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高考改革走向

潘 懋 元

(厦门大学 教育研究院, 福建 厦门 361005)

全国统一高考是中国一道特殊的风景线。曾经是一种先进的高等教育招生考试制度，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发挥了重大的历史性作用。高考对于国人来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每年到了高考的时候，全国各高考考点附近都要实行交通管制，到处可见警察在维持秩序，为高考保驾护航。但是，现在高等教育已经进入了普及化阶段，未来毛入学率还会不断提高。环境条件变了，全国统一高考是否能够很好地适应新时代创新人才培养的需要，需要理论工作者加以认真研究，进行深刻思考：统一高考是不是在很大程度上唯分数论？如果是，那就不能很好地适应创新人才的培养。中共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创新人才的选拔与培养，为此先后出台了多项相关政策进行引导，特别是《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对“破五唯”提出了具体要求，也为高考改革指明了方向。

一、改革背景

我国的高等教育已经进入普及化时代，接受高等教育已经不再是少数人的事情，而是广大适龄青年甚至任何一个公民的基本权利。普及化时代的高等教育使命也不再只是培养高新尖人才，而是提高公民整体素养。进入新时代，我国的高等教育要担当新使命，要扎根中国大地培养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不仅是时代的召唤，更是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所必须考量的事情。面对这种新形势，我们应该认真思考和深入研究。目前的统一高考该何去何从，社会各界人认识不一，学术界的观点也是不尽一致。无论人们对于统一高考的看法如何，有一点必须要引起重视。我们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大规模的高等教育，不再只追求高等教育数量发展，我们必须走内涵式高质量发展道路。那么，如何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呢？我们认为，需要重新审视高考改革问题。要从大局出发，全球着眼，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高考历来受到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高考改革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其改革必须慎之又慎，但时至今日，我国现行的统一高考也到了需要重新审视的阶段。我们面对创新人才培养的需要和统一高考的稳定器作用，该作何选择，是时代向我们提出的课题，这既是一项理论课题，又是一项实践课题，需要理论工作者做出超前的理论判断，引领实践向前发展，更需要实践工作者们勇于探索，积极实践，探索一条改革之路。

2003年7月11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在《浙江日报》的“之江新语”专栏发表《路就在脚下》一文。文章中写道：“考上大学固然可喜，但没考上大学也不用悲观，更不能绝望。路就在脚下。一个人能否成才，关键不在于是否上大学，而在于他的实际本领。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大学校，留心处处皆学问。只要你肯学习、能吃苦，没有读过大学，照样能成才。”“一定要从社会、学校和家长等多方入手，千方百计把孩子从分数中解放出来。要让他们明白，人生道路千万条，各行各业都能成才。只要矢志追求、努力拼搏，照样可以实现人生抱负和目标。”可见，人生成功之路绝非高考一个渠道。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高度重视科技创新，围绕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加快推进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全面创新，提出一系列新思想、新论断、新要求。强调要在全社会积极营造鼓励大胆创新、勇于创新、包容创新的良好氛围，既要重视成功，更要宽容失败，要坚持竞争激励和崇尚合作相结合，促进人才资源合理有序流动，完善好人才评价指挥棒作用，为人才发挥作用、施展才华提供更加广阔的天地。再次印证了人才成长的多元化。

二、正确认识高考的历史地位

高考制度本身最终看的是总分。日常生活中发现，有很多偏科现象的学生，在某一学科非常具有天赋和特长，但部分科目却惨不忍睹，在高考总分计算的情况下，对这样的学生存在着“不公平”的情况。这也直接导致了这类学生没办法到大学继续学习、挖掘自己的特长与天赋。

统一高考制度在我国教育改革和发展历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影响了我国几代人的人生轨迹，对于特定时期的社会发展产生了深刻的推动作用。然而，当我们进入新的历史时期，高等教育已经进入普及化阶段，按照马丁·特罗高等教育发展理论，毛入学率在15%以下，上大学是特权；毛入学率从15%到50%，上大学是学生的权利；毛入学率达到50%以上，上大学是学生的义务。马丁·特罗还特别提出，在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学生受教育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高考制度也应该适应多样化的高等教育发展要求。同时，面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现实需要，我们需要更具创新、更有质量的教育，而这样的教育则需要与之相适应人才培养和选拔机制，站在教育改革转型发展的十字路口，我们该如何思考改革，影响了基础教育的创新发展，也不利于高等教育选拔人才和创造性培养人才。

三、创新人才培养呼唤高考改革

高考虽然只是一种人才选拔形式，但如何考却事关人才培养质量、规格和层次，也就是说高考改革应当符合人才培养的需要。进入新时代，创新人才培养成为时代主题，我们的教育要把年轻一代培养成为个性化创新型人才，教育要发展学生的高级智能，要培养全面发展的人，曾经是靓丽风景的高考是不是应该顺应时代要求，而不是背离新形势，墨守成规呢？

要从招生考试制度改革入手，彻底扭转忽视应考者的主体性、自主性，不利于人才选拔的多元化，不利于培养具有创新能力的人才等倾向。进入新时代，人才评价发生了明显变化，评价标准、评价理念、评价方式都在快速发生着革命性变化。

40多年来，我们一直沿着统一高考的公路笔直地行驶，由于没有学会拐弯，形成了越来越严重的“应试教育”。应试教育制约了高中、初中，甚至小学教育。 现在还制约了我们的大学本科，许多本科生的学习为了考研。应试教育不利于儿童青少年的健康成长，不利于素质教育实施，有违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我们现在正处于一方面在批判应试教育，实际却在助长应试教育的怪圈之中。怎么办？对此，我曾提出一个简单而难办的办法，就是把高招和高考剥离开来。高招和高考剥离，就是说招生就是招生，招生可以通过考试，但不一定非要通过考试，尤其是不一定要跟全国统一高考捆绑在一起。要让高校招收知识、能力、素质适应的学生，让学生选择与自己的兴趣、能力、理想适应的高校和专业升学，这就是高招的目的与任务。考试只是招生的方法之一。多元化的高校要有多元化的生源，要用多元化的标准和多样化的方法来达到招生和升学的目的。在全国统一高考中，我们没有这种经验，现在把考试和招生分开，为招生工作松绑，问题就解决了。当然，在大学本专科的招生上，我们还没有这种经验。但是，一些发达国家的大学招生就是不需要统一考试的。你要去这些国家留学，并不需要先参加统一高考，而是将有关资料寄到所申请的高校，高校审查有关资料和外语水平就决定录取与否。

综观世界各国情况，大多数国家都已实行灵活多样的高招制度，不管是我们的近邻日本、韩国，还是欧洲国家，抑或是美洲国家，全国实行统一高考的已经非常少见了，即便是有统一高考的存在，但只是将统一高考作为环节之一，并非决定因素。经过改革开放几十年的不断探索和实践，我们的高等教育已经形成了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人才培养体系，包括人才选拔制度，高等教育已经进入多样化发展阶段，我们已经拥有40多年的人才选拔经验，完全具备自主选拔人才的能力。如自主招生，单独招生，分省招生等，元培计划、求实计划、创新学院等等。

四、多元考试将成为高考改革的总体目标

我们习惯上认为统一高考是最公平的，因为人人在分数面前平等。实际上是表面的公平掩盖了实质的不公平，结果公平掩盖了过程的不公平。为什么高考的高分者，大多数是城市中上层家庭的子女，为什么“985工程”高校来自农村的学生很少，不得不用加分、规定名额等等办法照顾来自农村的学生。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在考试命题、招生方法等方面进行改革和尝试，树立正确的人才观，体现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导向，更好培养具有社会责任感、创新精神、创新思维、终身发展、适应时代进步的关键能力？我们不能简单地说考试招生制度与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没有关系，不仅有关系，而且是有很紧密的关系的，而且要把这种导向贯穿在考试招生制度的始终，就不难设计出更加合理的高招制度了。

只要我们观念领先了，认识到位了，有了决心和定力，我们经过深入研究，一定能够使高招这个很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一些。我们经常说复杂事情简单化，也是很高的领导艺术。比如，多次考试的等值问题、不同科目难度把握问题，等等，都需要研究；对学生的个性分析以及与专业匹配问题也需要探索，让学生接受“适合的教育”。抓住若干关键技术使复杂问题简单化，这种简单化也是科学化，让老百姓听得懂、看得清、走得通，使制度设计更好地服务于民众，使招生工作做得更好。

(本文系车如山整理，潘懋元先生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