步伐,选择了保守,有的沉迷填词作赋,有的埋头经学研究,河南文学从高潮跌入低谷,文坛的亮点相当有限,这是教育缓慢滞后对河南文化发展的直接影响。

(二)造成晚晚清时期河南人口素质下降和人才的衰落

教育发展的缓慢尤其是新式教育的落后直接导致近代河南人才数量和质量的下降。人的文化素质和思想观念是人口质量的决定性因素,同时也是地方人才重要的衡量标准。清代的河南,无论应试人数还是中榜人数与江浙等省都相去甚远,而新式教育的发展缓慢又导致人才培养严重滞后,人才数量呈断崖式下滑,在学术界、政界、军界、科技界、工商界有一定影响的人物寥若晨星。统计排名(人物涵盖晚清至民国时期)显示,官绅人物一项河南占比2.7%,当代名人占比1.59%,回国留学生占比3.2%,留法勤工俭学1.12%,留苏3.39%,近代科学家占比3.1%,近代文学家占比3.36%,黄埔军校1-7期毕业生占比2.38,[29]河南的位次都位居十名左右,与人口大省、曾经的文化大省的地位是严重不匹配的,河南已经由人才的密集区变为人才的稀疏区,这是教育发展缓慢对河南的间接影响。

(三)加剧了近代以来河南经济社会状况的恶化

经济与文化从来都是同心圆,文化与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紧密联系、相互作用不言而喻。晚清河南教育事业的缓慢滞后不仅直接导致中原文化在区域文化竞争中日益落后、边缘化,而且对河南社会原有的正统保守的宗法观念、循规蹈矩的思维方式、稳固执着的本位精神和安贫自足的小农意识受到的冲击极小,西方文明及其裹挟的先进生产理念、科学技术、思维方式、科学态度等都迟迟无法深入城乡,这导致地方的农业、商业、手工业等经济形态仍然维持在自给自足状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面临重重落后的封建桎桍,区域活力和发展无从谈起,社会经济状况持续恶化,并最终形成教育文化落后于经济发展滞后恶性循环的态势。而这是教育发展缓慢对河南的深远影响。[30]

晚清时期河南教育缓慢发展的历程让人扼腕叹息,缓慢发展的原因和消极影响值得我们引以为戒。历史时期教育事业兴盛辉煌固然值得可喜,而发展缓慢衰落更值得当代人深思借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事业兴盛在任何时代都是人才培养的基础,文化繁荣的保证,地方经济社会全面持久发展的重要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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