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坚守与重塑:主持传播中的男性气质考辨
2022-03-17孙炜峰
孙炜峰
(安徽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男性气质作为社会两性关系中必不可少的一维,对有声语言传播形态、风格、效果的达成具有显在的文化价值。在中国广播电视发展历程中,相当长的时间内男性气质中的阳刚之美占据着中心位置。在当下社会转型的时代背景下,社会性别秩序也随之发生细微的转变,有声语言传播中男性气质构建也在不断地被商业文明和娱乐文化改造,并对社会性别再生产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一、源:主持传播男性气质的构建发展
“主持是在广播、电视等传媒中,主持人和播音员等以个体出现,代表媒体,用有声语言和副语言对节目传播进程的驾驭活动”[1]1。在我国播音事业发展伊始,主持传播中的有声语言表达和个人气质构建就呈现出鲜明的男性气质化特征。从1940年延安新华广播电台徐瑞璋(麦风)发出“明朗响亮、振奋人心”的呼号,到孟启予“有理、有利、有节”“使人深思、催人奋发”的播讲;从1949年4月24日播音员齐越与国民党广播电视台对话中“洪亮、有力”的声音,到新中国成立后“代表祖国,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鼓舞力量”的声音。这些充满男性气质的语言表达都充满了“力量”,树立起“威信”,起到“鼓舞”“激励”的作用。在我国广播电视发展历程中,男性气质中的阳刚之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占据着中心位置。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源于五四运动以来,救亡图存的新文化运动和革命战争岁月中宣传动员的内在需求使然,另一方面也与中国民族传统中男性的性别优势有关。新中国成立后,性别平等运动令女性群体获得了与男性同等的工作、就业机会,但具体到以广播电视为代表的宣传文化机构中,有声语言的审美却是以男性气质为主导,慷慨激昂的男性与铿锵有力的女性共同建构起中国广电媒介时空中一元化的声音审美格局。“作为男性身份建构的他者——女性主持人也尽量模仿男性的演播风格,以充满男性气质的声音、语态和铿锵有力的语言节奏进行新闻播报或现场主持,有的甚至还在体态上昂首挺胸,表露出‘巾帼不让须眉’的神态”[2]。
广播电视事业作为党、政府和人民的喉舌,承担着主流意识形态宣传的重要任务,在主持传播过程中构建语言和身份的权威性有助于完成这一工作。中国数千年历史中父权文化的宰制地位赋予了男性声音权威性:“金口玉言”代表着男性在有声语言传播过程中的绝对优势。在数千年的历史中,政令的上传下达、消息的书写传播多是通过男性来完成的,进而确立了男性气质在有声语言传播过程中的主导地位。数千年来所形成的这种父权制文化使男性声音特征及表达习惯在社会属性中具备了支配性。因此,为树立庄重性、权威感,使大众信服,在我国广播电视发展初期,无论是男性主持人还是女性主持人,都努力在播讲过程中朝这一方向靠拢。
与有声语言表达构建男性气质所体现的权威性相对应的是安全感。史蒂芬M.怀特赫德(Stephen·M.Whitehead)指出:“与女性不同,多数男性的身体存在表现为占有、定义和控制空间的能力和冒险的倾向。其原因在于‘男性本体论’赋予男性身体存在的安全感。”[3]481这种男性本体论赋予了男性身体存在安全感,由此,受众在接收到主持人所发出的讯息后,能够产生“安全”“信任”“可靠”的认知心理。因此在广播事业发展初期,主持人更需要将有声语言的表达进行男性气质化改造,以此构建更具公信力的媒介形象。
在男性气质研究领域颇有建树的澳大利亚社会学家瑞文·康奈尔(R.W.Connell)指出,在男性气质内部也存在不同的结构模型,其对男性气质进行了进一步的细化,通过比照可以将彼时主持人的有声语言及个人气质的构建归入处于性别秩序顶端的“支配性男性气质”。“支配性”(hegemony)最初由学者葛兰西提出,指“一个集团在社会生活中用来要求和维持主导地位的文化动力”[3]200。一般来说,受到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在某一个时期内总有一种男性气质占据支配性的地位,这种支配性地位的建立依托于文化理想和社会权力之间的一致性,同时其也呈现出不固定性和流动性。具体到我国有声语言的传播中,此种支配地位是男性政治在场的身份表征,有声语言及个人气质作为身体构成的组成部分,也为男性的政治在场发挥了重要作用。
从新中国成立后和平建设时期的播音风格,到社会主义艰难探索时期“高、平、空、冷、僵、远”[1]285的播音色彩,再到改革开放时期的播音主持创新发展,直至进入21世纪后的全媒体平台有声语言传播,主持人个人气质及有声语言表达的构建多延续了前期构建的男性气质统摄地位。1949年10月1日,在天安门城楼上,丁一岚和齐越通过广播向全国人民解说了开国大典的盛况,激励了全国人民,也向全世界昭告中国共产党执政的合法性。粉碎“四人帮”后,齐越播送的《大地的儿子——周恩来的故事》等一系列长篇纪实作品,给全国人民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时,鼓舞大众继续为了祖国的富强而奋斗,激励着一代代中国人奋发图强。而这些构建在“支配性男性气质”基础上的有声语言表达与当时所处的政治、经济和社会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变革使民众的内心随之发生种种波动,因此更需要通过这样的气质构建,引导受众认同广播电视媒体所传递的意识形态,同时,通过构建出理想男性气质这种“坚不可摧”的形态,对维护主流意识形态的稳定起到积极作用。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有声语言的表达发生了新的变化,新形势下主持需要加强情、声、气的结合,提高表达技术和技巧,即“播音中体现出热情、亲切、自然的风格”[1]289。进入21世纪以来,主持人的有声语言表达日渐平民化、时尚化。虽然在有声语言表达方式上有些许调整,但“准确坚定、稳健庄重、正气凛然”的“支配性男性气质”语言风格的构建依然占据主流地位。即便在大型晚会这种综艺类节目中,我们依然能够看到男性主持人领衔之下的主持人团队以“大气磅礴、慷慨激昂”之势构建出的有声语言表达风格。
二、变:主持传播中男性气质的迷失与坚守
约翰·麦克因斯(John Maclnnes)指出,“男性气质绝不是生理本质或社会构建的个人身份,而是父权文化为了抵制现代性的兴起和维护男性特权而构建的意识形态,男性气质必将随着社会性别分工的变化和女性主义的影响而变得越来越不稳定,逐渐失去人们的信任,直至最终消失。”[3]232然而事实是否如此呢?进入21世纪后,随着媒介技术的不断发展,多元化的数字媒介平台进入大众的视野,移动终端收视逐渐成为人们日常获取资讯的首选方式,网络主持日渐兴盛。受到“韩流”文化以及各种选秀节目的影响,“花美男”的形象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种终端屏幕上。2001年,台湾偶像剧《流星花园》中4位男主角的出现,让大众见识到了不同于以往认知的男性气质,在以往被认为无法进入主流阶层的“奶油小生”形象被年轻受众所接受。紧随其后,《我型我秀》(2004)、《加油!好男儿》(2007-2008)、《快乐男声》(2007、2010、2013、2017)等一系列选秀节目掀起一股追逐“花美男”的热潮。受到“韩流”文化冲击以及一部分国内年轻受众审美变化的双重影响,在全媒体视听节目中,开始出现一批不同于以往传统媒体气质的主持人。从外在形象来看,年轻靓丽、长相俊美的主持人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综艺节目中,如曾主持过《超级乐八点》《百变大咖秀》等节目的沈凌、参加《演员请就位》的张大大等人,他们的形象年轻俊美且装扮中性甚至偏向女性化,在主持节目中往往声音柔美,也会将女性气质更加外化地呈现。为更进一步拉近与受众的距离,他们一改以往综艺节目主持人端庄大气的语态,在使用更加亲民的语言构建方式时,更频繁地使用“好嘛”“快点啦”等偏女性化的语言。除了语言构建之外,他们常在主持节目的过程中有“出圈”的表达,例如沈凌在《百变大咖秀》中多次装扮成女明星,以致在《世界青年说》《吐槽大会》等节目中多次被“吐槽”。而在新媒体平台上,这一现象则更为常见,如网络综艺《透明人》中的姜思达、《口红王子》中费启鸣等都在衣着打扮、语言风格上呈现出女性化的表征。这一类型主持风格的出现使得以往媒介中所构建的“支配性男性气质”主持人有声语言表达及个人形象在一定程度上被消解,传统广播电视节目主持人有声语言构建中的“支配性男性气质”受到了冲击和影响。一时间,性别焦虑成为媒介文化中广泛探讨的话题,尤其是在电视娱乐节目和网络视听节目及直播中所出现的“男扮女装”“娘化”“变装”等现象,似乎在对传统男性气质产生剧烈冲击的同时,更在证实着麦克因斯所提出的“男性气质”被改造和改写的可能。
然而,包括传统广播电视媒体以及新兴的互联网媒体在内的全媒体平台中出现的不同类型男性气质样态却也印证了澳大利亚社会学者瑞文·康奈尔的观点,即男性气质并不是单一的、一成不变的,而是复数性的存在,且是流动的。在男性群体内部,根据权力关系的不同可以对其气质进行进一步细化,除“支配性男性气质”外,还存在“同谋性男性气质”“从属性男性气质”及“边缘性男性气质”。从属性男性气质多指偏于阴柔的男性性别气质;边缘性男性气质多存在于阶级冲突和种族歧视问题突出的西方社会当中,多“表达占统治地位的男性气质与从属阶级或种族集团的边缘性男性气质之间存在的关系”[4]111;而“同谋性男性气质”则“既参与分享支配性男性气质所带来的男性特权,但又无需担当父权制的排头兵,无需承受由此带来的风险和焦虑”[5]111-112。全媒体视听节目中不同类型样态的主持人男性气质的呈现反映出社会性别文化认知的多元化表达。
面对新媒体中所构建出的异样男性气质表达受追捧的现实,一些传统媒体主持人在主动与被动之间将自己的有声语言表达及个人气质构建位移。他们在进入新媒体领域后,在融合的过程中出现气质的迷失,催生了中性化的语言表达风潮,有声语言构建过于温柔,甚至少数男性主持人“嗲声嗲气”地出现在新媒体节目中。这一现象的出现与消费文化的冲击和跨文化的借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受日韩等外来文化的影响,加之传统电视媒体少数节目的“鼓舞”作用,国内年轻受众的审美情趣逐渐发生了变化,中性化喜好成为部分年轻群体的流行风潮。在融媒体受众地位迅速提升的背景下,一些主持人在进入新媒体平台后,更倾向于从受众的喜好出发,向受众需求靠拢,以寻求在激烈的媒介竞争中拥有更多的粉丝。同时,随着女性主义的崛起,消费市场中女性占据了重要地位,越来越多的女性掌握了家庭消费的话语权。一些男性主持人进入新媒体平台后,为了迎合女性观众,将自身的话语构建方式编码成部分女性受众易于接受的状态。在多种影响并行的境况下,进入新媒体中的传统媒体主持人气质构建呈现出从属化的特征。这种主持传播过程中的位移与迷失,在为传统媒体主持人、网络主播“吸粉”和增加流量收入的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社会性别秩序的构建。
可喜的是,尽管在媒介融合的过程中一些传统媒体主持人在进入新媒体平台后呈现出迷失的状态,但我们依然能够看到更多的主流媒体在媒介融合过程中对于“支配性男性气质”的坚守。央视《新闻联播》作为“中国政坛的风向标”,“在国家话语中的政治内涵和政治影响力远远超过了世界上其他任何一档电视新闻栏目”[6]156。作为《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其播音主持风格应附着于节目本体之上,即为宣传党和政府的声音,其主持人的语言构建都是正式、庄重、严谨的。即便是女性主持人,如李瑞英、李修平等,也都是端庄大方、持重温和的[1]161。在多种媒体平台快速发展的态势下,大众越来越愿意通过更多的方式(媒介平台)来获取信息。在新形势下,《新闻联播》开始求新求变,开设官方公众号,与“抖音”“快手”等新媒体进行多维度的融合,其中,《国际锐评》《主播说联播》频繁登榜微博热搜话题,创造出超过5亿的阅读量、20万的参与讨论人数,从而使得这一融合备受瞩目。“国际锐评”与“主播说联播”的节目样态都是以主持人口播的形式对热门话题进行述评,主持人的语言风格一改往日《新闻联播》的时政体,采用更加接地气的话语表达方式与受众进行平等交流。一是在语言风格上更加亲民,大量使用第一、第二人称的叙述方式,增强与受众的交流感,使得受众更易于接受;二是在节目中,增加了“网生代”语言的使用,从开播初期使用的“no zuo no die”“明体”(网络流行的黄晓明的语体)到2022年五四青年节到来之际的《好young的,好样的!》,这些都进一步拉近了大众与《新闻联播》节目的距离。作为国家级媒体中处于“领头羊”地位的《新闻联播》,虽然其话语构建在语态和用词的使用上更加贴近百姓,但主持人在有声语言表达及个人气质的构建延续义正词严、端庄大气的话语构建方式,构建出“支配性男性气质”。在中央媒体的带动下,各地方媒体也积极行动,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暴发初期直至“后疫情时代”,各新媒体平台纷纷在各自的播出平台上对疫情进行报道,告知疫情最新消息、个人防护措施以及战疫部署等等,无一例外地都采用了铿锵有力的“支配性男性气质”化的话语构建方式,这也正是源于其有声语言构建所带给受众的权威性和安全性要求。
三、思:主持传播对社会性别秩序的理性引导与构建
从社会发展的角度上来说,媒介融合背景下主持界所呈现出的多元化男性气质可以被视为是社会进步的体现,反映出大众对于多元文化的包容度和认可度越来越高。然而,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也对当今社会男性气质的构建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一些网络媒体平台作为青少年活动的主阵地,大肆宣扬中性化气质,使得青少年群体对男性气质的认知产生变化,加之少数电视媒体的“鼓舞”,更使社会性别秩序的建构呈现出异样发展的态势。
我国当下已经进入了形态丰富、生产者众、传播结构众、平台众多、终端多样化的“多媒共生”“万物皆媒”的“众媒时代”[7]。在“众媒时代”,随着技术手段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互联网公司以及个人能够轻松地进入到传媒领域、进入到大众视野,一些网络公司打造短视频并进行直播,其主播也能够轻易地通过新媒体平台进行信息传递。其中一些媒体和个人片面追求收视率、点击率和广告投放率,不断地放大大众传媒的娱乐功能。在消费社会“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流行文化选择。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8]3,正是“娱乐至死”精神的影响使得“支配性男性气质”被不断消解,影响着社会性别秩序的构建。尽管查尔斯·赖特(Charles Wright)提出,娱乐功能也是大众传播媒介在社会传播中必不可少的一种功能,但主流的广播电视媒体更须承载宣传党和国家政策方针的重要功能,同时也负责并引领着大众的美育。因而在传统媒体主持人跨屏进入新媒体平台后,更应该坚守其所构建的“支配性男性气质”。
除去全媒体平台过度娱乐化的因素外,对受众喜好的逢迎成为符合中国传统社会男性审美“金科玉律”的“铿锵有力”的主持人男性气质被消解的重要原因。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说,“小鲜肉和萌文化都源自接受而非生产的环节。只是因为生产者敏锐捕捉到青年群体的整体性审美情绪,才在商业动力的驱使下精心打磨,从迎合、推广到影响、控制,从积极回应青年群体的目光到规训、改造青年文化的整体气质。”[9]在日韩等外来文化的影响之下,作为消费新兴力量的青少年受众的审美眼光正在悄然地发生变化,其审美经验和审美情趣都与以往有所不同,因而在消费文化、商业利益的驱动之下,主持人的形象、气质构建不断地改造就是源于去使受众获得审美满足,使其产生认同和情感共鸣,进而完成消费过程。以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晚间新闻》为例,其包括沃尔特·克朗凯特(Walter Cronkite)、丹·拉瑟(Dan Rather)、斯科特·佩里(Scott Pelley)在内的历任主播均符合美国民众对于“支配性男性气质”的预期,即便2017年底上线的“鲜肉主播”杰夫·格罗尔(Jeff Glor),当年也已经42岁,并擅长长篇调查报道。而曾在节目中出现过的有千万年薪“甜心主播”“摩登女郎”之称的库里克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诟病。
近年来,在我国全媒体平台中,一度被消解的“支配性男性气质”在相关舆论、制度的支持下,逐渐回归。在青年一代活跃的各大新媒体平台中,通过搜索相关关键词,可以看到大众舆论对主持人气质喜好的转向,网友更乐于看到铿锵有力、有礼有节的主持人出现在各终端屏幕中。2022年我国新一轮新冠疫情防控过程中,央视主播康辉在《主播说联播》中用温暖、有力、具有安全感、使人信服的话语告诉受众“奥密克戎不是‘大号流感’,防疫绝不能‘躺平’”,增强了人民群众不动摇、不犹豫,坚持“动态清零”的信心。文化类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中的读书人撒贝宁以真诚、充满智慧的语言满足了观众的情感诉求,有效拉近了节目与受众的心理距离。而除了男性主持人在主持传播的过程中既接地气又庄重有力的有声语言构建外,女性主持人也通过类似话语构建彰显大国风范或展现个人性格。2019年5月,CGTN(中国国际电视台)女主播刘欣受邀与美国福克斯商业频道主播翠西·里根(Trish Regan)进行电视辩论,刘欣在辩论中所表现出的从容沉稳、不卑不亢受到广大观众的好评,不少观众认为刘欣的表现“彰显了大国风范”。2020年,浙江广播电台女主持人张晓北在节目中为了帮助消费者索回不合理的“续保押金”而怒怼汽车4S店工作人员,被网友誉为“硬核”主持人,在抖音平台上该视频获赞296万次,网友评论超14万条。在几位主持人极具“支配性男性气质”的主持风格、话语方式重获青睐的同时,曾受追捧的中性化主持人却被诟病,如某视频平台直播2022年北京冬奥会中国女子自由式滑雪运动员谷爱凌比赛时,就有网友发微博对两位男性主持人的个人风格吐槽。受众对于全媒体平台主持人“支配性男性气质”和“从属性男性气质”的喜好转变,一方面源于近年来主流媒体的引导。新华社、《人民日报》等媒体都曾经发文讨论当今各终端平台所呈现的“男性气质”,这在很大程度上对社会性别秩序的构建产生了积极的引领作用。另一方面,这也源于制度层面对媒体中所呈现的男性气质的进一步规范化,202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部署开展“清朗”系列专项行动后,中共中央宣传部、国家广播电视局对几家广播电视台进行约谈,对一度“鼓舞”主持人“从属性男性气质”呈现的个别传统媒体起到了约束作用。
在主持传播男性气质构建的过程中,还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性别平等地位的建立。曾一度爆红却常被诟病不尊重女性的香港主持人蔡康年,因与女主持人意见不合而争吵并摔门而去的天津某广播男主持,这些主持人所展现出的行为举止多源于对男性气质的误读。在数千年来男权文化的影响下,一部分群体将有男人味与大男子主义等同,认为暴力或冷暴力更能体现出男性魅力,然而这些错误的观念对于社会性别秩序的构建和促进性别平等起着反向作用。
作为大众传播媒介,无论是传统广播电视媒体还是新兴的网络媒体,都在传播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对广大受众产生影响,即媒体的“涵化效果”。主持人作为当今媒介中的“门面”,无论以何种方式呈现在多终端屏幕中,其有声语言传播及个人气质的构建,都在默默地影响着受众的审美。尤其是年龄处在7-20岁的受众,其审美会经历从“写实主义高峰”到“审美感受性出现”再到“审美专注的危机期”的变化过程。新媒体时代各终端平台的使用者又多为青少年群体,在这种情况之下,主持人作为青少年收视视野中的镜像,会使得青少年受众在一次次的观看中不断模仿,甚至成为其崇拜的偶像,产生“我就是他”或者“我要成为他”的心理感受。近年来,随着“触媒”越来越呈现出低幼化的趋势,曾经一段时间内中性男性气质(或“从属性男性气质”)的呈现和影响,更会使新一代的成长背离原有的男性气质规范,造成大众性别审美的异样化发展,改变青年一代的审美实践体验,也将对社会性别秩序的构建产生消极的作用。
在社会生活中,如果一个人将自己的性别气质构建成“从属性男性气质”,这是个人的自由,但如果整个社会将“从属性男性气质”构建为主流追求,则会使整个民族丧失血性。因此,传媒文化的主流不能被支流所遮蔽和覆盖。作为具有“守望环境、协调社会各部分以回应环境、使社会遗产代代相传”[10]37功能的大众媒介的主持人,更应肩负起引导社会主流的责任,在社会性别秩序建立的过程中发挥积极的导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