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汉文学语言的共性中优化阅读教学
2022-03-17袁也晴
袁也晴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和思维工具。汉语和英语虽然所属语系不同,但在语音、语法、词汇和承载的文化意义上具有许多共同特征,这些特征对促进英语教学有着积极的作用。
一、语言的共性和个性
关于语言的共性和个性,亦即语言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是长期以来语言学界讨论的热点问题,由此引起一些相关问题的讨论,如英、汉两种语言的异同,包括语法、句式、构词法、音韵节律等方面,或强调其共性,或着重不同之处,形成两种不同的观点和研究思路。
1957年,美国语言学家乔姆斯基(Chomsky)出版了一本影响巨大的书——《语法结构》,标志着转换—生成语法的诞生。该书强调语言学的最终使命是发掘人类语言的共性。认为人的大脑中存在一整套与生俱来的语言机制,并在生理上表现为一种语言中枢,或曰“语言官能”(Linguistic faculty)。乔姆斯基认为,语言理论应该解释人类天赋的语言能力,他区别了“语言能力”和“语言行为”两个概念,认为语言能力指内存于人脑的语言机制,以及习得的内在语言知识,“语言行为”指运用习得的语言展开交流的过程。这个区别更加有益于人们对人类共同的语言认知系统展开精细化研究。这一学说在当时语言学界引起了一场大变革,直到今天,仍然对各国语言学的发展和研究发挥极大的启发、引导和推动作用。
学者们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探索、比较和研究,逐渐达成了共识,即人脑中的语言器官决定了语言转换和生成的机制,语法规则和规律是有参数可循的,而语言的变异则是相当有限的;人类先天的语言能力,通过“深层结构”和“表层结构”把意义和形式结合为一体。这些认知对于人类语言的生成机制无疑具有极强的解释力。
我国语言学界在语言共性的研究上也有很多成果,发表了一批优秀的论文和论著。例如,程工(1999)出版了专著《语言共性论》,全面阐述了语言共性和个性的关系,认为所有语言均受普通规律的制约,以共性为主导系统,共性是本质的,个性是非本质的,并以诸多研究领域的成果为支持,形成了明确的语言共性观。又如,吴刚(2006)在《生成语法研究》一书中概括总结和评论了乔姆斯基生成语法的理论思想、核心概念、语法模式、例证分析和历史发展的过程。大量研究论文纷纷发表,如程工的《语言共性的心理学和生理学证据》、王红旗的《共性—个性—共性:语言学价值取向的历史变迁》、王静的《生成语法中的语言共性研究》等,文章各有侧重,其中林明东(2007)的论文《论语言普遍性的多维度存在》对语言普遍性的多维度存在展开了深入阐述。
对语言共性说也有完全对立的观点。反对者着力强调语言的民族差异和文化差异性,代表人物为19世纪德国著名语言学家威廉·冯·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他认为,语言作为对客观世界的反映,所指称的是概念,并不指称事物本身,而概念是主体对客体本质属性的认知,是思维的产物,即语言表达的概念是由民族精神所构成的,民族精神形成了独特的认知,从而构成语言的独特创造。关于语言的差异性研究,国内学术界和教育教学界发表了大量论文,出版了不少专著。差异性研究对中学英语教学产生了极大而深远的影响。
长期以来,人们更偏重于寻求英、汉语言的差异,忽略了“异中有同”的研究,这种偏颇影响了课堂教学,重差异、轻共性,增添了学生对英语的隔膜感,尤其在整体阅读过程中,令教师感到进展迟滞,这其中当然有各种原因,但陌生感无疑是一种“心魔”,它使英语原文成为一块没有感情温度的“硬骨头”,学生的阅读成为疲于应对的行为。
在长期的教学中发现,恰当地处理英、汉两种英语“差异”和“相通”这一对矛盾,既讲清“异”,又讲出“同”,使学生建立“大语言”的观念,既从语言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上探讨,又注重讨论两种语言文化属性的不同对语言的深刻影响,这样,才能真正引导学生换一种心态和眼光看待英语,与英语建立应有的、亲和的情感,从而起到事半功倍的教学效果。在指导学生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中,既要帮助他们找出中西文化的差异和英、汉语言表达的不同,又要重视分析两种语言和文化的共同点,尤其是文学语言表达的共性,从共性中领悟人类文化的相融和感情的相通之处。
二、英汉文学语言的相通之处
文学语言指作家按照艺术世界的诗意逻辑创造的特殊话语。与科学语言相比,文学语言具有鲜明的审美特点。这里仅例举英汉文学语言相通的四个主要方面:
第一,“无目的的合目的性”。科学语言是反映物理世界之真的语言符号,在认识和把握世界时,滤去了客体的感性材料,展示了现实世界的普遍规律,科学语言越抽象化、概括化,越能概括更大范围事物的本质特征。而文学语言特有的美学功能和特质决定了它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所谓“无目的”,指文学语言表达的不是具体的认知意义,并没有功利目的,反映的并非物理之真,而是情感的真切表现,是内心的纵情倾诉,文学语言追求的是合乎美学规律的表达,因此,文学语言常常突破常规的认识和规范,追求超越性的审美效果。
第二,构造世界的虚拟性。科学语言旨在构建和证明一个“现实的世界”,文学语言全力打造的是“非现实的世界”。现实的世界是可见的,非现实的世界则存在于心灵里。在作家特殊的艺术感受中,世界是一幅无穷变幻的图景,是超越现实的“虚拟”的、“可能”的世界,它诉诸于美,听从于心灵的召唤,可以突破现实世界的认知,达到精神的飞跃和圆满。例如,我国传统经典戏剧《梁山伯与祝英台》,梁、祝二人在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悲剧被最后一场“化蝶”一下子升华到艺术审美境界,这里的艺术虚构与人们心灵的审美期待达成了深层次的契合。又如,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诗人但丁的著名诗作《神曲》,以长诗的形式叙述了自己的一个梦境,通过作者与地狱、炼狱及天堂里众多著名人物的对话,反映了当时社会的诸多发人深省的问题,对中世纪严酷的教会统治进行了谴责。再如,《格列佛游记》《堂吉诃德》《唐璜》《百年孤独》《变形记》等,小说里所描述的一切虽然不是现实世界的复制,但它们距离人的情感世界是最近的。
第三,审美的语言风格。作家为了对抒写对象展开最生动、形象的表达,往往突破语言的常规范式,调动一切语言手段,在音律、节奏、语义、情调等方面呈现出独特的美学特质。例如,美国现代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的小诗《雪尘》(Dust of Snow),只有短短八句,却音韵和谐,节奏明快,画面明朗:
The way a crow
Shook down on me
The dust of snow
From a hemlock tree
Has given my heart
A change of mood
And saved some part
Of a day I had rued.
译文:一只乌鸦
从一棵铁杉树桠,
将雪尘抖下
撒我一身雪花
我的心绪呀
因此起了些许变化
我懊悔了一天的时光
终于被救下。(黄元军,译)
这是一首即兴小诗,全诗选用短小的语句,最通俗的词语,没有绚丽的形容词,也没有奇俏的比喻等修辞格,却十分生动地描绘了一幅图画:黑色的乌鸦、洁白的雪花、铁杉树下的“我”,将鲜明的色彩和轻松释然的心情跃然纸上,写景抒情浑然一体,不着痕迹。
文学语言的风格美还表现在语势上。语势是语气的外在表现形式,常见的有上行势、下行势、曲折势等类型。文学语言具有极为丰富的语气,而语气产生于作者的思想感情,这种内蕴的感情会赋予语句特定的语势,尤其在朗读时能够分明感觉到语势的牵引。例如,李白的《早发白帝城》,朗读时会感受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如同“千里江陵”一样奔腾而去,如同顺风的轻舟一样欢快飞驰。作家的性格、心情都会融入作品,表现在语言形式上。杜甫写作《春望》一诗时,安史叛乱,国破家亡,离乱之痛,忧从中来,流落中翘首思念亲人,看眼前空对故国沦亡,诗歌中自然呈现出感时恨别、沉郁顿挫的曲折语势。但他创作《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时,精神异常振奋,“剑外忽传收蓟北”,迅猛起句,诗人漂泊多年的苦楚即将结束的狂喜如不可遏制的洪流,一下子冲开了郁积已久的情感闸门,朗读这首诗,可以感受到那种汹涌澎湃的激情带来的欢喜奔走的上行语势。可见,作家的人生经历、思想感情、性情感悟及审美倾向都会形成作品内含的特定语势,从而形成个性化的语言风格。
第四,朦胧模糊的语义美。这里的朦胧模糊,不是语义上的不确定,而是作者通过修辞手法有意营造出的审美意境,也包括读者在阅读欣赏过程中的主动创造。例如,李商隐脍炙人口的诗《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晚唐诗人李商隐是写爱情诗的圣手,“古来情语爱迷离”是其爱情诗最显著的特点。李商隐借用典故,运用比兴、反衬等修辞手法,意境深邃,一唱三叹,言此及彼,耐人寻味,使人在品味中获得朦胧的审美感受。
可见,这种朦胧美往往通过各种修辞手法的运用来营造。
又如,19世纪英国著名诗人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的诗歌《水仙》(Daffodils)中的诗句:“I wander’d lonely as a cloud.That floats on high o’er vales and hills”,诗人把自己比作流云,在山谷之上漂游,其深层含义为自己如同孤独的流云,没有同行者,更没有方向,字里行间流露出孤独、寂寞之情。
在阅读英语原文时,会遇到很多模糊的语义,需要结合上下文语境及作者写作的背景尽可能贴近作品原义解读。本文主要侧重作者有意识采用模糊的艺术手法创设朦胧的意象美,这在外国文学作品阅读中会遇到很多,需要进行创造性解读。例如,美国当代畅销书作家丹·布朗(Dan Brown)的小说,处处充满待解的“密码”。使他一炮走红的《达·芬奇密码》(The DaVinci Code)中,作者为了刻画出兰登的形象,精心设计了许多意向性很强的语言表达,提示读者窥测人物的内心世界。
文学语言的朦胧美还可以表现为语言结构形式上的变异组合,在打破人们理解惯性的同时,也给语言增加了新的蕴含和意味。或者说,作者有意给读者设下阅读“障碍”,当读者克服了这些“障碍”,解读到其中隐藏的含义时,立刻就会领略到妙处,同时体会到阅读的成就感、愉悦感。这些深藏于文字背后的意蕴,是作者自己的“暗语”,也是留给读者的“密码”,召唤着读者的审美接受和参与。
20世纪美国新诗运动带来了诗歌风格流派的兴起和繁荣,其中意象派就是一个重要流派。意象派诗歌受到法国象征主义流派的启发,同时兼收并蓄,吸收了中国古典诗歌、日本俳句及普罗旺斯诗歌的特点,主张在诗歌创作中把意象当作基本的单位,甚至可以将一连串的意象并列在一起,不加任何释义,直接交给读者品评。出现了以庞德(Ezra Pound)为代表的一批意象派诗人的作品,把诗歌的朦胧模糊美推到了极致。例如,庞德的短诗《在地铁站》(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Petals on a wet,black bough.
这短短的两行诗,在世界诗坛产生了轰动效应,也在我国激起了热烈的反响,仅仅从众多的翻译版本就可见一斑。例如,赵毅衡译为“人群中这些面庞的闪现;/湿漉的黑树干上的花瓣。”飞白译为“这几张脸在人群中幻景般闪现;/湿漉漉的黑树枝上花瓣数点。”罗池译为“人潮中这些面容的忽现;/湿巴巴的黑树丫上的花瓣。”等,不一而足。同时,这首朦胧诗也带来了我国当代文坛一股强劲的象征主义文学的潮流,诞生了大批朦胧派文学作品。
此外,文学语言在语义、情调等多方面都有着鲜明的美学特色,在阅读教学中,教师应着重予以指导,帮助学生获得更多情感体验,提高审美能力。
英语是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语言,汉语则是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对英汉文学语言的共性研究无疑有助于中学生的英语学习。深度阅读首先是对语言的感知和鉴赏,只有当学生愿意用情感接触作家、抚摸作品,心灵的壁垒才能从根本上打破,阅读兴趣才能被真正释放出来,而只有当阅读成为一种自觉自愿的行为,才能有效提高语言解码和文化解读能力,逐渐涵养情感和智慧,达到培养良好文化品格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