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产生的基本条件
2022-03-18王文博
王文博
(河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列宁指出:“社会民主党是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的结合。”[1]284这一论断表征了共产党产生的基本条件和逻辑链条。首先,共产党的产生必须具备两个不可或缺的条件,一是要有工人阶级及其运动作为阶级基础,二是要把马克思主义作为思想根基;其次,共产党的产生必须在两个条件有机结合的情况下才能变为现实。中国共产党的产生就是这一规律的现实彰显。中国工人运动的燎原之势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深入传播使中国共产党的产生成为可能,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工人运动的深入结合则直接催生了中国共产党。新时代深入剖析中国共产党产生的基本条件,将有助于我们正本清源、不忘初心,坚持党的全面领导,在新时代新征程上奋力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新局面。
一、中国共产党产生的阶级条件
中国工人阶级是中国共产党产生的主体力量,仅有马克思主义而没有接受并运用它的工人阶级群体,难以产生中国共产党。毛泽东曾鞭辟入里地指出:“任何思想……如果不为人民群众所掌握,即使是最好的东西,即使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也是不起作用的。”[2]1515唯有在工人阶级得到了充分发展的条件下,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输送到工人阶级中并使其广为接受和认可,马克思主义才能焕发出巨大的现实伟力,形成共产主义运动的浩荡洪流,一个坚强的无产阶级政党才能顺利出场。
辛亥革命前夕,中国产业工人约有60万人,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发展到约100万人。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到1919年五四运动前夕,中国产业工人数量呈现倍数增长趋势,发展到200多万人。同全国总人数相比,200多万的占比实显微小,但是这一群体内含的先进性和发展性表征了民族发展的希望,并且工人阶级天然地具备较为集中的特点,利于团结起来形成合力。辛亥革命的惊雷,使中国工人运动随即显露出了新姿态。
第一,罢工频次及波及地域迅猛延展,并伴随持续性特点。从罢工的频次来看,据不完全统计,在1895年至1911年间,全国发生罢工90余次;而在1912年至1919年的8年间,全国罢工就高达143次,比自鸦片战争以来至辛亥革命前夕的70余年时间的罢工总数还要多。更为突出的是,仅1918年一年就爆发罢工32次。从罢工波及的地域范围来看,大江南北特别是在沿线大城市均有罢工发生,全国各地的工人运动呈现线性带状分布势态,各地工人逐渐觉醒。这些罢工既有多达8000余名工人参加的上海三新纱厂大罢工,还有1917年持续罢工20余天的上海英美烟厂工人大罢工等,是反映工人大规模、持续性斗争的典型案例。
第二,同盟罢工渐成主流,工人组织力稳步提升。工人在过去的罢工斗争中发现分散小众、各自为营的罢工已经达到瓶颈,难以发挥出其应有的效用,力量聚合、同盟联合成为他们能够突破现实枷锁的有效手段。于是,同盟罢工逐渐成为主流,工人们相互联结、互相支援。辛亥革命后的近10年间,规模颇大的同盟罢工在全国各地上演了近10次之多,其中的典型代表有1914年上海水木工业的4000多人举行同盟罢工,1917年无锡面粉业工人联合大罢工,1918年上海皮匠业、理发工人等开展的行业内的同盟罢工等。工人逐步有意识地开展有较为严密组织的罢工,成为这一时期工人阶级及其运动成长进步的典型表现,为日后的工人大联合奠定了基础。
第三,罢工斗争不再局限于经济领域,开始向反帝反封建的政治斗争渗透。在反对帝国主义性质的罢工中,如1915年上海租界人力车夫的罢工、1916年太古怡和轮船公司船员罢工、1917年上海英美烟厂工人罢工等,均已显露工人阶级的政治觉悟有了较大程度提高。这一时期多次大规模的群众性的反对国外帝国主义和国内军阀政府的运动,使工人阶级逐步体会到罢工斗争不能再浮于表面,只有深入根本、切中要害的政治斗争才能真正彰显运动威力,才有可能撼动反动集团的统治根基。尤其是在反对法帝国主义侵占老西开的斗争中,天津罢工工人成立了工团组织,同仇敌忾,坚持斗争长达五、六个月之久,致使法帝国主义不敢霸占老西开,被迫将其改为中法共管,斗争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上述工人斗争的新动向已经表明,中国工人阶级的斗争意志开始由“自在”向“自为”转变。在这一转变的过程中,他们逐渐地认识到先前在斗争中所建立的各种斗争组织,已经不能适应继续斗争的要求,迫切需要先进的政党组织来领导。因此,在工人阶级队伍与思想觉悟逐步提高的情况下,阶级基础逐步稳固,这对中国共产党的产生裨益甚大。早在1912年列宁就科学地预见到,在不久的时间内,“中国无产阶级也将日益成长起来。它一定会建立这样或那样的中国社会民主工党”[3]296。由此可见,共产党的产生必须要有工人阶级作为主体支撑,中国工人阶级及其运动的新表征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厚植了阶级土壤。
二、中国共产党产生的思想条件
科学理论的缺场使自发式的工人运动难以有所突破,中国共产党的产生也就缺乏思想根基。从早期的工人运动来看,其斗争的领域、方式及目的都存在较大局限。在斗争的领域上,他们大多聚焦经济斗争,缺乏对上层建筑的关注与搏斗;在斗争的方式上,往往采取自发式的或由行帮等松散组织发起的斗争运动,这种斗争方式在组织领导层面、力量凝聚层面以及整体推进层面均存在较大缺陷;在斗争的目的上,仅着眼于自身基本生存和生产需要的斗争,也不可能把握住斗争的本质所在。这种仅从个人出发的狭隘的工人斗争是难以实现纯粹的、完全的、真正的解放的,更不会产生关涉整个无产阶级利益的科学理论。所以说,中国工人阶级要想实现从“自在”到“自为”完全转变,并从根本上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必须要有科学的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对此,列宁一针见血地概括道:“没有革命理论,就不会有坚强的社会党”[1]274。
一方面,工人阶级能否获得彻底解放,关键在于有无科学理论的指导。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科学理论,能够为无产阶级指引斗争航向,制定斗争方略,引导工人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并最终获得彻底解放。自发式的工人运动始终局限于满足自身最基本的生产生活需要,很难从全局和长远的角度或从无产阶级整体利益的角度开展触及本质的斗争,这是由整个阶级的认知水平所决定的。正如罗莎·卢森堡所说:“设想上升的工人阶级通过他们阶级斗争的内容就能够自动地在理论领域无尽无休地发挥创造性,只是一种幻想。”[4]474各国工人运动的实践表明:仅靠工人阶级的自发行为所能达到的终极结果就是工联主义的意识,即工人为了自身最基本的生存和发展需要而联结在一起对个别资本家发起有针对性斗争的意识。这种斗争的意义仅仅表现为短暂地改观工人生活现状,毫无触及摆脱剥削与压迫命运的根本实质。使工人运动突破自发走向自觉的关键就在于把马克思主义根植到工人运动中,让工人阶级认识到深受剥削压迫的根源所在,彻底冲破工联主义的桎梏,勇于向剥削制度和反动统治集团展开政治斗争,并把运动中最开明、最觉悟的先进分子组建成开展斗争的核心中枢。
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是从工人运动的实践中总结和提炼出来的科学理论。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正是在工人运动的实践中逐步揭示出其理论的阶级指向,即创造社会主义的崇高使命必将由无产阶级来完成。正如列宁所言:“只有马克思的哲学唯物主义,才给无产阶级指明了如何摆脱一切被压迫阶级至今深受其害的精神奴役的出路。”[3]314马克思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根本利益的理论,最容易被工人阶级所理解和接受。虽然工人阶级不能创造,但能自发地倾向于这种理论,这就为接受、认同并运用这一科学理论创造了优势,也为产生出先进的无产阶级政党打下了坚实基础。在这一问题上,列宁有过精辟论断:工人运动一旦注入了马克思主义的鲜活血液,工人阶级的斗争意志就开始由“自在”向“自为”转变,“而社会主义工人运动的高级形式——独立的社会民主主义工人政党也就产生了”[5]213。
历史也已证实,当马克思主义在19世纪40年代产生的时候,中国的工人阶级及其运动还处在萌芽状态,这一现实情况就从根本上消解了产生中国共产党的可能性,因为充要条件的缺失,永远不可能使真命题成立。俄国十月革命以后,中国工人阶级及其运动展现出了新姿态,产生了一些研究宣传马克思主义的组织和团体。由于此时它还未真正和工人运动结合起来,故中国共产党还不可能产生。因此说,中国共产党要想顺利出场,必须完整具备马克思主义和工人运动深度结合的条件。五四运动后,这一迹象逐渐显露。
三、中国共产党产生的组织条件和干部条件
即便中国工人运动崛起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也传入中国了,但两者如果相互绝缘,没有深度结合起来,同样难以产生中国共产党。对此,斯大林曾用一个十分形象的比喻来描述,他将马克思主义和工人运动比作罗盘和大船,在风浪莫测的大海中,缺少了任何一个,都无法安全顺利抵达胜利的彼岸。因此,把马克思主义和工人运动结合起来,把马克思主义灌输到工人运动中去,这是工人阶级中先进分子的一项重要责任和任务。乘着五四运动的东风,各地的共产主义小组纷纷建立起来,组织和干部力量的凝聚与成长为中国共产党的产生迈出了更为坚实的步伐。
其一,五四运动以前,社会主义在民众心中还稍显含糊,犹如“隔着纱窗看晓雾,社会主义流派、社会主义意识都是纷乱、不十分清晰的”[6]35。当时的社会主义流派繁杂,无政府主义、泛劳动主义、基尔特主义、合作主义等思潮流传广泛,劳工民众难以鉴别正统与非正统的社会主义界限。尤为重要的是,当时大多数人还对西方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抱有很大的期望,而五四运动则以前所未有的程度暴露了帝国主义的侵略本质,使更多民众在辨识中抛弃了对帝国主义的幻想并走向反对它的一面,毅然选择和支持社会主义。在五四运动对中国人民选择社会主义作用问题上,瞿秋白在《饿乡纪程》中认为,中国民众在遭受了几十年的苦难剥削后才逐渐清醒和明白起来,“帝国主义压迫的切骨痛苦,触醒了空泛的民主主义的噩梦……工业先进国的现代问题是资本主义,在殖民地上就是帝国主义,所以,学生运动倏然一变而倾向于社会主义”[6]34-35。因此,五四运动后更多的先进分子凝聚在一起,共同推动科学思想理论与现实斗争运动的交融发展。主要表现为:在宣传教育方面,马克思主义报刊、经典文本译介、高校相关课程开设等大批涌现;在组织创建方面,马克思主义研究团体逐渐兴起、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队伍渐次凝聚。尤为突出的是,马克思主义者队伍的产生在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二,五四运动中,中国工人阶级爆发出的惊人力量,刷新了广大知识分子对劳工群众的固有认知。此前,一些先进知识分子只是在情感上表达对劳苦大众的同情,在其心底仍然认为劳苦大众不入主流的存在。经历了五四运动,先进知识分子意识到走进工人阶级的重要性。知识分子的优势就在于能够辨识好坏并及时纠偏。他们一旦感受到工人阶级的力量与智慧,便会主动走进并深入群众,积极自觉地去充当理论宣讲员。因此,五四运动后人们广泛接受马克思主义,组建全国各地共产主义小组,在工人阶级中间大力宣介马克思主义。当时各地共产主义小组对宣传马克思主义进行了大量工作,主要表现在:积极开拓研究和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渠道和方式;走进劳工群众,开展宣传组织工作;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对非正统的社会主义思潮开展斗争,正本清源,为全国建党统一思想。通过这些活动,不仅使工人群众的思想觉悟得到了显著提高,而且也使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先进分子得到了有效历练。正如邓中夏所描述的那样,由于在革命斗争中亲眼看到工人阶级表现出的伟大力量,“五四运动中有一部分学生领袖,就是从这里出发‘往民间去’,跑到工人中去办工人学校,去办工会”[7]431。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中坚力量大部分都是从这些人中产生的。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五四运动和中国各地共产主义小组的建立,无疑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的联姻创造了有利条件,更为重要的是,在思想、组织和干部上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做了充足的准备。
综上所述,无产阶级政党的产生必须要有马克思主义和工人运动的深度结合。从历史发展趋向来看,当条件和时机均已成熟时,无产阶级政党产生的两个必要条件必将结合,并迅速产生强大的“化学反应”。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是为指导工人运动获得阶级解放而产生的科学理论,只有在工人阶级中才能真正焕发出它的思想伟力,而工人阶级及其运动要想获得完全解放与彻底胜利也必须要有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指导。正如马克思所言:“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8]16。假若马克思主义只是躺在旧纸堆里等待着“老鼠牙齿的批判”,则永远也无法散发出科学理论之光。马克思主义理论只有在同无产阶级及其运动结合起来时,其内含的阶级性、革命性与实践性才能真正转化为强大的物质力量,才能产生具有高度共产主义信念的、代表广大无产阶级的、为革命事业奉献终身的先进分子,进而形成由这些先进分子构成的理想信念坚定、组织结构严谨、为革命事业顽强奋斗的共产党。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写在自己的旗帜上”[9]63,指导中国无产阶级政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不断地开创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