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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小说《紫颜色》的女性叙事声音分析

2022-03-17

运城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沃克叙事学叙述者

马 哲

(太原工业学院 外语部,太原 030008)

作为第一位获得普利策小说奖的非裔美国女作家,艾丽丝·沃克创作了一系列广受赞誉的文学作品,包括诗歌、小说、短篇小说集、散文集和文学评论。艾丽丝·沃克的作品反映了美国历史上黑人的奋斗和斗争,尤其为黑人女性在多元族裔世界中所表现出的聪颖智慧和迷人的形象而感到自豪。1982年,艾丽丝·沃克出版了她最著名的小说《紫颜色》,记录了20世纪上半叶几位黑人女性在美国乔治亚乡村的生活和斗争,反映了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社会问题,汇集了作者关于女性生活和文化的主要观点,介绍了黑人文化对黑人英语的影响。小说以南方黑人的社区生活为基础,讲述了贫穷无助的黑人妇女茜莉三十年的生活经历。茜莉在身体和情感上都受到继父和丈夫的伤害,并努力摆脱这种悲惨的境遇,最终获得事业的成功和家庭的团聚。这个故事主要是通过她写给上帝的信来叙述的。

随着《紫颜色》的出版,许多评论家开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美国评论界大多从妇女主义、书信体形式、叙事技巧和女同性恋等方面进行研究。国内学者的研究可以分为五个方面:茜莉对女性人生经历的觉醒;艾丽丝·沃克妇女主义的探索;书信体形式的研究;小说中的宗教意识、创作视角和民族意识的剖析。黑人女性能否摆脱黑人男性、白人男性和白人女性的歧视和压迫,如何成为一个坚强独立的人,成为当今社会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紫颜色》之所以具有惊人的艺术魅力,不仅是因为艾丽丝·沃克反映了黑人命运这一深刻的社会主题,还因为它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毫不夸张地说,很少有作家和作品能像艾丽丝·沃克和《紫颜色》那样,谈论黑人女性的故事,也就是说,这是一部美国黑人女性的悲剧史。本文试图从叙事声音的角度对主人公茜莉的话语进行详细分析,探讨艾丽丝·沃克如何建构茜莉的女性权威和身份。

一、女性主义叙事学

20世纪80年代中期,新生的女性主义叙事学拉开了后经典叙事学的序幕。女性主义叙事学将叙事形式与性别政治相结合,成功地打破了长期以来形式主义与反形式主义的矛盾。女性主义叙事学作为叙事学的批判者和继承者,其重点在于语境化和性别化。[1]但经典叙事学可分为叙事诗学(结构模式)、作品分析(具体批评)、叙事认知规律探索、对不同媒介和叙事结构的研究。后经典叙事学对叙事结构或叙事技巧的界定实际上是结合文本语境的(以具体文本为例说明结构特征),是对经典叙事学的发展和补充。经典叙事学的不足之处在于,解释具体作品时将性别、种族、地位等社会历史语境与作品分离开来。后经典叙事学包括女性主义叙事学、修辞叙事学和认知叙事学等,大量借鉴了经典叙事学的模式和概念,形成了相关理论。

女性主义叙事学是后经典叙事学的理论思潮之一,将文本形式批评与意识形态批评相结合。女性主义叙事学的最大贡献在于将性别与文本语境相结合,在作品中陈述叙事形式的主题意义。“20世纪80年代以来,许多叙事学家针对叙事学忽视文本的思想内涵和社会历史语境的弱点,将叙事学研究与女性主义批评相结合。同样,一些女性主义批评家针对其分析中过度印象主义的弱点,也借鉴了叙事学领域较为系统的形式分析模式。”[2]苏珊·兰瑟认为,女性主义叙事学研究的意义是争取男女作家的平等,改变女性作家的边缘地位。它的主要任务是研究特定时期女性作家特有的叙事话语和作品的叙事结构特征,并解释作品叙事特征在历史、社会和文化背景下的性别政治,这样就可以区分男性和女性的写作风格,并揭示性别差异和性别歧视。这一批评理论关注的是女性特有的叙事策略,以及她们希望对读者产生的影响。女性小说家通过不同于男性小说家的叙事策略来确立自己的叙事权威和文学传统。[3]

二、主人公茜莉的叙事声音

(一)叙事声音

在《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事声音》一书中,苏珊·兰瑟将社会地位与文本形式之间的相互关系转化为特定文本,将叙事声音作为关键的意识形式,分为作者型叙事声音、个人型叙事声音和集体型叙事声音三种模式。每一种模式都有其技巧来表达其相互权力关系和话语中潜在的意识。[4]

作者型叙事声音指的是异故事的叙述状态,叙述者不是虚构世界的参与者,而是与虚构人物分属两个不同的结构层面。在这里,叙述者与作者无法区分开来,叙述者的声音完全来自于作者本人。这时,叙述对象被想象为读者大众。作者型叙述者具有全知视角,既站在叙述时间的外部,又站在叙述时间的内部,从而达到叙事权威的效果。正是由于这种距离感,作者型叙述者虽然显得虚构,但在相对广泛的范围内,他们的声音更加突出和可信。

个人型叙事声音强调个人,个人型叙述者会自觉地讲述自己的故事,而且其声音更具优越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种声音叙述者会比作者型叙述者拥有更高的地位或更大的权力。叙述者的地位是由读者对叙述者行为的反应和其他人的反应决定的。由于叙述者以个人的声音讲述自己经历过的故事,个人型声音的叙事权威显然更具有自我主观意识。

集体型叙事声音,是指在其叙述过程中某个具有一定规模的群体被赋予叙事权威,这种叙事权威通过多方位、交互赋权的叙述声音,或者通过某个获得群体明显授权的个人声音,在文本中以性别话语的形式固定下来。[5]然而,兰瑟将其与其他两种叙事声音模式区分开来,强调其叙事权威来自于一定规模的群体或这些群体的代表,并将其划分为三种形式,即单一型、同时型和连续型,这是社会意识形态和叙事技巧的结合所创造的。此外,被压制或边缘化的群体社区更有可能发出这种集体型叙事声音。

另一方面,罗宾·沃霍尔将叙事声音分为“公开叙事声音”和“私密叙事声音”。公开叙事声音比私密叙事声音更能体现作者的叙事权威。女性主义叙事学密切关注叙事声音与性别政治的关系。在传统小说中,男性作家通常使用一种完全公开的、直接的作者型叙事声音向读者讲述和发表评论,叙事者的声音通常增强作者的权威性。[6]沃克经常被批评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是以一种模糊的方式表达女性的声音。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叙事权威被削弱了,作为男权社会中的女作家,沃克试图通过间接的叙事声音在作品中建立自己的叙事权威。

总之,叙事者或作者发出的声音,或者以其他方式表达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地构建自己的叙事权威。可以说,叙事者的社会地位是建构叙事权威的一个重要因素。不同的叙事声音呈现出叙事者不同的社会地位,从而构建出不同的叙事权威。总之,不同的叙事者,不同的作家,不同的职业,不同的社会地位,不同的背景信息,都会产生不同的叙事声音,甚至同一个叙事者在不同的时期,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发出不同的声音。[7]

《紫颜色》是一部由两姐妹茜莉和内蒂所写的一系列信件构成的小说,作者不仅是故事的叙述者,也是故事的参与者和目击者。每一封信都充满了个人的意识特征和社会地位。毫无疑问,无论是对茜莉还是内蒂来说,这里的叙事声音属于个人型叙事声音,主人公茜莉是主要的叙事者。对于内蒂来说,虽然她去过很多地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几十年来她的声音模式相对不变;而茜莉的声音在她人生发展的不同阶段表现不同,主要有三种声音模式。

(二)茜莉的个人声音

在《紫颜色》中,艾丽丝·沃克通过塑造茜莉作为自己的发言人而放弃自己直接发出声音。换句话说,沃克只是作者而不是叙述者,茜莉既是叙述者又是见证者。艾丽丝·沃克有意建构主人公不断变化的身份,她的声音也在不断变化:在主人公不同的人生阶段,她的声音都值得特别关注。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们将结合茜莉的经历,分析茜莉在每个阶段的具体声音模式,分为私密型声音、半公开型声音和公开型声音三种形式。

1. 茜莉的私密型声音

《紫颜色》是一部书信体小说,由92封书信组成,其中70封是茜莉写的,还有22封是妹妹内蒂写给姐姐茜莉的。所有的故事都是由两位叙述者以各自有限的视角进行讲述。事实上,茜莉信件的收信人是随着茜莉生活的不同阶段而变化的。

茜莉的第一封信是在她十四岁时写给上帝的。因为作者在第一封信中讲述继父对她的警告:“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除了上帝。那会害死你妈妈的。”[8]也许是因为害怕继父的淫威,茜莉对她所遭受的痛苦保持沉默,只有通过写信的方式向上帝倾诉,才能得到暂时的解脱。这就是茜莉的私密型声音。茜莉嫁给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带着一头牛搬进了她丈夫的家,然后就像这头牛一样为丈夫努力工作。为了躲避继父的性骚扰,妹妹内蒂从继父家跑了出来,来到茜莉家。不幸的是,茜莉的丈夫也对内蒂产生了兴趣。内蒂选择了逃跑,并对茜莉喊道,只要她还活着,就会给姐姐写信。但是茜莉没有收到内蒂的来信,因为茜莉的丈夫把内蒂的信藏起来了。其实,在内蒂离开之前,茜莉可以和内蒂直接面对面交流,也可以写信和上帝对话。而内蒂离开后,茜莉没有人可以交谈,只能给她唯一的听众上帝写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上帝是茜莉唯一的倾听者,诉说了她可怜母亲的早亡,继父对她一次次的施暴等,上帝成了茜莉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茜莉给上帝写信是她个人悄悄的压力释放,也是她对现实生活的暂时逃避。只有茜莉知道这些信,没有给别人看过。也就是说,这些信件在这个阶段属于茜莉的私人信件,以有限的词汇量、混乱的语法发出了茜莉个人私密的声音。

2. 茜莉的半公开型声音

如果不是莎格的到来,茜莉会一直保持沉默。莎格·艾弗里是一名歌手,也是茜莉丈夫的情妇。因为莎格病得很严重,被茜莉的丈夫带回家里。起初,莎格认为茜莉只是一个卑微的仆人。然而,茜莉对莎格的照顾无微不至,如同自己丈夫的合法妻子一般,这使得莎格非常感动。她改变了对茜莉的成见,喜欢上茜莉的照顾与陪伴。作为一名知心朋友,莎格为茜莉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看到这个世界多么美好。与此同时,在莎格的鼓励下,茜莉学会了表达自己的喜好,并试图向莎格吐露心声。从这个意义上说,茜莉的声音是半公开的,因为她的倾诉对象成了现实生活中同为女性的莎格。无意中,莎格发现了内蒂写给茜莉的信,这些信被茜莉的丈夫藏起来了。

在莎格的帮助下,茜莉看到了与她失散多年妹妹内蒂的来信。得知真相的茜莉愤怒万分,恨不得用剃须刀杀死自己的丈夫。莎格用基督的话语“汝不可杀人”说服茜莉停止这种冲动的行为。之后的一系列信件中,收信人不再是上帝,而是她亲爱的妹妹内蒂。在给内蒂的一封信中,茜莉写道:“当我告诉莎格,我已开始给你写信,而不是上帝。”[8]在这一点上,茜莉的声音也通过文字的形式传达给了现实生活中亲爱的妹妹。此外,莎格将茜莉的名字写进歌曲中,让更多的人听到和了解茜莉的悲剧人生。在这一阶段,茜莉以不同的方式向他人倾诉,发出半公开的声音,而不是茜莉之前完全无声、私密的声音,这意味着茜莉自我意识的觉醒。

3. 茜莉的公开型声音

茜莉的声音模式从私密型到半公开型的转变,象征着她认知能力的逐渐增强以及对自己的认可。虽然长得丑,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但仍然可以自食其力,因为自己从祖先那里继承了天赋。例如,一些实用的手工,缝纫或做衣服。在公开自己声音之前,她在精神和经济上基本实现独立。

多年来,茜莉一直依赖上帝,倾诉自己的情感,期待上帝的帮助。但她得到的却是长期的沉默不作为。她逐渐地改变了对上帝的看法,从虔诚到怀疑。有一次,她对莎格说,她不再会写信给微不足道而健忘的上帝,而是写信给内蒂。

“上帝为我做了什么?我问道。

她(莎格)说,茜莉!她感到震惊。他给了你生命,健康,还有一个爱你爱到死的好女人。

是的,我说,他给了我一个被处以私刑的爸爸,一个疯癫的妈妈,一个下流的继父和一个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妹妹。不管怎样,我说,我一直在祈祷和写信的上帝是一位男士,所作所为就像我认识的其他男士一样:轻浮,健忘而卑鄙。”[8]

一个被处以私刑的父亲,一个疯癫的母亲和把茜莉当作廉价商品送给阿伯特先生的卑鄙继父,茜莉愤怒地控诉生活给她带来的苦难。面对茜莉对上帝的信仰摇摆不定,莎格试图让茜莉感激其所赋予的生命和健康。用莎格的话说,“我可以躺下来,只是为了欣赏事物。快乐,开心而已。”[8]对莎格来说,上帝就是一切。在莎格的鼓励下,茜莉甚至想象她的上帝会是什么样子。最后,茜莉对她的上帝有了新的认识,她也因此获得了精神解放。

另一方面,在和莎格一起搬到田纳西州的孟菲斯后,茜莉凭借自己熟练的缝纫手艺开始了创业之路,为周围的朋友制作了很多合适的裤子。茜莉的创业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爱情、工作、金钱、朋友和时间。茜莉成为一个独立生活的人,一个凭自己的能力享受生活的人,一个经济独立、拥有自己财产和权力的女人。因此,在茜莉的最后一封信中,收信人不再是上帝或内蒂,而是星星、树木、天空、人们、一切事物的上帝,类似于公开声明的形式。很明显,在茜莉获得精神解放和经济独立之后,她终于不再忐忑不安心烦意乱,也不再害怕被别人听到,甚至愿意被别人关注。所以,叙事者的声音已明显演变为公开型声音。

三、结论

综上所述,《紫颜色》作为当代美国黑人文学和女性主义文学的结合,运用独特的叙事声音,通过赋予边缘群体的叙事权威,倡导积极的女性主义思想。在这部小说中,爱丽丝·沃克为主人公茜莉塑造了三种个人声音:私密型声音、半公开型声音和公开型声音。女性叙事声音不仅是形式技巧的问题,也是社会权力和地位的问题,它提供了一个意识形态冲突的场所。因此,爱丽丝·沃克的《紫颜色》可以被认为是解释女性主义叙事学的最好例子。沃克通过隐藏在主人公声音中的对标准英语的颠覆,和对传统的男性中心主义的颠覆来建构她的叙事权威,彰显其个人的主导地位以及在男权社会的话语权。在这样的权威建构下,茜莉最终实现了她精心建构的身份,从一个普通受压迫的黑人女性转变成了一个自然人,像植物或动物一样,成为大自然中的一部分,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能够欣赏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更重要的是,她不再被奴役,过上了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在某种程度上,自然人的身份不仅是女性所追求的,也是男性所追求的。

艾丽丝·沃克运用女性主义叙事手法,让茜莉讲述自己的故事,用书信的形式发出女性的声音,让茜莉支离破碎的生活变得完整,意味着黑人女性走出过去的阴影,创造新的生活。同时,也为黑人女性赢得了发声的机会和权利,让读者听到了黑人女性的声音。《紫颜色》中,以黑人女性为中心的叙事结构和叙事声音,有效地消除了男性话语支配权,改变了黑人女性文学的边缘地位,确立了女性叙事权威,成为黑人女性主义文学研究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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