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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的诗化诘问:论小海诗歌中的时间

2022-03-18田忠辉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小海意象诗人

田忠辉

(广东财经大学 创意文化与写作研究中心,广东 广州 510320)

作为20 世纪80 年代先锋诗歌运动的亲历者,小海始终用不同的声音在场歌唱。与晚近的《大秦帝国》[1]、《影子之歌》[2]的宏大“叙事”和深度追问有所不同,小海早期的诗歌具有低调隐忍、内敛自持的品格,充溢着情怀,保留了更多的永恒元素,特别是对时间元素的书写,是他最富有哲学意味的创造,值得玩味和赞赏。诗人是通神的,虽然不免迷狂,这让柏拉图对其既恨又爱。但是,在语言和想象的世界图景的构建中,诗人描述并创造的某种“绝对化的时间”“静止的时间”和“沉重的时间”,给我们留下了诸多思考。时间并不能独立存在,时间必须依托空间呈现、展开和铭记。在空间的千万种结构中,时间仿佛是神经和血管,让生命在某种语言的固态化中有了意义。这种语言的固态化需要借助人、物、景、事一一展开。诸多元素在时空中相互缠绕、相互依存,让这沉重的肉身有了寄托,有了希望,有了在这艰苦的尘世中支撑我们活下去的不屈的韧性、勇气和爱。

一、“绝对化的时间”

“绝对化的时间”,即“理想的时间”,是探索生命本源的时间,是一种假设的时间,在小海的诗歌中呈现为对自然的眷恋与打量。“绝对化的时间”的终极指向是太阳。小海说“简朴而节制的生活/都源于太阳”(《太阳》)[3]91,“绝对化的时间”是太阳的影子,当它投射到植物上,就变成了具有刻度的声音。“绝对化的时间”在于将自己“隐匿在简单事物背后”(《弹棉花小店之歌》)[3]84,这种简单的事物在《弹棉花小店之歌》中借助一整天弹棉花的“弓弦”,弹奏出一种理想的生命状态。“我就隐匿在简单事物背后”昭示“绝对化的时间”的功能在于使自我消失/呈现,在这种“对体”式的展示中让我们感到空虚,从而臣服于某种无法拆解的绝对意志,又在与这一事物纠缠、搏斗中存在。

“忠实于我的时刻越来越少了”(《村庄(组诗节选)》之一)[3]101。时间是外在于人的假定,人类似乎能够操纵时间,用时间来刻度自己。但是,事实上人类不可能操纵时间,从来就没有“忠实于我的时刻”,所谓“忠实于我的时刻”不过是一种设想,一种虚妄。这是在哲学意义上的一种诗意探寻,是一种理想化的设想,虽然是无解的,但却是亲切的。这是用尘世语言寻求理解的道路,正如春天的热度通过绿色的生长和膨胀来实现,而绿色驱赶了白色的雪,又唤醒人们对雪的存在的觉察,只有借助“对体”的方式展示出自然事物的相关性,才有获得理解的可能。自然是前提性的存在,是绝对意志,哲学的时间需要诗歌借助影子的“对体”呈现出人类对无法把握的绝对意志的体验,雪便是春天里绿色的“对体”,它们相互依存、相互召唤。小海在诗歌中的时间显形是通过“对体”的突然插入而实现的,如《秋日》:“唯一高过古镇的是自来水塔/一对灰鸽子在那里生儿育女//在你身边滚动的是石头/还有摇动的树枝/猛烈摇动的:是枯树枝”[3]24,这是一首标准的本体诗,其中“树枝/枯树枝”的“对体”呈现精妙绝伦,让时间显形,展示出永恒的面貌、无常的变化。

空间是使时间显形的最简单的渠道。诗人在《日落时分》中写道:“有人抱着石头/有人拿着花朵/夜晚的街道灿烂辉煌/我们就在树下/享受这一切”[3]64-65,在这几句诗中,存在着视角的转换,“有人抱着石头/有人拿着花朵”,是从视觉的角度描写,而“我们就在树下/享受这一切”已经由视觉转换为一种“空间感”——“在树下”,这如神性的空间在“夜晚的街道灿烂辉煌”中显形。《日落时分》这个标题是表达时间的,其本身就意味着从白昼到夜晚的过渡时刻,而诗歌的结尾是以空间——“灿烂辉煌”的“树下”——来收束的,体现了时空的转换形式。

除了以空间展示时间构筑永恒的时刻之外,小海在诗歌中还借助情感和声音来描述时间,比如,他在《声音》一诗中进行了本体的追问:“一分钟之内第十一次响起/潜行于我的内衣/打湿了我的前襟/燃遍我的全身/微细的、深情的——”[3]69这是什么样的“声音”呢?这首诗的首句如此写道:“我常常把一种声音当成另一种声音”,又有“我常常分辨某一种声音和某一种声音”。[3]68这些声音无论拥有什么性状,表现什么内容,都与“听觉”相关,与“听觉”相关的“声音”最后与情感挂钩,“微细的”“深情的”不是形容声音的词语,而是形容情感的词语。“一分钟之内第十一次响起”,告诉我们时间在这里起到的关键作用:将声音转入情感体验说明声音不重要,“听”才重要,“听”实际上是情感的需要,时间在这个转换过程中起到了“加速剂”的作用。

我无意于将小海的诗歌引向虚无主义的哲学森林,更没有将他“绝对化时间”阐释成玄妙的盲盒,靠着语言和词语的歧义引起惊诧,或者哗众取宠。我构筑小海三个时间概念的初始原因,是因为在细读小海诗歌的过程中发现了诸多表述时间的词语,而这些词语出现的频率之高,令人惊叹。“绝对化时间”是本体论意义上的时间,在小海的诗歌中占有重要地位。

二、“静止的时间”

“静止的时间”,即“现实的时间”,是生存状态的时间。细读小海有关描述时间的诗作,我们发现诗人对“黄昏”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体验。其中,最典型的一句就是《角落》中“晚上六点钟的时光”[3]71。他偏爱黄昏的时刻,偏爱“金色的秋天”(《角落》)[3]70中的黄昏,偏爱“承受一天光照的看台”(《写给母校——送阿白》)[3]76中的薄暮时分。他还在《村子》中写道:“只有在黄昏来临时/才变得美丽/人们愉快的问候声/也在黄昏,才特别响亮”[3]87-88。黄昏最美丽,村子里的黄昏,是人类现实生活中最美丽的风景,是呈现“静止的时间”的寄寓之所。同样的诗意表达在《可口可乐和终点站》[3]81一诗中也有呈现。为什么“可口可乐”和“终点站”能够并置在一起?它们二者之间有怎样的关联?“可口可乐”的意象暗示着“甜蜜”和“满足”,“终点站”的意象则暗示了过程、途中和某种特定空间的意蕴。在阐释学理解的视野中,作为诗歌意象的“终点站”映现出一种在场的本质状态:它既是静止的,更是过程的;既呈现出线性的时间之箭的特征,又传递某种特定的空间感觉。“终点站”这一意象还含有悖反意义的内容,暗喻并提醒着“终点/起点”同时在场的状态,从而成为“静止的时间”的寄寓之所。诗人在《可口可乐和终点站》中将可口可乐的“甜蜜”安置在“过程”与“静止”同在的“终点站”这一空间里,表现了诗人所要传递的“静止的时间”那种现世安稳的状态。

诗人在《老家》中写道:“他的母亲爱他/往往起得很早/为他采一束春天的花/并且深深吻他”[3]4,“老家”是时间的寓所,里面珍藏着最初的幸福。《老家》里的时间是以静止的画面呈现出来的。“静止的时间”在本质上是属于现实世界的,它不同于“绝对化的时间”。“绝对化的时间”是设想的,是柏拉图意义上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绝对化的时间”事实上是不存在的,是属于神的。而“静止的时间”是属于人的,它是通过诗人笔下的故乡、小城、初恋和“童戏”等元素呈现出来的。比如,诗人在《老家》中写道:“那是个坏天气/在大雨中的街上/他分明听到一个少女/吹着口哨在奔跑”[3]4-5,这幅画面带给读者的体验是一种初恋的感觉,或是少年对初恋的幻想。正如小海所言:“男女是构成人类文明的最基本的一对关系,也是最富有张力,生发与蕴含着极大想象力与创造力的一组关系,这也是早期的诗歌中让我迷惑或者说反复琢磨的主题之一,甚至在以后的创作中还衍生出爱与死、生命与影子等等一些有趣的关联性思考。”[4]这类诗很多,包括《给小微微——关于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天上的瓷器店》《必须弯腰拔草到午后》《男孩和女孩》,[3]42-49等等。从“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天上的瓷器店》)[3]44到“当你分清了男人和女人的时候/从前的故事/你就一定会/觉得没意思”(《给小薇薇——关于男人和女人的故事》)[3]43,“男孩”和“女孩”构成了人类生活的全部,构成了属于人的现实时间。

这种对“静止的时间”的书写在小海的诗歌中随处可见,比如,在《K 小城》中他写道:“时间,是一座古老的/海上的灯/在那里放光”[3]6-7。这是以目光为导向寄寓远方的时间,这种“静止的时间”是借助大海与小城之间的张力呈现出来的。在《寂寞的游戏》中,他写道:“老虎在追赶孩子/老虎已成形/天真无邪的游戏/还在继续捕食猎物//帝王向大海感恩/三个孩子向神父泼水/神像睡着了/(梦到终结的死亡?)/寂静的游戏中/你才知道寂寞离你有多远”。[3]12在这首童话寓言诗中潜藏着少年成长的寂寞,“童戏”中将寂寞储藏于时间之中,诗人在强烈的故事性和画面感中借助寓言的形式将少年的寂寞烘托出来,张力十足。在《少年行》中也有这种时间的书写,表现了少年自我成长中的寂寞,“少年的孤独、白蜡、皮影/少年的烟斗,悬吊的猫,遇鬼,被俘/引颈高歌,或者是麻雀们的/无所事事,或者只为我的板凳儿”[3]14。诗人目光所及之处,是凝固的时间,是将现实世界凝成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如《最后的晚餐》:“周末下午的足球赛/在散漫的节奏中进行/球场中央草坪已经踩踏得变黑/破损处露出黏脚的黄泥/蜷缩在御寒羽绒装里的守门员/倚着门柱打盹”[4]22。这是一场多么缓慢的足球赛,慵懒、乏味、无精打采,它确实表现了生活中的常态。岁月静好并不是审美意义上的单向幸福的时间表达,实际它是对时间状态的一种描述,即空寂。小海有一首诗恰恰名为《空寂》。他在诗中这样写道:“火车在梦里拐弯/车窗上映着你的笑/像拉着奔腾喧哗的一条河/(旅行的全家/拍打着夜的翅膀飞翔)/曾经要远去的一会儿/只是路过/大地上所有窗户都是黑洞//白霜和童年的枕木/我是虚拟的琴键/自卑,徒劳,沉默,无尽/空寂开口弹唱”[3]23。这首诗的解读空间很大,但从整体情绪上看,还是表现少年成长这一类主题。其中,“琴键”意象具有“内在的渴望”之意,希望能被外界接纳。夜行中的火车、枕木等意象又表现为一种孤独、寂寞之感。诗人发现自己在寻求的与外界的沟通和理解之路是行不通的,因此转向了向内在世界的寻找,如“自卑”“徒劳”“沉默”“无尽”等词语就表达了这种情感体验。这种向内转的倾向,即“空寂开口弹唱”的表现形式。空寂是揭示时间本质的一个准确的词语,它清楚地召唤出自我寻找的空间,只能是在一个人的内部。无论是面向车窗的笑,还是投向大地上所有窗户的目光;无论是童年的枕木,还是渴望被叩响的琴键,所有的这一切在诗人的眼里都是虚幻的,只有空寂发出的声音是真实的,“开口弹唱”是真实的。与此相似的诗作还有《岁月之歌》[3]26、《青春之歌》[3]27、《小粉刺之歌》[3]29、《周末》[3]53、《春天的故事》[3]66-67、《跑步》[3]35-36,等等。“中年以后/日子随着骨头中的钙流失……七十岁到八十岁/靠彼此的提问活着/一张床也是暴政”(《岁月之歌》)[3]26等诗句表现了时间流逝的残酷和无情,“一张床也是暴政”揭示了人在时间面前不堪一击的现实。 小海在诗歌中对“静止的时间”的描述,有的是通过故事的细节突入来实现的,如《晒太阳》:“温差已经明显了/秋后,我在广场上/看日出日落/鸽子和麻雀/哦,分明还有/躲藏在狗身上的虱子”[3]28。诗中的广场、日出、日落和鸽子、麻雀等意象并不新鲜,也不容易唤起人的审美惊诧的体验,因为它们是常见的意象。但是,“躲藏在狗身上的虱子”这一叙事细节和“虱子”意象却是新颖的,这种以突变制造故事的安置,可以有效地打破审美惯性,让读者在更隐秘的故事中体验生存的艰难,从而反观现实,彰显现实,让我们看到现实时间的在场。这首《晒太阳》展示的正是日常生活的时间,看似静止的时间背后却蕴藏着丰富的内涵,“虱子”的意象扩大了诗的意蕴空间,又提醒了现实的在场。

三、“沉重的时间”

“沉重的时间”,即“纠结”的、过渡的时间,是一种等待填充的、充满矛盾和张力的,暧昧不明的时间,也是由此产生诗意的时间。太阳与大地的距离有多远?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彼此相连?这就是“沉重的时间”。“雾,早晨下了一阵雾/唯一穿救生衣的人/出现在大雾顶上//太阳和大地/相距多么遥远”(《地面作业》)[3]18,这里的“雾”弥漫了空间,使太阳与大地浑然一体,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法显示出来。从诗人的写作方向上看,这是一种仰观的视角,但是从“出现在大雾顶上”这句看,又是一种俯察的角度。当然,作为诗歌,我们对其解读是阐释者前理解的个体化的解读。在我看来,由“绝对化的时间”——自由和浪漫的精神向往——到“静止的时间”——岁月静好的日常生活——之间,需要一个“沉重的时间”来联结。“沉重的时间”,也称“纠结迷惘的时间”,它需要借助某种中介物将其显示出来,而《地面作业》中的“大雾”正是这种中介物。“沉重的时间”在现实中表现为一种不可捉摸、飘忽不定的生命形态,在理想中表现的则是遥不可及的光之梦影。小海诗歌中对“沉重的时间”的经典表述是“没有我满意的时间/甚至剥夺了梦想的尘埃”(《早晨的面孔》)[3]99。“尘埃”与“大雾”都是不确定的意象,是担负“沉重的时间”中介物的最佳载体。

在《男孩和女孩》这首诗中,“沉重的时间”在诗歌的末尾处得到了显现:“正如,世界/将分解为明天/以及,未来的/男孩和女孩”[3]49。“明天”和“未来”作为时间的表达,其本质是对现实的消解,它表现的不是“绝对的时间”,不是那种独一无二的不容辩解的时间,也不是那种“静止的时间”,因为未来的“男孩”和“女孩”的故事结局是不可预测的,不能将其固化。换言之,现实生活中的时间是变动不居的。“世界/将分解为明天/以及,未来的/男孩和女孩”,这段诗句表达的是对世界未来的一种期望。“明天”和“未来”词语本身就含有时间“不确定性”之意,这正是一种“沉重的时间”的表达。不过,诗人很巧妙地用“正如”两个字消解了这种沉重,这种消解使诗歌在被解读时充满了歧义的快感。

“沉重的时间”在小海的诗歌中是以“轻”的审美形式将其呈现出来的。“轻”的美感,如保罗·瓦莱里所言:“应该像鸟儿那样轻,而不是像羽毛。”①转引自伊塔洛·卡尔维诺著、黄灿然译:《新千年文学备忘录》,译林出版社2009 年出版,第16 页。但我在这里强调的“轻”既像鸟儿那样轻,也像羽毛那样轻。鸟儿的“轻”是自我升腾的“轻”,是具有主体性的“轻”;而“羽毛”的“轻”则是被空气托起来的“轻”,是一种需要外力托起来的“轻”。当然,这里的“鸟”“羽毛”和“轻”都是一种比喻,其意图是说明某种“自在”的美好的生命状态。但它所产生的审美力量是“重”的,如泰山压顶般的“重”。如《读诗》的结尾,诗人写道:“我想看清诗人的面容/可诗人此刻已经进门/可诗人此刻已经把门关上”[3]59。“沉重的时间”,包含在这种本体性的存在中,诗人将它轻盈地传递出来。虽然看似“轻”,但是作为阅读者总会觉得在“轻”的背后还有一种隐约的沉重的“力”。正如我们一旦进入诗歌的情境,此时的诗人不再是我们熟悉的人,此时的诗歌与某位叫小海的人没有关系,此时的诗歌只是一串串字符,这些字符承担的意义是在字典中的,也是在读者前理解中的。对于这些诗歌被理解成什么,完全是读者的事情,与那个最初写诗的人无关,诗人已经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于是“他说”变成了“诗说”,“可诗人此刻已经进门/可诗人此刻已经把门关上”。“进门”“关门”,这两个系列动作没有任何空隙,诗歌已经脱离了诗人,如鸟儿飞进丛林,诗歌的生命便活在了读者的阐释视野之中。“轻”的语言产生了沉重的力量,阅读过程成为“沉重的时间”的展示过程。作为当下在场的思考,我想提醒此刻正在阅读本文的读者,此时此刻,我正在运用一种本体阐释学的解读方法阐释《读诗》,这时你也许会发现,“可诗人此刻已经进门/可诗人此刻已经把门关上”,这里的“进门”和“关门”的时间是作品里的时间——脱离诗人把控的时间,这一时间是将诗歌与诗人分离的时间,这一时间是将诗人与读者的关系变成毫无关系的时间,从而使其诗歌文本获得了自在的生成性。诗人制造诗歌,就像制造一根羽毛,这个羽毛飞到哪里,是在太阳底下发出光芒,还是在蓝色的月光里坠入湖水,完全取决于读者。对于关心自己诗歌命运的诗人来说,这是沉重的时刻,它展示了“沉重的时间”,即某种暧昧不明的可以无限阐释的诗歌敞开的时间。

事实上,有关时间的诗与思的表达,或许小海也没有过多关注。然而在对小海诗歌中的时间问题进行探讨时我察觉到时间哲学的问题,即诗化诘问倾向。这是从对他的诗歌文本的诘问中显形的——这是一种从“影子”中看待世界的方法。

本文写作所关注的主要是小海早期的诗歌文本,对于他的长诗几乎没有涉及。我认为,小海近期的长诗写作颇有气象,特别是《影子之歌》是不可多得的诗化哲学式的诗章。他说:“也许只有影子可以潜入时间之流”(《影子之歌》五十六)[2]85,多么美妙的诗句,洞察了人世的奥秘。不过,影子永远在你之外,正如我们追问的永远无法抵达一样,影子是甩不掉的远方。可以说,“影子”是暧昧不明的,它也许是对“沉重的时间”的最终回答——但那将是另一篇文章要解决的任务了。如果只是停留在诗歌意义上,不作哲学的阐释,我觉得长诗的“影子”是值得追求的。《大秦帝国》是一部叙事宏大的作品,我为诗人的才华而惊叹。诗人曾言:“秦始皇和他建立的大秦帝国对中国和世界的历史均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1]序言我认为小海关注和书写大秦帝国并对其历史、文化进行反思是有一定价值和意义的,但我担心他的那种“宏大”的声音将会掩埋他那细微、深情的歌唱。我还是喜欢那种轻声吟唱的小海的抒情短章,喜欢有着陈敬容先生那种内敛自持、清澈深长意境的小海的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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