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农业经济在红山文化经济形态中的地位

2022-03-17赵伟翔

衡水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红山农耕遗址

赵伟翔,佟 达

(渤海大学 艺术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0)

经济形态一词在考古学上一般指原始社会的物质生活资料生产与生活的方式,是人类社会在特定历史发展阶段的经济活动方式。对于史前社会来说,经济形态常指人类的食物觅取和生产方式(尤指食物)[1]。关于红山文化的经济形态,目前学术界对于晚期经济形态的研究多于早期和中期,而研究的焦点主要集中在晚期,即红山文化社会是以农耕经济为主还是以农耕经济与渔猎经济并重。红山文化存在时间长达1 500年之久,同时活动范围也非常广泛,所处时空不同的聚落其客观环境也不同,所以对于红山文化经济形态的讨论不能是孤立、片面、静止的,还要避免以偏概全。

一、农业生产工具与农业生产情况

农业生产工具是现今可发掘的最为直观的考古资料,可作为判断史前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尺。史前社会的生产工具在材质上大致分为木器、骨器、石器以及蚌器。目前红山文化遗址中发掘出的农耕器具主要以石器为主,遗址中发现的农耕器具数量巨大、种类丰富、功能广泛、实用性强。在遗址发掘中,用于整地、翻土、收割和加工的农耕器具都是配套出土的,一般包含石斧、石锛、石铲、石锄、石镰和石磨盘等,以及红山文化所特有的典型掘土工具——耜。石斧、石锛的作用是砍伐、开垦土地,石铲、石锄是整地工具,石镰是收割工具,石磨盘则是对于农作物的加工工具[2]。锄和铲这类整土器具的出现被认为与脱离粗放的农耕生产有关,而红山文化多处遗址曾挖掘出锄和铲,这说明红山文化晚期某些聚落中的农业生产应该已经脱离了刀耕火种的初级阶段,开始进入锄耕细作[3]。大量的出土农耕器具,体现了红山文化晚期农业生产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生产加工设备体系,说明农业耕种对于当时的经济生活十分重要,是当时食物来源的重要一环。红山文化各个时期遗址中出土的农业器具都具有一定差异,总体上红山文化晚期的农耕器相对早、中期的农耕器更加先进,这说明红山文化的农耕技术也在随时间推移而发展。另外,各个聚落所处的时空不同,农业器具的发展情况也不同,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当时各聚落中农耕经济的发展受到客观条件的影响。

对红山文化的诸多遗址进行开采后,发现不同时期、不同地理位置的遗址间发掘出的农业生产工具在所有生产工具中的占比并不相同。生产工具大致可以归为三类:农业生产工具、渔猎生产工具和手工生产工具。一些遗址农业生产工具占所有生产工具中的比例较高,如水泉遗址占69%,馒头山遗址和撒旗花遗址甚至超过了80%;而有的遗址比例较低,仅占10%多一点,如友好村二道梁遗址、四棱山窑遗址等;一般比例多在20%-50%之间[4]709。这种比例差异可能是因为各遗址当时所处的地理、气候不同,聚落性质不同以及一些不可知因素导致。红山文化存在的时空范围很大,各个聚落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这导致其生存条件也不同。红山先民为了更有效地采集生活资料,不同生活条件下的人群对于农业经济的依赖程度也不同。通过对于已出土的农业生产工具的分析来看,红山文化人群很重视农业生产,但由于生存环境不同,农业生产在各聚落经济形态的占比也不太相同。

二、定居生活方式与农业经济

易华曾提出“住房是定居的主要标志”[5]。定居是最适宜农业经济生产的生活方式,这是由农业生产所特有的属性决定的。农业生产需要相对稳定的生产条件,其中包括适宜的气候和良好的土地情况等。从播种到收获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自然周期,这就使得从事农耕经济生产的人群必须定居生活,即便是最为原始的农业生产也不例外。对于牛河梁等众多红山文化遗址的发掘与考察发现,红山文化晚期已经形成了以“庙、坛、冢”为社群活动中心的聚落单位,采用定居的生活方式[6]。

红山文化分布的中心区域位于蒙古高原、东北平原和华北平原的三角地带,也就是现在的辽西地区,该地区是一处典型的生态环境过渡带。红山文化时期的辽西地区相对温暖,干燥的气候条件可能限制了该地区农业经济的发展,使得当时的活动人群不得不从事渔猎、农业、采集等生业模式补充食物资源[7]。从地理角度来看,红山文化分布的中心区域处于温带季风性气候的边缘地区,自然环境较为脆弱,而且靠近这个地区的中心位置还有一处科尔沁沙地,这块沙地在某些时期对周边地区侵蚀较大,对当时的人类活动造成了很大影响[8]。人群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就需要稳定的食物来源。根据风险应对和投资组合的原理,进行多种生产方式,则能更好地保证食物生产的稳定。而在远古时期,最稳定的食物生产方式是采集,单靠采集得到的食物数量并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于是人们开始从事渔猎以及农业(包括畜养业)生产,这些生产方式相关的生产工具在许多红山文化遗址内也都有出土。导致当时人类采取多种生业模式有多种原因,或许是由于生产技术落后,单一生业模式产量不高,也或许是因为当时人们不满足单一的食品种类,但根本原因是为了规避风险、保证食品产量稳定。同时,该时期人类倾向于生活在沟谷、冲积平原和洪积平原等低海拔地区以及丘陵和低山等较高海拔地区[9]。红山文化人群的选址方式也印证了此种猜想,其定居地址的选用标准在当时也有很多益处。因为这些地区的自然条件既适宜采集也适宜从事渔猎和农耕,可更有效地获取生存资料,灵活调整从事采集、农业以及渔猎生产的人力物力分配比例,通过多种生业模式混合生产来保证食物来源的稳定。红山文化人群的这一定居特点体现了农业经济生产在当时是重要的生业方式之一这一事实。但自然条件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生活在不同自然条件下的聚落中,农业经济在经济形态中的占比也并不会一直保持不变。

红山文化时期聚落众多,无论是出土遗物,还是聚落规模都高于其他时期,但是居住遗址文化堆积普遍较薄,这一现象反映出红山文化人群定居并不稳定[10]。定居是最适宜农业生产的生活方式,所以说农业和定居是密不可分的,而一些遗址所反映出的定居的不稳定性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以林西白音长汗遗址四期为例,在遗址中出土较多野生动物骨骼,如熊、赤鹿、马鹿,具有较多野生特征的猪、羊等,遗址中出土的细石器和制石器较发达,还有一定数量的农业生产工具[11],这体现该聚落更加依赖渔猎经济,而且定居时间不长便迁徙去下一个定居点。出土的农业生产工具反映出该聚落也从事农业经济生产,但在经济形态中的占比应该不高。这也反映出其中一类红山文化聚落的生活方式,在这类聚落中,较为依赖渔猎经济,且有一定规模的农业经济生产。红山文化人群为了从事农业生产采取定居的生活方式,更换定居位置或许是为了更好地进行渔猎以及采集经济,也可能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农业生产环境。所以说农业生产虽已经影响到了当时人类的日常生活,但在某些时期或某些地区,因为客观条件限制,农业经济在经济生产中也曾作为采集、渔猎经济的补充。上述情况也体现出当时的农业经济并不稳定,在经济形态中的占比尚未超越渔猎经济和采集经济。

三、手工业与当时经济形态

根据红山文化晚期的考古发现,当时已经出现了较为发达的手工业。主要体现:通过对牛河梁遗址出土的玉器进行研究,发现当时的手工生产水平已经较为发达,出土的玉器无论是工艺的精细程度还是造型的设计,都已经脱离了原始的手工业层次,制玉的工艺水平很高[12]。不光是玉器,在红山文化遗址中还曾出土过有较高工艺水平的陶器。红山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不仅数量多,而且类型齐全。陶器与农业的发展相适应,发达的农业往往伴随着发达的陶器制造业,根据红山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来看,红山文化某些时期、某些地区的与之相伴的农业同样具有一定的发展水平[13]。而且当时已经出现了集中的手工业生产场所,如敖汉旗四棱山的陶窑,董家营子的制玉场所等。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出土了一系列以“女神庙”为中心的建筑群,这些建筑也体现出当时的先进建筑水平。红山文化晚期的玉器、陶器以及建筑等行业都有较高水平的发展,尤其玉器和陶器行业已经出现了专门从事该行业的人群。这说明在当时,这些聚落中已经有一群人可以脱离食品经济生产,长时间从事手工行业,发展出高超的手工技术,最终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生产部门。这反映出当时的经济生产水平:食品经济生产能够产生剩余食物,可以供给手工艺人,支持他们进行手工生产了。

有专门人员从事手工生产这种情况在红山文化前、中期较为少见,导致这种差异的原因是该文化后期食物产出更加丰富和稳定。陈文华认为,饮食文化随着农业生产的发展而发展,而饮食器具则是体现饮食文化发展程度的标志。红山文化遗址曾出土大量陶器,其中饮食器具包括筒形罐、折肩罐、斜口器、器盖、碗、杯、盏、盅、盘、壶、盆、钵、瓮、鼎等众多种类,其中不仅有炊煮器具和装载食物的陶器,甚至还出现盛载饮料的用具,这可能标志着红山先民已经掌握了酿酒的技术[14]。红山文化饮食陶器种类繁多且功能齐全,说明当时已经形成了发达的饮食文化,而发达的饮食文化和饮食器具也体现出其所在地区发达的农业经济。这主要出现在红山文化后期,农业经济发达,食物产出丰盛,部分人能够从食品生产中脱身,来单独从事手工业生产,进而形成发达的饮食文化。

四、同时期不同聚落中的农业发展情况

刘国祥认为,农业经济在红山文化初期开始得到发展,晚期则高度发达,且在当时的经济生产中占据重要地位[15]。红山文化晚期的农业经济普遍较发达,但不同聚落间的农业经济发展也存在差异。

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兴隆沟遗址、哈民忙哈遗址都属于红山文化晚期遗址,它们所处的时期相近,通过其农业水平对比,可以分析出同时期不同地区聚落的农业经济发展情况。朱海兵和朱泓曾对牛河梁遗址出土的31 例红山文化时期人类牙齿龋齿病的统计与分析发现,当时人们患龋率较低,且与其同时期或不同时期的农业文明的患龋率进行横向对比发现,牛河梁红山文化时期人群的患龋率也处于较低的行列[16]。参考何嘉宁曾进行过的龋齿率与经济类型关系的研究[17],认为这体现了当时的经济情况——该地区当时人群对于碳水化合物的摄入较少(以碳水化合物为主食易增加罹患龋齿病的概率),并且认为这说明在当时的日常生活中,富含碳水化合物的农作物尚未完全成为当时日常饮食的主食,因此当时该处的农业发展情况较其他农业文明处于低发展状态。在上述关于牛河梁地区经济作物[18]、采集经济生产环境以及口腔医学发展水平的研究中,三者对于牛河梁地区经济形态的推论存在一定差异[19],但仍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该地区农业水平发展程度不高。

兴隆沟遗址第二地点是一处红山文化晚期聚落遗址,该处遗址曾出土碳化种子不到一百粒,其中包含农业作物种子和采集类植物种子,农业作物种子为粟和黍[4]708。虽然农作物出土数量不多,但考虑到该处遗址面积并不大,且曾被覆盖在农田里[20],能够说明该处农业还是具备一定发展水平的。哈民忙哈遗址地处西辽河平原东部,是一处相当于红山文化晚期的大型聚落遗址。在该处采集的浮土样品中,出土816 342 粒植物种子,其中粟、黍和大麻三种农作物种子合计638 粒,出土数量较多,种类也相对丰富。所出土种子中菊科大籽蒿占绝对数量,除去该类种子,哈民忙哈遗址所出土的农业作物种子在出土植物种子中所占比重非常高[21],说明该处聚落的经济形态中,农业经济占据重要地位。

上述所选取的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兴隆沟遗址第二地点、哈民忙哈遗址所处时代相近,但农业经济发展水平并不相同。哈民忙哈遗址农业经济相对最为发达,兴隆沟第二地点次之。这说明,在相同时期内,各聚落中农业经济发展水平也各不相同。

五、结论

通过对红山文化的农业生产工具、定居生活方式、手工业发展情况以及同时期不同聚落间农业发展的研究,认为:农业经济在红山文化初期就开始得到发展,后期高度发达,并在后来的经济生产中占据重要地位,但即便是红山文化农业经济最发达时期,农业经济也未能在红山文化经济形态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此为普遍发展规律;普遍规律中仍存在诸多例外,由于自然条件等外在因素影响,在部分时期及部分地区,农业经济的发展会受到影响;在某些聚落,农业生产在其经济形态中所占的比重可能会远远高于或低于同时期其他聚落,这是客观因素制约于当时人类的主观选择的结果。

红山文化时期的农业经济并没有独立支撑其当时的经济生产,但却是各聚落经济形态中的重要一环,农业经济的发展使得北方能够出现更加灿烂的文明曙光。

猜你喜欢

红山农耕遗址
三星堆遗址
神秘的地下遗址
考古学家怎样发现遗址?
红山荞麦看木森
农耕初体验
农耕旧事十二韵
立足农耕 特色强校
举世瞩目的红山文化玉器(四十九)
红山文化“玉龙”中的“猿”
拾趣安吉,快乐“农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