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审美语境下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传承与发展
2022-03-17廖燕
廖 燕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 广西 桂林 541006)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于2010年入选广西第三批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名单, 再次为广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添砖加瓦[1]。随着时代变迁,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这一古老的民间戏曲艺术稍显没落,虽有相应保护制度的实施,但未能充分发挥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优势,为当地经济与文化方面的发展产生足够的推动力。 此外,现代审美语境正处于各种文化交相充斥的潮流性商业社会,呈现了市场化、大众化、信息化等特点,古老的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逐渐失去年轻人这一欣赏主体。
学界对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关注度较低,呈现的研究成果较少,普遍集中在与之相关的文化产业发展上, 如凌春辉主要关注多元文化聚合视野下靖西壮族提线木偶艺术的起源、生存困境与发展对策等问题[2]。陆洲以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音乐类型为切入点,对戏曲唱腔及其与南路壮剧音乐的关系进行分析[3]。这些文献皆强调了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存在意义,并呼吁社会加大保护力度。 充分挖掘处于现代审美语境下的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价值,找寻其现代传承与发展新的道路,有利于传播壮族民间传统文化和促进地方人文经济的发展。
一、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生长环境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与人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以非物质文化的形式世代传承的一种传统文化的表现形式。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对民族个性、生活习性、审美态度的一种‘原生态’的再现。 ”[4]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特定艺术形式在历史淘漉中得以流传的宝贵财富,非物质文化遗产与当地人民群众生活的联系较为密切,反映出当地人民群众在特定历史时期的审美与风土人情。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源自靖西,是靖西本土方言与木偶表演形式结合的产物。
首先,从地理位置与气候因素来认识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产生。 靖西市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西南部,北与百色市和云南省富宁县相连,南与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交界,东与崇左市天等县、大新县接壤,西与那坡县毗邻,地理位置特殊,辖新靖镇、化峒镇、岳圩镇等11个镇和吞盘、南坡、新甲等8个乡。 靖西市远离广西壮族自治区的都市圈,保留了地处偏远的幽静感,整座城市的生活节奏不紧不慢。 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并没有抑制当地艺术生活的开展,相反,生性乐观的当地先民在相对闭塞的环境中采用木偶表演的形式来愉悦自身,在忙碌的劳作中增添了娱乐时间。 靖西市河流属于珠江流域西江水系的左江与右江的部分支流,亚热带季风气候使得这座城市全年气候温凉,雨量充沛,盛产水稻、玉米、黄豆等粮食作物以及甘蔗、桑树、油桐等经济作物。 水源充足,粮食丰收,当地生存环境优越,自给自足的小家庭环境滋生出更高的精神需要,于是提线木偶戏在诸种因素的作用下应运而生。 地理位置与气候给予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多样的表演内容,表演者从历史故事或者本地本民族传说中积累表演素材与触发表演灵感,既可以歌颂壮族先民的勇敢与智慧,也可以叙述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表演内容广泛反映了靖西壮族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
其次,从语言因素来认识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表演行为。 靖西市以壮族为主,当地的通用交际用语是土话,或称佯话,属于南部壮语方言。 南壮方言分布在广西的右江、邕江以南地区和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的南部,分别为邕南、左江、德靖、砚广、文马等五个土语区,而靖西所处地域对应的是德靖土语。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孕育在德靖土语的使用环境中,无论是戏剧表演者抑或是听众,皆以德靖土语作为媒介进行交流。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一大特色是土话的运用。 在整个提线木偶表演过程中,表演者使用德靖土语来叙述故事情节,进行人物对话与旁白等。 一方面是语言习惯致使表演者自然而然地采用土话进行叙述,另一方面土话的特有音调或语气词在某些人物对话中可以起到调节现场气氛的作用。 德靖土语的使用提高了提线木偶戏的可欣赏性。 该表演不仅强化了靖西壮族的语言使用传统,而且可以让靖西壮族文化更为自信地对外传播,除壮族以外的其他民族也可以深入了解靖西壮族的审美习惯。
作为南路壮剧的代表,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深受地域影响,戏剧内容与形式都极具壮族特色,在靖西当地受到壮民喜爱。 比如,在新靖镇的亮表村小板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对“呀哈嘿”戏情有独钟,每逢春节、闰年或有贵宾来临的时候都会请戏班来演戏。 土言土语、土曲土调的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在壮语中被称为“木雕戏”或“土戏”,因其音乐多以“呀哈嘿”作为衬腔,故也被称为“呀哈嘿戏”。 在原生态环境下生长起来的艺术形式,必然伴随着当地壮民对提线木偶戏的长期审美认知与判断,即用高亢动听的南壮方言对当地英雄人物或古代经典故事进行编排演绎,从而有特定历史时期专属的审美特色。
二、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传承与发展价值
表演艺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重要的分类之一,指“通过人的演唱、演奏或人体动作、表情来塑造形象、传达情绪、情感从而表现生活”[5]。作为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是当地壮族人民群众在生产活动之余创造的戏曲艺术。 “在民族文化的发展中,表演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所承载的不仅是一种外在的形式,更重要的是它们所包含的深刻意义和可看而不可触摸的精神元素,而以某种方式来进行动态展示,不仅可以强化该地居民的身份共识,还能让人增进知识,让外来旅游者了解当地的民俗风情,使得历史文化得以传承。”[5]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在现代审美语境下,依然坚守传统,用朴素的表演方式传达情感,这种表现方式面向广大人民群众,力求将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大众化和通俗化,而这也是现代审美语境的重要标志之一。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作为表演艺术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蕴含着丰富的文学、宗教、民俗等壮族文化内涵,反映了当时的历史文化与社会状况,而且在艺术形式上具有强烈的地域特色。
(一)壮族文化内蕴价值
“任何民俗事项都不可能脱离其赖以生存的文化环境:一方面,文化传统需要借助于各种民俗事项作为其存在与传播的载体;另一方面,各种民俗事项必须有一定的文化内涵才具有真正的价值和意义。否则,它们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而变成一群毫无生命的符号。”[6]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作为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之一,经过长期的积淀,其产生与发展脱离不了当地的文化环境,是当地壮族文化的生成物,成为传播壮族文化的介质与载体。
首先,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是壮族历史文化的显示。 “民俗文化是一个民族或一个社会群体在长期的生产实践和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并世代传承的一种较为稳定的民间文化,是区域文化的重要内容。 ”[7]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作为壮族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在长期的传承过程中得以发展壮大,构成区域文化的重要环节。 在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剧目选择中,壮族人民群众自编的壮剧是不可忽略的部分。 比如,《瓦氏夫人》剧目根据明代壮族女英雄瓦氏带领壮族俍兵远赴江浙抗击倭寇的故事进行改编,是对靖西壮族地区历史的回顾与再现,极具历史参考意义。 在观看木偶戏演出的同时,观众既可以了解到壮族历史名人的事迹,又能丰富自身知识。 另一些自编剧目则取材于壮族的民间传说故事,如《侬志高》《宝葫芦》《金蚂拐》(即“金蛙”)、《狼牙呆》(即“猩猩外婆”)以及《依怕犁田》等剧目在壮族语境下产生,具有突出的地方性特征[8]。此外,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还存在大量的改编剧目,无论是改编民间传说故事,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花木兰》《昭君出塞》《孔雀东南飞》等,还是取材于《三国演义》《杨家将》《水浒传》《封神演义》《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等剧目,都在一定程度上被地方化了。 只有这样才能使它们更符合当地壮族人民群众的审美观念,从而被当地人民群众接受,激发其民族认同感与历史感。
其次,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是壮族山歌文化的体现。 “在长期没有本民族统一文字的年代里,人们只能用这种易于掌握和便于记忆的歌唱形式,按一定的惯例和仪轨来进行思维和感情交流,传播民族历史文化知识,并以此达到满足自身审美需求,从而构成了壮族的一种特殊的民族心理素质及人生观、美学观。”[9]在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演出中,戏师唱白结合进行故事演述,而其中的唱段鲜明地体现出当地壮族人民群众喜唱山歌的风俗。 多种曲调的靖西山歌结合唱者的唱词,呈现出多样化的山歌内容,是个体进行语言表达的有力工具。 例如,剧目《望夫归》中的女角在缓慢出场时,幕后戏师以低沉的音调进行歌唱,向观众传达了此时女角心中由于长时间等待未归丈夫的烦闷失落心情。 戏师运用不同的唱法在不同的场景中进行歌唱,山歌的借用给木偶戏增加了浓郁的山歌文化风情。
(二)壮族艺术审美价值
壮族创造的文化带有鲜明的民族特征, 壮族人民群众在观看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演出时,极大地提升了民族认同感。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无论是在造型服饰、还是在音乐唱腔上,都显露出壮族的特有审美趣味。
首先,靖西壮族提线木偶的制作工艺体现出奇、淡、巧的艺术特征。 提线木偶是刻木像人的拟人造型艺术,非常讲究制作工艺的成熟度,纯手工制作的木偶作为审美客体,必须满足壮民的审美眼光。 “奇”指的是木偶脸谱绘画的奇特。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中的木偶脸谱各有特征,男女老少,善恶分明,不同的脸谱有着不同的谱式。 根据人物的个性特点,分为“文武”“青衣”“小生”“须生”“丑生”“红脸”“花旦”“刀马旦”“润门旦”等。 大部分用墨来描绘木偶的五官,虽简致但神貌突出。 “壮人把作为审美客体的木偶艺术根据本民族的审美心理需求而进行雕刻。”[10]受到壮乡风情的影响,木偶脸谱中的男女容貌整体上偏向壮化,呈现出当地壮族人民群众的审美观念。 比如,《毛红玉音》剧目中的毛红小生就是按照当地壮族人民群众的审美心理,将眉毛画成整齐的刀状,而正旦玉音的脸谱则是画两条整齐、对称的细弯眉,额头前留有秀发,是典型的壮姑模样。 “淡”指的是木偶整体的简淡风格。 在木偶的造型服饰方面,女角多穿白色和花色,但并无龙凤彩花样式等图案。 武角身穿盔甲,正面人物以华丽为主色调,反面人物衣着朴素且戴皮帽,在整体上服从故事的叙述,并无过多讲究。 在木偶演出动作方面,相对于其他地方的提线木偶戏来说,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无手无脚,只用五根吊线进行动作的操演,动作幅度较小,动作少,表演形式较为简单平淡,主要依靠戏师良好的唱演功底。 “巧”是指木偶雕刻过程讲究巧劲。 在木偶制作之初,要先找到合适的木头,一般以柚子木或银木为主,然后将其晒干保存,最后进入雕刻工序。 木偶头部的雕刻最为讲究,雕刻的出发点是剧目人物的性格特征,要把人物的大概轮廓精巧地雕刻出来,能让人第一时间抓到木偶的主要特征并判断木偶的身份与地位。 如果说木偶脸谱的描绘是让人分辨出具体木偶人的身份与性格特征,那么木偶头部的雕刻则是为脸谱绘画奠定基础。 虽然靖西壮族提线木偶不像泉州提线木偶那样在木偶头内部巧妙地设置了机关,可以使头盖、脸部与下巴灵活运动,但是简单而不简略的头部雕刻同样传达了靖西壮族人民群众追求淳朴的生产、生活方式的态度。
其次,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唱腔极富壮族特色。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唱腔属于板腔体和联曲体的结合形式,曲势雄浑悠扬,奔放洒脱,具有丰富的表现力。 这一独特的壮式唱法使其成为演出中最为引人注目的部分。 提线木偶戏的唱腔音乐主要有开场曲、高腔调、平调、喜调、诗调、采花调、叹调、哭调等,多以地方小调、山歌调为基础。 唱词结构主要有五二句式(七言)和三二句式(五言),多采用壮族民歌的格律,如腰脚韵等。 木偶戏的唱腔唱词既要分平仄,又必须保证腰脚互押,连环扣韵到底。 值得注意的是,靖西末伦调经常在提线木偶戏演出中被使用,成为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独具代表性的唱腔音乐之一。 末伦调源于靖西,分为上甲末伦与下甲末伦。 旧时的壮族民间艺人用壮族人民群众所熟知的巫觋调来进行事件叙述,抒情达意,久而久之,巫觋调演变为下甲末伦调。 相对于上甲末伦,在提线木偶戏的演出中多采用下甲末伦调的说唱形式。 此外,下甲山歌调也在提线木偶戏的表演中频繁出现,为听众所喜爱。 下甲山歌调为靖西市独有,在靖西分布最广,通常被当地人称为靖西山歌。 下甲山歌调使用的语言是德保、靖西土语的下甲佯话,韵律严谨整齐,格式分为七言与五言,七言歌每两句一段,段数不定,而且其尾韵必须一韵到底,每段歌都有各自的腰脚韵。 腰韵规定在每段第二句的第四个字,总体上非常考验戏师的山歌功底。 如若表演其他民族的民间故事或我国古代传统小说,戏师则要先将剧本由普通话转为本土方言,再做出情节或人物形象上的修改,最后再研究采用何种唱腔来配合故事叙述,总体上以戏师的喜好为主,且要符合壮族观众的审美心理需求。
最后,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表演戏台的形式别具一格。 一般情况下,在演出开始的前一天,要用木板等围搭材料在露天的空地搭建一个舞台,占地面积较小。 舞台上要以幕布作围挡,主要分为上、左、右三块幕布,尽可能地把表演空间缩小至只能看到木偶人的情况。 演出时,戏师在幕后进行木偶五根吊线的操作,一人分饰多角并采用不同的唱腔进行唱演,既有旁白的讲述,又有动作的变化。 戏师的旁白分为道白和韵白,均使用靖西土话。 道白即人物之间的对话,随意为之;而韵白则要朗朗上口,且押腰脚韵。 在演出过程中,戏师要做到唱白相间,或是用白的形式对唱段内容进行复述,或是用唱的方式对道白进行艺术概括。 唱白结合的表演形式,既将人物塑造得更为立体鲜明,又使剧情变得简单明了。 相对于其他地方的提线木偶戏,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中的多种角色,均由戏师一人担当,看似是戏师的“独角戏”,却呈现给观众“千军万马”般的表演气势。 提线木偶戏在演出中以壮族传统乐器马骨胡为主奏,另外经常使用的伴奏乐器主要有二胡、土胡、葫芦胡、三弦、箫、笛、秦琴、木叶、锣、钹、镲、木鱼、鼓等,多种乐器掺杂,以加强唱演的节奏感。 伴奏师也同戏师一样,在幕后进行音乐的演奏,有时还会佩戴刀、枪、剑以烘托表演的氛围,而且每一回开始或结束都会敲锣以提醒观众,情节已过渡到下一阶段。
三、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面临的传承与发展困境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自2010年入选广西壮族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以来,虽然提高了自身的知名度与美誉度,但在将文化优势转换为本地经济优势方面还存在不足,且提线木偶戏的传承与发展稍显吃力。 只有对新时代背景下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所处的审美困境进行剖析,才能更好地对症下药。
(一)木偶戏艺人的传承问题
“传承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传承和保护的核心人才和活态载体。 ”[11]木偶的动作与语言,都离不开戏师的具体操作。 戏师作为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传承人,是演出能否取得最佳观看效果的关键。 首先,戏师一人需要扮演多种角色,集生、旦、净、末、丑于一身,角色的复杂性要求戏师在不同角色之间切换自如,正确地表达角色的感情。 第二,戏师需要掌握多种唱腔,而且在演出中要唱白结合,增加故事的可叙述性。 戏师基本上都要会唱山歌,若没有深厚的山歌文化功底,就会出现唱词不合格律、缺乏文采等问题,同时戏师要大脑灵活,能巧妙运用语言来营造演出氛围。第三,戏师在台上对多个木偶的吊线操作必须稳中带有灵巧之气。虽然提线木偶戏的木偶动作幅度小,动作也少,但是木偶的动作是与戏师的唱演联结在一起的。当戏师唱到某个片段时,木偶的动作应有相应的变化,而不是呈现佯瘫状态。 第四,戏师要有极强的记忆能力和编故事的能力。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没有固定的剧本,戏师往往是白天看小说,记住对话与情节,晚上根据小说内容即兴表演。 这就要求戏师要记住白天所看的小说内容,而遇到持续演出几天或一个多月的连本戏情况下,戏师还要回想之前所唱演的内容,再现编故事。第五,戏师要精通靖西本地佯话。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特色之一就是本土壮话的应用,增加了戏曲的可观赏性,而且戏师大多数情况下面对的是壮族观众,所以采用壮话来进行表演,符合当地人民群众的审美口味。第六,戏师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一般情况下,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在演出过程中很少出现人为干扰的情况,而戏师需要应对的是突发情况,如拿错木偶出场、演出时木偶的头部突然掉落等。 当出现这些意外时,就要求戏师用幽默自嘲的方式进行处理,化解尴尬,并逗乐观众。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是一门综合性较强的民间艺术形式,需要戏师具有较高的综合技能,对于戏师的培养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现代审美语境受到商业化、市场化和信息化的持续推动,时尚风向标与商品经济氛围牵动着人们的审美取向与选择,大部分年轻人选择外出务工或从事其他职业来获取报酬;而在校园里,学生忙于学习,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民间传统艺术。 戏师从事木偶戏演出大多作为副业,平时依旧以农业生产为主,逢年过节有人邀请才临时组织。 目前依旧还在演出的戏师,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多以自娱自乐为主,或是对这种古老艺术有难以割舍的感情。 戏师数量较少,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境。
(二)本地壮民休闲娱乐方式的多样化
在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主的时期,人们娱乐方式较少,木偶戏深受壮民喜爱。 很多木偶戏表演观众爆满,表演场次多,有时需要提前预约,戏师的报酬相对于种田来说较高。 随着社会变迁以及互联网的迅猛发展,大众的审美观念不断发生变化,当地壮民的娱乐方式也随之增多,表演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存空间逐渐被侵蚀。 提线木偶戏原本的娱乐消遣性质已被弱化。 人们不再满足于观看简单的戏台表演,而是追求时代性更为突出的新鲜事物所带来的感官冲击。 这就导致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本地观众逐渐减少,演出次数逐渐下降。 此外,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虽然使得休闲娱乐生活变得多样化与方便快捷,但也促使人们的内心变得浮躁,从而逐渐失去观看整场提线木偶戏的耐心,对耗时长的演出提不起兴趣。
(三)提线木偶戏的传播机制滞后
第一,靖西提线木偶戏的传播机制以现场演出为主,时效性较强。 “传播行为的顺畅与否实际上是文化活力与文化生命力的体现。 ”[12]靖西壮话的唱腔是木偶戏的一大特色,戏师在传播文化的过程中,当地壮民可以知晓剧目唱词意思。 但是,对于非壮族的观众来说却听得云里雾里。这时木偶戏的对外传播行为受到阻碍。由于木偶戏多局限在某个村落,面向受众群如游客的演出行为较少,地方性过于突出。 第二,没有充分打造具有壮族特色的经典剧目。 提线木偶戏的题材多采自古代的文学作品或传说故事,缺乏固定脚本,戏师往往是一边唱演一边现编故事,过于随意。不同的戏师或同一戏师在不同时间段演出的情节和唱词有很大不同。提线木偶戏内容与表现形式的不确定性和缺少鲜明的特色难免会削弱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传播力。 第三,未能充分通过木偶戏来叙述新时代故事,一切艺术要想繁荣发展就必须与时俱进,目前的剧目内容无法充分吸引年轻观众的兴趣。
四、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传承与发展新出路
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展现民族的独特性和多样性的特点, 是人民归属感的一种体现,也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传承与发展虽然存在局限性,但重要的是如何利用时代机遇来改变其所处的困境,找到发展的新出路。
(一)注重靖西提线木偶戏的数字化传承与发展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广大人民群众在日常生活中不断积累总结从而演变出来的一种特殊的文化形式,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在入选广西壮族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前,就已有一定的社会关注度,只是受众面有待扩展。 因为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多以现场演出为主,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它的对外传播。 “对非遗文化进行跨越时间和地域边界的创新探索是当前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一个重要契机。 ”[13]随着数字媒介的推广,人物对话、故事情节、地方唱腔等木偶戏表演内容都可以借助现代的摄影摄像技术完整地记录、保存下来,方便地建立档案,让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从过去的存在方式中实现时间与地域的自由。 记录下戏师的唱演技巧,可以作为日后培养提线木偶戏传承人的参考资料,以便他们学习与研究木偶戏唱演的传统技法。 要让外界更好地了解壮族提线木偶戏,就要拓展传播途径,通过各种路径促进木偶戏的传播,增进人们对此艺术形式的进一步了解。 提线木偶戏的数字化发展依赖传播媒介的更新,可以采用全息投影或VR技术等来进行木偶戏的二次传播。 当地新闻机构应该充分发挥自身的传播优势,加强对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报道,通过撰写有内涵的新闻,让更多的公众认识并了解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同时,充分利用互联网优势,采用网络直播等形式向观众展现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韵味。 “利用博物馆的收藏和展示,是民族民间文化保存的一条重要途径,然而更重要的是让传统文化‘活’起来,融入新时代。 ”文化本身要经过人类的亲身参与才能充分展现其内蕴, 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应该是活态流动且正在进行的。通过举办木偶艺术节、木偶道具或服装制作比赛等有大量人民群众参与的活动,让人们融入提线木偶戏的传承氛围中。 只有靖西本地的木偶戏文化先行,才能逐步向外拓展并传播。
(二)积极创建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文化品牌
现代审美语境逐渐走向市场化与商业化,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生存环境已发生明显的改变。 在浓厚的商业氛围中,传统戏剧形式应发挥自身优势,以市场作为自身发展的助推器,推进自身的调整与创新,以适应市场经济新环境。 “市场是促进非物质文化不断自给滋补形成生态发展的生存土壤,因此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融入市场形成生态保护是必然的。 ”[14]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可以依托市场,让资本参与进来,从而形成非物质文化遗产强有力的伸展空间,实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产性保护”指的是“通过生产、流通、销售等方式,将非物质文化遗产及其资源转化为生产力和产品,产生经济效益,并促进相关产业发展,使非物质文化遗产在生产实践中得到积极保护,实现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良性互动”[15]。 发挥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优势,使之转化为经济优势,将木偶制作打造为特色文化产业,并促进提线木偶戏演出次数的增加,真正实现对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生产性保护。 首先,大部分戏师是靖西当地村里年纪较大的老人,他们接受的教育程度较低,思想稍显保守。 “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够展现一个地区独特的自然风貌和人文情怀”,应创立自己的木偶戏品牌,打造出具有民族特色的民间热门剧目,并将其完善,使之成为代表性的剧目。 戏师应以传承传统剧目为主要方向,在传统的提线木偶戏中加入现代元素,吸引年轻观众,同时加大创新力度,丰富剧目内容,改进木偶戏的视觉传达效果,充分挖掘新时代背景下本地的先进事迹或人物,通过木偶戏与当下社会发展的实际相结合,叙说时代故事与时代声音,使经过改良的提线木偶戏引起更多观众的共鸣。 其次,大众广泛的参与是现代审美语境的突出特点。 靖西本地人听得懂木偶戏,但是对于外地游客来说,语言是最大的障碍。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创作者应在打造经典剧目的同时,将壮语唱演内容转变为普通话字幕,让观众既能领略壮语方言的美,又能有普通话版本的参照,加深观众对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印象。 再次,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是一门民间艺术,缺乏自己的品牌认知度,影响力较小;而现代消费在很大程度上是文化消费。 “我们应重新审视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生态的独特性,将市场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生态的内部元素而非简单地视作外部的、破坏性的力量。 ”[16]好的文化创意可以提高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文化艺术价值。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创作与表演者可以设计一些与提线木偶戏相关的文创产品, 在靖西当地各个旅游景点进行宣传与售卖,不仅能获得经济收益,还能促进木偶戏的传播,提高受众群体对于该戏的关注。 “要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在特定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最具民族特色、最具地域标志性特点且已经十分濒危的传统文化资源。 ”[17]在现代审美语境下,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系列产品开发必须紧紧依托壮族文化元素,在尊重传统木偶制作手艺的基础上进行文化定位,塑造出古老又时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形象,赋予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在新语境下生存的新方式,实现自身的活态传承与发展。
五、结语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作为广西壮族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是传播靖西壮族文化的良好载体,具有传承与发展的内生动力。 在地理位置、气候与语言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产生的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 表演内容与形式都是靖西壮族先民的智慧在艺术审美生活中的显现。在文化内蕴上,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是壮族宗教文化、历史文化与山歌文化的多重体现;在艺术审美上,制作工艺的奇、淡、巧等艺术特征与极富壮族特色的唱腔和表演戏台形式都凸显了独特的现代审美价值。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在现代审美语境下有其存在的理由,不仅关乎靖西壮族的文化话语表达,而且映照出当地人民群众在劳动生活之余对精神生活的需要,从侧面说明了以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为代表的艺术生活在被当地人民群众熟知与接受的过程中逐渐得到传承与发展。
在入选第三批广西壮族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后,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的传承与发展依然存在诸多痛点,不温不火的知名度让该戏曲种类处于较为被动的位置,成长空间有待扩展。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面临发展困境的原因,包括木偶戏艺人的传承问题没有得到较好解决,本地壮族人民群众日益丰富的休闲娱乐方式致使木偶戏处于被忽略的尴尬地位,以及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稍显滞后的传播机制阻碍了壮族文化的对外传播等。 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和壮族民间文化的瑰宝,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 无论是注重数字媒介还是积极创建文化品牌,靖西壮族提线木偶戏传承与发展的各相关方要充分发挥当地的文化优势与经济优势,打好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张牌。 此外,我们可以将靖西提线木偶戏与乡村传统文化作为一个整体加以观照,发掘其文化精髓,使之为“乡村振兴”提供源源不断的文化动力[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