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与城市文化思考
2022-03-18惠波
惠 波
(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美术学院,江苏连云港 222006)
连云港域内,典型文化遗产甚多。所谓“典型文化遗产”是指具有代表性历史考据与文化价值或见载于史论典籍的文化遗存,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非物质文化遗产、区域文学名著等。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有:将军崖岩画、孔望山摩崖石刻、郁林观石刻群、东连岛东海琅琊郡界域刻石、海清寺塔、大伊山石棺墓、藤花落遗址、曲阳城遗址、尹湾汉墓等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海州五大宫调、淮海戏、徐福传说、东海孝妇传说、晒盐技艺(淮盐制作技艺)、水晶雕刻(东海水晶雕刻)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古典文学著作《西游记》《镜花缘》等;碑刻秦东门立石、东海庙碑等。其中,秦东门立石仅见于典籍记载,东海庙碑有典籍记载与摹刻拓本遗存,其他均有实物遗存或口述、技艺流传。从年代、流布与来源区域、文化归属与类型来看,这些文化遗产既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又反映了连云港历史文化发展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对当下连云港城市文化建设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一、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分析
(一)年代及其代表性
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以年代论,时间跨越了史前、秦汉以至唐宋明清,其中两汉时期的遗存为多,史前的遗存次之,明清时期的遗存最少。史前与秦汉时期的连云港文化遗存以石刻、碑刻、墓葬为主,此外还有汉代东海孝妇传说、秦代徐福传说。唐宋时期的连云港文化遗存有郁林观石刻群中的唐隶、宋篆各一处,以及始建于宋代的宗教建筑石质海清寺塔。明清时期连云港的文化遗存以文学、戏曲曲艺和民间技艺为主。
连云港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旧石器中晚期,现存有将军崖旧石器时代遗址、大贤庄细石器时代遗址等文化遗产。史前典型文化遗产将军崖岩画、大伊山石棺墓、藤花落遗址则同属方国时期,“按照断代工程的标界,方国存在的要素主要有锄耕农业、定居的证据(集体墓葬)、黑陶器具的制作、祭祀制度的出现以及城池遗址的遗存”[1]。将军崖岩画应为新石器时期的产物,年代具体跨度分说不一。汤惠生等人认为“将军崖岩画从旧石器时代一直到360 年前都有刻制发生”[2]204,张嘉馨则指出岩画年代跨度在距今约8000—800 年间[3]20-21。大伊山石棺墓的绝对年代大约为6500 年前,属于新石器时代早期[4]。藤花落古城是一座距今约4300 年的尧舜时期东夷方国的王都[5]451,它的发现对于研究东夷史前文化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对于中华文明起源的研究也有重大价值,因而获评“全国2000年度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6]。上述三处文化遗址不仅能证明连云港历史久远,而且足以表明该市是“江苏最早进入文明的地级市,其他地区如苏中和苏南出现城市文化要在600 年以后”[7]29。
秦代历时较短,“秦为天子,二世而亡”,遗存为秦东门立石与徐福传说。相传秦始皇四次东巡而两至朐县,刻“秦东门”三字于朐山,该刻石后于宋代被毁。《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始皇三十五年(前212 年)“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8]256;“徐福传说”最早见西汉司马迁的《史记·秦始皇本纪》,传说中的徐福(一说徐市)为秦代方士。关于徐福东渡出海口及航海线路所论不一,但其人其事的真实性以及徐福故里属于今连云港赣榆区,则为学者所普遍认同[9]。汉代石刻碑刻有孔望山摩崖石刻与造像群、东连岛东海琅琊郡界域刻石、东海庙碑;墓葬遗址有曲阳城遗址和尹湾汉墓;文学类遗产有东海孝妇传说;民间技艺类有东海水晶雕刻。关于孔望山摩崖造像群的雕造年代,嘉庆《海州直隶州志》载孔望山“有诸贤摩崖像,冠裳甚古,如读汉画”[10]478。近代专家则提出了处于东汉晚期和魏晋以降两种观点,其中东汉晚期说为主流。《连云港孔望山》考察报告指出,孔望山雕造年代应为东汉晚期,且不存在分期制作的可能性[11]210。东连岛东海琅琊郡界域刻石为新莽始建国四年(12 年)所刻,是我国迄今发现最早的、较为完整的、有确切纪年的界域刻石[12]。东海庙碑又称“东海祠碑”,是“东海相满君为纪念前任东海相桓君修建东海庙功绩而刻立”[13]59。原碑亡佚于宋代,仅摹刻拓本流传于世。宋人洪适《隶释》卷2 录有《东海庙碑》一文,称该碑为东汉灵帝熹平元年(172 年)所立[14]。东海庙碑是一方因北宋赵明诚《金石录》、南宋洪适《隶释》著录其碑文而闻名于世的汉碑,也是江苏境内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汉碑之一[13]55。曲阳城遗址“根据出土遗物和地理位置分析,很可能为汉代后丘县城”[15]35。尹湾汉墓简牍为迄今为止我国发现的最早、最完整的一部郡级行政文书档案,其中《神乌赋》文学价值极高,学界称“《神乌赋》的出土是20 世纪辞赋文学考古的最重大发现。这样说是因为它字句完整,且从未见于传世文献”[16]。东海孝妇传说为元关汉卿《窦娥冤》的故事母本,西汉刘向《说苑》最早著录有东海孝妇的故事,并将该故事与汉代于公决狱平法之事关联起来。班固将东海孝妇的故事录入《汉书·于定国传》,自此孝妇作为东海人被载入正史[17]。关于孝妇的籍贯,学界目前有两种说法:一说为山东临沂郯城,一说为江苏连云港朝阳镇。汉代,郯城与连云港同属东海郡,无论将东海孝妇故里归为何处,都有合理的一面[18-19]。东海水晶雕刻技艺始于西汉,成熟、盛行于明清至民国时期,至今大放异彩。东海境内曲阳城遗址和邻近新沂县花厅浪渚遗址出土了18 颗鼓形水晶珠,反映了汉代东海水晶雕刻的技艺水平。
唐宋时期遗存的郁林观石刻群共有石刻16 处,其中以唐隶、宋篆石刻最为珍贵。唐隶石刻文为《郁林观东岩壁纪》,宋篆石刻文为《祖无择三言诗勒》。《郁林观东岩壁纪》被北宋赵明诚辑入《金石录·今存碑目》,清代叶昌炽的《语石》再次著录。清代吴玉措将唐隶、宋篆石刻铭文均辑录于《金石存》。《郁林观东岩壁纪》刻于唐开元七年(719 年),由当时海州司马崔惟怦之子崔逸拟文。清代叶昌炽评该石刻“天挺伟表,鸾翔鹄跱,汉石门析里两颂,无以尚之”[20]108。《祖无择三言诗勒》刻于北宋庆历四年(1044 年),由祖无择撰文,苏唐卿所书,王君章(王公衮)镌刻。该石刻集三家之长,劲拔古朴、气势沉雄,堪称碑刻艺术中的“三绝”。海清寺塔始建于北宋天圣元年(1023年),建成于天圣九年(1031 年),整个建筑结构合理严密,风格雄浑凝重,继承了宋代《营造法式》传统,巧作精构,在古建筑抗震防震研究等方面具有重要的历史和科学价值[15]18-19。
明清时期,连云港留下了许多文学名著、戏曲曲艺和民间技艺。文学名著《西游记》成书于明天启年间,一般认为作者为吴承恩。吴承恩先世为涟水人,后徙山阳(今淮安市)。《镜花缘》成书于清嘉庆、道光年间,作者李汝珍为直隶大兴(今北京大兴县)人。乾隆四十七年(l782 年),李汝珍跟随兄长李汝璜寓居板浦,其后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州以及淮南、淮北一带度过[21]。戏曲曲艺中的淮海戏形成于清乾隆年间,俗称“海州小戏”。淮海戏主要伴奏乐器为板三弦,原始唱腔的尾腔往往翻高八度,又称“三刮调”“拉魂腔”[22]55。1943 年底,苏北抗日民主政府将其冠名为“淮海小戏”,1954 年由江苏省文化局正式定名为“淮海戏”。海州五大宫调又称“海州五大调”“海州宫调牌子曲”,源于明代流传于扬州、淮安一代的清曲,盛行于清代乾隆之后。民间技艺中的晒盐技艺(淮盐制作技艺)始于明代,据《明史·食货志》记载,淮盐生产在明代改煮盐为滩晒制盐。唐宋以来,盐税常占国家整个财政收入的1/3 以上,而两淮制盐居全国各产盐地产量之首,素有“两淮盐,天下咸”之说。
(二)流布与来源区域
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可以分为不可移动文化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文学名著三类。有明确来源且位于连云港域内的有16 项,其中石刻石碑、文学名著、寺庙建筑主要位于海州区和连云区,与域内的云台山(岛)密不可分,如锦屏山将军崖岩画、郁林观石刻群、海清寺塔、孔望山摩崖石刻、秦东门立石、东海庙碑、东连岛东海琅琊郡界域刻石等。文学名著《西游记》《镜花缘》取材来源一般认为指向于海州区、连云区境内的云台山域内,“说云台山是孙猴子‘老家’,甚而也是唐僧的‘老家’,可信”[23]。《镜花缘》则是“李汝珍以海州板浦及云台山小蓬莱为背景,并采拾地方风物传说和古迹史乘,用海州地方乡土俚语写成的一部长篇小说”[24]。墓葬遗址中,藤花落遗址位于连云区境内,曲阳城遗址、尹湾汉墓则处于东海县境内,大伊山石棺墓在灌云县境内。民间技艺中的东海水晶雕刻主要流传于东海县域内,淮盐制作技艺的淮盐产地为连云港淮北盐场。
连云港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戏曲曲艺,一般流布于连云港及周边区域。比如,海州五大宫调主要分布区域以海州、板浦为中心,北至赣榆县,南至淮安、盐城,西到沂水东岸[25];淮海戏则流布于连云港、淮安、宿迁及徐州、盐城部分县区。民间文学来源考据存在争议:“东海孝妇传说”来源有“山东临沂郯城说”与“连云区朝阳镇说”两种;“徐福传说”(徐福东渡传说)则有源自连云港赣榆、山东、浙江三地的说法。
从流布与来源区域来看,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除了墓葬遗址和东海水晶制作技艺,其余都与连云港域内的山(云台山)与海(岛)有密切关系。这应该与连云港地区的地理环境变迁有关。连云港全境分为西部低山丘陵区、中部平原区、东部沿海滩涂区和云台山区。历史上,连云港地区历尽沧海桑田,山海几经变迁,“距今6000—2500 年间,中云台、南云台为与陆地相连的半岛,而北云台(后云台)则是岛屿。此期间海岸位置大体在赣榆—墩尚—华盖山—板浦—新坝一线”[26]。秦至明末时期,“苏北北部的海岸线,大体上沿今赣榆县城,向南经锦屏山东麓的板浦、涟水县的云梯关,南达盐城的东门附近。云台山一带是海中的岛屿”[27]。清康熙年间任淮安知府姚陶的《登云台山记》载:“云台山在海中,围亘三百里,筑三城。”但是,自1194—1855 年,“黄河夺泗、夺淮入海的660 多年间,导致淮河入海口及其两岸沿海地区的海岸线向海中伸展了50—70 公里。清咸丰元年后,后云台山又与陆地相连,完成了云台山的全部成陆过程”[27]。山海相拥的自然风貌使得连云港自古以山海闻名,素有“东海第一胜境地”之说,加上该地盐业兴盛、物产丰富且有海港之便,引得文人雅士、佛道商贾纷至沓来。他们或游历或定居,造就了连云港悠久丰富的山海文化。
连云港的戏曲曲艺和民间文学与江苏境内的其他地区和山东部分地区产生关联,应该与连云港建置隶属的历史变迁和地理位置有直接关系。连云港位处江苏东北部,北接山东日照,西邻山东临沂和江苏徐州,南连江苏宿迁、淮安和盐城。该地古称“海州”,该名首次出现于东魏武定七年(549 年)。《元和郡县图志》载:“魏改青州为海州。”《嘉庆海州直隶州志》载:“海州是古少皞(一作少昊)氏遗墟。”秦代施行郡县制,连云港地区设朐(今海州区)、赣榆二县,属于郯郡。“汉承秦制”,“西汉朐县属徐州刺史部东海郡。赣榆县在西汉时属琅琊郡,后汉时属东海郡”[27],东海郡郡治多在郯(今山东郯城县)。唐初,海州置总管府,属河南道,领海州、涟州、环州和东楚州。北宋初,海州属淮南路。熙宁五年(1072 年),淮南路分为东西两路,海州隶属淮南东路(治在扬州)。南宋与金交战时期,海州为前线,系双方争夺之地,故时而属金、时而归宋。总体而言,南宋时期海州属山东东路。明洪武元年(1368 年),海宁州改称海州,州治朐山,领赣榆一县,属淮安府。清顺治二年(1645 年)设江南省,海州属江南省淮安府。清康熙六年(1667 年),江苏省从江南省中分出,海州隶江苏省淮安府。雍正二年(1724 年),海州升格为直隶州,统领州治并辖赣榆、沭阳二县。
(三)文化归属与类型
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分属不同文化类型,见证了该地区不同时期的文化特征与文化发展。
1.东夷文化
学界一般将连云港史前典型文化遗产归入东夷文化范畴。“在新石器时代,东夷人的历史被学者分为后李文化(距今约8000 年)、北辛文化(距今约7000—6100 年)、大汶口文化(距今约6100—4600年)、龙山文化(距今约4600—4000 年)和岳石文化(距今约4000—3400 年)五个时期。”[28]其中,将军崖岩画属于后李文化,“据学者考证,将军崖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原始社会岩画,也是汉族地区发现的唯一的一处农耕社会生活面貌的岩画遗存,时间与东夷人的后李文化相嵌合”[29]。大伊山石棺墓属于大汶口文化,“大伊山石棺墓遗址出土文物的器形、纹饰及制作方法和早期的大汶口文化是一致的,是东夷族群创造的具有一定地方特色的文化。6 具结构完整的人体骨架的出土……是研究史前东夷人体格特征及其发展演变的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28]。藤花落遗址则划归龙山文化时期,该城址由内外两道城垣组成,遗址中发现水田遗迹和大量炭化稻米。城址的建造年代在龙山文化早期晚段,废弃年代为龙山文化中期后段[30]。藤花落城址是我国迄今发现的首例内外双重城墙结构的史前城址,是江苏省发现的第一座龙山文化时期城址,也是我国目前发现的50 余座龙山文化城址中保存最完整、最适宜作聚落形态考古的大遗址[28]。可见,连云港史前文化是东夷文化的重要组成,体现了东夷人原始农耕文化、畜牧文化以及城镇聚落等历史演变。需要指出的是,山东地区是东夷族的发源地和主要聚居地,而“山东以外的其他地区的大汶口文化和龙山文化都是由山东地区传播去的”,“只有原来居住在山东及其周围地区,如苏北、淮北等地的东夷人,由于没有或较少受到外来民族和文化的影响而长期保持着东夷人土著文化的特点,直到夏商周时期。因此,我们认为,夏商周时期山东、苏北、淮北地区的土著居民,才是历史上的真正的东夷人”[31]。
2.楚汉文化
“楚汉文化(徐淮文化)是以项羽建立西楚王国和刘邦建立西汉帝国体现的巍巍雄风为标志的区域性文化。”[32]8江苏境内楚汉文化主要分布在徐州地区,以及宿迁和连云港的部分区域。连云港境内汉代文化遗存具有典型的楚汉文化特征,其中孔望山摩崖石刻人物造像形态古拙,且大量采用汉画像石浅浮雕加阴线刻(或叫减地平面线刻)的雕刻手法,“这种运用传统的画像石技法表现外来的佛教题材,正是孔望山摩崖造像作为我国早期佛教艺术的特点”[33]。东连岛东海琅琊郡界域刻石为两汉时期隶书遗存,线条苍茂浑朴,排列参差不齐,结体左右开张,书风古拙,有些刻字甚至直接用篆书写法,其所遗存篆意证明其仍具有过渡性特征。尹湾汉墓简牍既有标准的隶书、草书(章草),还有大量的隶行、隶草文字,充分反映了汉代隶书渐为成熟并逐步转向其他字体这一重要趋势。
3.淮扬文化
淮扬文化又称江淮文化,一般指向于扬州、淮安及周边区域或江苏省内长江与淮河之间的区域文化。唐代以后,连云港地区与扬州、淮安既有建置隶属关系,又在文化上存在密切关联,肇源于连云港地区的一些文学名著和戏曲曲艺便是明证。比如:《西游记》以连云港境内的云台山为著述来源,作者吴承恩为淮安人;《镜花缘》的作者李汝珍曾师从清乾嘉年间扬州学派著名学者、音韵学家凌廷堪,“打下了坚实的学问基础,尤其对音韵学有很精深的研究……从《镜花缘》对歧舌国的描写中,我们不难感受到他在音韵学方面知识的渊博”[21];淮海戏发端于海州,后流传至淮安地区;海州五大宫调则源于明代扬州、淮安一带的清曲,盛行于清代乾隆之后,“海州五大宫调得到乾、嘉年间淮扬文人的雕琢加工,至今听起来仍有淮扬味,与北方的梆子迥然有异”[25]。
4.海洋文化
连云港海洋文化的代表是淮盐文化,此外还有与海洋文化(淮盐文化)相关的徐福传说、《镜花缘》、海州五大宫调、淮盐制作技艺。徐福传说讲述的是秦方士徐福携三千童男童女东渡寻访海外仙境的故事,实则属于东渡移民传说。《镜花缘》前五十回以林之洋、唐敖等人的海外游历为主线,后五十回转入对唐小山等一百才女赴女科试和聚会宴饮场景的描写。《镜花缘》反映了当时海州海运与海上贸易的情况,也因它产生于淮北盐都板浦,经受着两淮盐文化的熏陶和影响,因此《镜花缘》“也可以说是盐文化的积淀”[34]。海州五大宫调的形成与连云港盐业兴盛有着密切联系。连云港板浦镇为史上重要商埠,自唐代以来逐渐成为重要的交通枢纽。板浦一带一度临海,为淮盐重要产区,盐产量为淮北之冠。盐商大贾集居此地,随商船蓄有声伎。声伎所唱的小曲流传并扎根于海州,经不断衍变而成海州五大宫调。当时,盐商多为海州五大宫调“玩友”,地方名士、盐商相互交流切磋,共同推动了海州五大宫调在官民间广泛流传[25]。
二、基于典型文化遗产的连云港城市文化思考
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的年代、流布与来源区域、文化归属与类型分析表明,连云港区域文化有复杂性、多元性、边缘性的特点。历史上,连云港地区处于文化边缘地带,东夷文化、楚汉文化、齐鲁文化、淮扬文化以及零星的吴越文化等对该地都有一定影响。连云港历史文化发展没能充分融入周边的大文化板块,自身的文化传承反而受到周边各种文化的挤压与割裂。连云港文化的边缘性或碎片化特征,在关于江苏文化区域划分研究中体现得尤为明显。比如:王长俊提出了江苏文化区域五分法,将连云港分属徐淮文化(楚汉文化)与苏东海洋文化[32]8-9;孟召宜、苗长虹等将江苏分为楚汉文化区、吴文化区、江淮文化区三大文化区,并将江淮文化区细分为金陵文化亚区、淮扬文化亚区、海盐文化亚区三个亚区,其中连云港赣榆、东海属楚汉文化区,市区属海盐文化亚区,灌南则属淮扬文化亚区[35]。其他论者的划分方法各有不同,但均认为构成江苏各文化区域的中心城市不包含连云港,且往往将连云港区域文化划入2—3 个文化分域内。
连云港文化的复杂性、多元性和边缘性,使得该地区在拟定城市文化定位与文化体系建设时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和不可持续性。连云港基于社会经济发展需要,先后提出了滨海文化、陆桥文化(桥头堡文化)、淮盐文化、山海文化、海洋文化、西游文化、徐福文化(东渡文化)等城市文化定位。这种不确定和不可持续的区域文化定位和体系构建,在一定程度上既影响了该地社会经济的发展,也使得连云港市民对本地区域文化及其文化价值缺乏强烈的认同感,这显然不利于连云港的经济发展和文化建设。因此,在厘清连云港历史文化脉络的基础上,结合内外部条件和社会经济发展的未来趋势,将连云港置于国内、省内大环境中准确定位该地文化特色和构建符合自身发展的文化体系就显得非常必要。
(一)认同连云港文化悠久性与省内城市文明领先地位
不可否认,连云港的区域位置、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以及边际化、碎片化的历史文化属性,使得该地文化无法像吴文化、淮扬文化、楚汉文化,甚至也无法像金陵文化、京口文化那样成为江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也是该地市民文化归属感与价值认同感不强的重要原因。因此,建立区域文化自信对于连云港城市文化建设非常必要。那些足以证明连云港文化历史悠久的文化遗产,如将军崖旧石器时代遗址、大贤庄细石器时代遗址、将军崖岩画、藤花落遗址等,不应只是作为文化遗址加以保护或用于旅游开发,还应该将这些文化资源视为文化宣传与文化符号,以及城市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以此引导市民逐步增强区域文化自豪感与文化归属感。
(二)正确认识连云港城市文化的交汇性与包容性
历史上,东夷文化(齐鲁文化)、楚汉文化、淮扬文化(江淮文化)对连云港区域文化的影响,反映了该地区文化的边际性特征,也证明了连云港区域文化具有交汇性与包容性的城市文化特色。这种兼收并蓄的区域文化,在江苏各区域文化中是少有的。可以说,连云港文化的交汇性和包容性丰富了区域文化的内涵,构成了连云港城市文化在江苏文化体系中的独特性与典型性——“开放包容、兼收并蓄”。因此,“东西南北文化交汇地”,是连云港构建城市文化建设的优势而非劣势。
(三)明确以山海文化为主的城市文化体系构建
连云港典型文化遗产大部分与连云港山海相关,这是确定以山海文化为城市文化定位的根本理由所在。连云港的“山”是“文化之山”,孔望山摩崖石刻、将军岩崖画、唐隶宋篆石刻、《西游记》都是有力的佐证;连云港的“海”也见证了诸多历史文化的生成,如徐福传说、《镜花缘》、海州五大宫调、淮盐制作技艺等。连云港以山海文化作为城市文化定位,并吸纳东夷文化(齐鲁文化)、楚汉文化、淮扬文化等文化元素,从而构建连云港大文化体系,应该是连云港城市文化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连云港在确立山海文化主体定位时应该将此前提出的陆桥文化、滨海文化、西游文化、徐福文化(东渡文化)、淮盐文化、海洋文化等融入其中。“山海皆文化”才是连云港立足江苏、区别于其他沿海城市的文化特色所在。
(四)正确理解并引导城市山海文化的形成
连云港的“山”是景观,更是文化,关涉西游文化、宗教文化、东夷文化、秦汉文化,其文化价值远大于自然景观价值。连云港的“海”在历史上更多地与盐业文化相关,因此其海洋文化应有的开放、开拓、创新等品质并不明显。连云港虽然拥有海港,宋代即获“淮口巨镇”的美称,清代曾在此地设江海关,一度成为海运、海贸关口,但是该地海运及海上贸易等并不繁盛,再加上明代“片帆不得入海”与清初“裁海”闭关锁国政策的影响,该地一般仍以农耕、盐业为主,商业不兴。清《钦定古今图书集》评海州风俗:“士多朴实,民皆淳良,市无贩妇,郊无游女。土广而瘠薄,所称海滨广斥是也,田野不辟,米粟不丰,故小民不事。商贾不习工艺。虽本土贸易者,亦皆外来人为之。”[36]这种重农轻商、小富即安,缺乏开拓进取风气的情况,时至今日仍时有体现。可以说,连云港虽有山海之优势,但要想达成“山海兴市”的目标仍然任重道远。
总之,连云港复杂、多元的历史文化属性是造成该地区在城市文化定位方面产生困惑的主要原因,尤其是当历史文化与城市当下社会经济发展的文化需求相冲突时,这种困惑表现得更为明显。郑卫民指出,城市文化是人们在城市中创造的物质和精神财富的总和,是城市人群生存状况、行为方式、精神特征及城市风貌的总体形态[37]。就纵向而言,城市文化应包括物质文化、行为文化、管理与制度文化、观念文化四个方面。因此,城市文化应该是一种系统的、多方位的历史生成与现代发展需求的融合,是一种稳定状态下的可变存在,更是城市居民的一种身份认同与价值趋同。连云港作为江苏文化边缘城市,城市文化建设显得更为重要。连云港必须在厘清地方历史文脉发展的基础上,凝练地方文化特色,准确把握自身城市文化定位,加快构建地方文化体系,促进经济社会更快更好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