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大方漆器的艺术特征及传承保护研究

段枚伶 左红卫

新疆艺术学院

漆器在中国拥有几千年的历史，远古时期孕育了漆器产生的胚胎，夏商周漆器装饰艺术走向了多元化发展之路，春秋战国时期生漆装饰艺术日臻完善，秦汉最终迎来了生漆艺术的辉煌。［1］2008年，贵州大方漆器的髹饰技艺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2013年，大方县被评为“中国的漆器之乡”。由于传承和发展问题，大方漆器在当下面临创新动力不足、知名度不高、传承断代等困境。文章从大方漆器的历史发展、工艺的独特性、纹样题材特点、审美特征、发展现状几个方面进行论述，试探析大方漆器的艺术特征和传承保护思考。

一、贵州大方漆器的历史发展

贵州大方漆器历史悠久、制作精良。大方漆器有两种风格：彝族风格和汉族风格。但是关于大方彝族漆器的起源，至今学术界也没有详细的记载。

清代以前大方县境内多以少数民族居住，主要是彝族。大方县古称为水西、大定，《大定府志·惠人志·诸葛亮传》记载“以渐服于汉，成夷汉部曲。出其金、银、丹、漆、耕牛、战马，给军之用”。由古籍记载可知蜀汉时期大方县就已经对漆进行了采集和使用，并且产量很丰富，可以供给军需。［2］根据贵州省博物馆展出的明代漆器马鞍、箭筒等器具，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颜色还是几何纹饰都具有少数民族特点。明朝初期由于彝族的女政治家奢香夫人将大方漆器作为贡品上贡，至此促进了大方漆器发展与文化传播。清道光年间，汉族人口的增加不仅带进外地漆器，而且也拓展了漆器的需求，促进了汉族漆业的发展。大方县志记载“漆器家庭作坊遍布大街小巷，从业者800余人，有‘漆城’之称”［3］。民国时期，大方县从事漆器工艺的作坊有10多家，当时的漆器技艺高超、造型种类繁多。1915年美国在旧金山举行国际博览会，大方漆器参赛获得银奖，随后与贵州茅台、玉屏潇笛并称为“贵州三宝”。抗日战争时期，国家经济萧条，大方漆器业被迫停滞。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手工业渐渐恢复，漆器工人办起了家庭漆器作坊，私营企业营运而生形成多元化的竞争场面。从发展来看，大方彝族漆器与汉族漆器并不是完全独立发展的，二者相互影响和借鉴，大方彝族漆器吸取汉族色彩多样性等特点，汉族漆器汲取了彝族题材纹饰的特点。

二、贵州大方漆器制作工艺

（一）工具材料

1.工具

漆刮，是用来调制漆器颜料、刮灰的工具，可以由牛角、木片、薄钢片制作，由于牛角的韧性的特点，所以工匠们更多选择牛角。

漆刷，头发做的刷子具有上漆细腻的特点。材料多用女孩没有烫染的直发。

漆器描绘笔，是用于漆器作画的工具，由于漆器黏稠，作画的笔一般是采用动物身上的硬毛制作。

粉筒，用来筛粉的工具。此外还有油箱、调色板、粉盘、雕刀、钻孔机、转台、罗筛、丝棉球等工具。

2.材料

大木漆，“毕节大木漆是我国五大名漆之一，其燥性好、附着力强在国内外享有盛誉”［4］。漆树要求很高，长在海拔高、红泥地、采光好的地方。

胎底，大方漆器有皮胎、布胎、木胎，皮胎最为古老。制作皮胎漆器最理想的还是牛皮，其密度高、韧性好。

颜料分为矿物质颜料和植物颜料，矿物颜料有土红、朱砂、雄黄等。

装饰材料有金、银、珍贝壳、石决明、牛骨、珍珠、水晶、玛瑙、翡翠、牛角、蛋壳等材料。

底胎材料一般是采用“灰”，使用猪血和漆调和而成，还采用动物骨灰、角灰、砖灰等制作的灰。

（二）制作过程

大方漆器制作工序烦琐，包括五大工艺分别是制漆、胎坯、灰底、漆地、装饰，要经过将近50道工序，高档制品高达80多道工序。［5］一件成品要四个半月才能完成，天冷的话要5～6个月。大方漆器工艺的独特性在于它的皮胎工艺和髹饰隐花工艺。

1.制漆。将漆进行烘烤去掉多余的水分，制作成红光推漆、黑光推漆、透明漆等，后期还制作赤、蓝、绿等浅色漆。

2.制作胎坯。剥下牛皮自然风干，泡水3～5天变软，把皮放在木质模具上面用小钉固形，通风处晾干。

3.灰底。先刮粗灰，之后放入阴室，等待干透进行打磨。再刮中粗灰，重复上面步骤。再刮细灰，重复上面步骤。反复8次这个灰底操作，等到晾干后再拔下小钉，从制作模具到刮灰结束要1个月。

4.上漆。上漆可根据物体的需求上5～30次，重复上漆入阴打磨上漆步骤，一周左右完成。上完一次漆放入阴房4个小时干透，阴室内部喷水保持湿度。

5.装饰。隐花技艺首先在胎上用色漆绘出花纹图案，接下来涂漆将花纹完全盖住，一般盖两道漆，接下来打磨。因为打磨力度不一样，最后花纹也呈现不同效果。最后罩漆，推光涂上明漆，待漆干即可。

三、贵州大方漆器题材

大方漆器装饰纹样丰富，包括自然万物、民俗神话、几何抽象、现代题材等类别。［6］

（一）自然万物

漆器中有很多自然中的纹样，彝族认为万物有灵，对自然充满了敬畏和好奇。他们认为太阳、月亮、风、雨、雷、电、山川、河流等都是神的化身。此外大方漆器纹样中还凸显了彝族的图腾崇拜，如老虎、鹰、火、竹、松、火等。火纹样在漆器中运用很多。火与人类有着密切的关系，也促进了人类文明的进步。此外，其题材还涉及自然题材：民风民俗，动植物、春华秋实；吉祥题材：双龙戏珠、五福捧寿、富贵牡丹等。如动植物题材中有当地盛产的杜鹃花，杜鹃花也在彝族中被称为“索玛花”，象征爱情。

（二）民俗神话题材

漆器纹样中展现了民俗题材，彝族漆器画常运用到的火焰纹，大部分描绘彝族火把节，火把节是彝族传统的节日。［7］漆器运用这一题材通常是选取一个小场景表现，刻画的彝族男女身着盛装共同奏乐舞蹈，场面充满了动感和欢腾的气氛。

彝族的神话故事题材也被运用到漆器画中，支嘎阿鲁是彝族人中的射日英雄，也是彝族人民最崇敬的祖先。大方漆器髹饰技艺传承人高光友创作了一系列的彝族故事题材，如描绘彝族英雄支嘎阿鲁的诞生。

（三）几何抽象纹样

大方漆器的几何纹样丰富，大部分是绘画的漆器瓶口部和底部起到装饰的效果。常见到的是通过几何变形而来的太阳纹样、螺旋纹、几何火纹样、波浪纹、三角形、椭圆形、回形等纹样。［8］同时还有变形的牛角纹、马角纹、马牙纹等。漆器上的漩涡纹样被称作“羊角花”，也是通过羊角纹抽象化处理变形而来，旋涡纹风格古朴、粗犷，具有原始早期人类装饰风格特点。通过在漆器表面利用蛋壳、贝壳、宝石等材料随心镶嵌成各种纹样。还有犀皮工艺、窑变工艺、流云工艺等，呈现的抽象特点充满了现代的装饰感。

四、贵州大方漆器审美特征

（一）造型精美

大方漆器具有审美性和实用性，造型种类多样。大致可以分为座椅、摆件、屏风、漆盒、餐具几种，传统的器物种类是漆盒、座椅、屏风。大方漆器的造型体现了传统匠人的工艺之美，漆器盒子有方盒、圆盒、带花边的盒子造型多变，盖子与盒子盖严丝合缝，小巧精致，尊贵典雅。漆器餐桌与椅子造型、线条、轮廓可以达到和谐统一，流畅的曲线、稳重的造型，体现了工艺之美。大方漆器的“神仙酒壶”具有很高的观赏性，造型多变，酒壶没有盖子，注入酒时是从底部，把它放在桌上也不会漏，酒由壶嘴倒出，体现了工匠的智慧。

（二）色彩多样

传统彝族的漆器色彩以红、黄、黑三种颜色构成，从四川凉山的彝族漆器可以看到这一特点。大方彝族以黑色为尊，黑色象征财富；红色代表热情、勇敢、发财好运；黄色则被视为光明、吉祥、丰收的象征。［9］黑色作为漆器的底色，运用在漆器上显得稳重大气。黄色、红色用来在上面绘制图案，颜色之间不互相调和直接画在画面上。随着发展需要和受其他地区漆器艺术的影响，大方漆器以黑、黄、红三种为主色，同时还加入了绿、蓝、白等色彩，画面比起原来的简练，粗犷之美显得更加精致，“五彩”也是作为大方漆器的一个重要艺术特征。

（三）构图完整

大方漆器画面构图有以下几个特点，首先画面可以用“满”字来形容，其次在圆形的器物如漆器盒、漆盘、碗经常会采用同心圆的构图。漆器器物或者是漆画构图通常很饱满，具有很强的视觉效果。圆形漆器中构图往往是从中间一点向四周发散，图案由小变大，同时还讲究对称关系，左右对称、上下对称等。

五、贵州大方漆器传承保护思考

贵州大方漆器由于社会工业发展，出现了传统的大方漆器实用性降低、行业不景气导致传承人离开、传承断代等问题。单纯的非遗保护方式已经不适合今天社会的发展，可以把非遗与当地旅游、商业、产业结合起来，大方漆器有了知名度、传承人有了稳定收入，这项技艺才能更好地传承保护下去。

（一）当前发展遇到的问题

1.实用性降低

大方漆器以往用作勺、碗筷、家具，美观实用。但是到了物质极为丰富的现代社会，相对于昂贵的手工艺制品，人们更愿意购买廉价实用的工业产品，这极大地阻碍了传统大方漆器的发展。笔者调研发现，大方漆器无论是小商铺还是漆器加工厂大部分工序都是采用手工制作，耗费的时间长，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张女士经营的是家庭漆器作坊，采访得知她认为机器加工的漆器粗糙，无收藏价值也没有市场，他们只生产有收藏价值的漆器产品，这一点对大方县漆器的原生态保护有利，但其知名度大大降低。

2.缺乏传承人

大方漆器传承方式依然靠传统的师承关系，掌握漆器全部制作流程的也只是少数传承人，工人通过流水线的工作方式只重复一个或者几个步骤，所以能够掌握这项手艺的人少之又少。传承的断代也是一个重点问题，老一辈传承人老去，年轻人并不愿意学习。而且对于传承人的要求也是很严苛的，很多人对漆过敏，而且学习漆器是要经过数年的学习。笔者看过一段对于传承人高光友的采访，在和他学习漆器的200多人中，最后有天赋且能够坚持的只有4人。

3.“非遗”和“产品”不区分

大方县漆器很多的产业存在着“传承人+产业”的模式，一些传承人直接参与到了产品开发。有一些加工厂为了获得更快、更高的收益采用化学颜料代替漆器以次充好。这样的产品和传统漆器混在一起，导致漆器艺术特征、传统题材纹样丢失，漆器业混乱、漆器市场受到影响。同时对于大方漆器传承人的传承也产生了冲击，失去其工艺的原生态性特点。

（二）发展思考

苑利曾说，单纯的非遗保护模式显然不适合当今的发展，而且十分困难。首先，走产业化发展模式有利于大方漆器的传承、创新。但同时也要刹住非遗改编热，不能破坏其原有的滋味和固有本色。［10］大方漆器可以针对不同需求者生产具有收藏性质的漆器或衍生的文化创意产品。把大方漆器的纹样、色彩、造型运用到现代用品之中，既保留了其艺术特征，同时漆器的销路也有所扩大。

其次，传承人发挥带头作用积极教授漆器核心技艺，通过政府组织和建立资金项目帮助非遗传承，鼓励大方漆器走进校园、走进大众文化。与此同时，要从传承人那里整理漆器的工艺便于以后教学和研究使用，同时可以培养出更多的传承人，将传统的漆器制作工艺、纹样题材传承下去。

最后，政府为其企业创造良好的环境，积极拉拢外地投资，形成稳定的产业链。通过政府帮助，提高漆器高技术人才待遇，吸引绘画设计专业的学生来学习和设计。近年来贵州旅游业兴起，如果大方漆器能成为贵州旅游产品，那么将会拓展销售渠道。采用线上网络直播、媒体报道、线下积极参加省内外展览等方式扩大知名度。在中国漆器行业与其他的品牌对接，能够拥有自己的品牌，让贵州大方漆器成为贵州文化行业的一张亮丽名片。

六、结语

贵州大方漆器拥有辉煌的历史，曾作为皇家贡品。其器物造型多样、纹样丰富、色彩艳丽，对当地的经济、旅游业的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通过实地调研与采访后发现，大方漆器当前正面临知名度不高、传承与发展困难、脱离实用性和大众性、销售渠道少等困境。随着非遗保护工作的开展，大方漆器的发展也迎来了更多机会，但在大方漆器保护发展的道路上仍然任重道远，需要长时间的探索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