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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叙事时间看《红楼梦》第一回的叙事功能

2022-03-17李梦凡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曹雪芹神话红楼梦

◎李梦凡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昆明 650500)

叙事是时间的艺术,小说的叙述实质上是时间的叙述。《红楼梦》作为一部“只立千古”的文化小说,时间结构复杂精妙。全文以恢宏的时间结构展开叙述,在叙事元始的表述形态中,交织着历史性时间以及神话性时间,为全篇主旨立意。在时间的矢向形态中,结合顺和逆的叙述方式,体现作者对时间整体性的把握。在叙事节奏上,时间的流转与情节疏密相映衬。简言之,《红楼梦》被视作中国古典小说的圭臬之作,布局精妙,全得力于作者对于文学时间经验的感知和处理。因此,分析小说的时间结构是解读小说的关键。

一、叙事元始表述

杨义在《中国叙事学》时间篇指出,“时间的整体性观念,以及以大观小、大小相衔的时间表述体制,携带着丰富的文化密码,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叙事作品的开头形态”[1]。深厚的文化体验同人们对世界的感知方式息息相关,且人二元对立的思维结构,决定了人在建构一切事物的知识时,往往脱离不了对时、空的体验。《红楼梦》的叙事艺术独具特色,作者受到中国古代哲学天人感应学说的影响,将叙事时间当作众多文化曲线的交织,在宏观时间的流淌中,“建构天人之道和全书结构技巧相结合、相沟通的总枢纽”[1]也就是叙事元始。曹雪芹对于叙事元始的把握,依据时间的整体性意识,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神话性时间,并于神话性时间的叙述中套入历史性时间,在这种大跨度的整体时间形态中,叙述了人对于永恒和瞬间的哲学感悟。

《红楼梦》开头,曹雪芹以“女娲补天”的上古神话故事“开宗明义”。根据小说开篇记载,《红楼梦》之名,原为《石头记》,空空道人易名情僧,改为《情僧录》,而至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至曹雪芹题曰《金陵十二钗》,到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改用《石头记》,可见整部小说围绕源自上古神话的一块“石头”展开叙述。中国神话记载零碎,不够系统化,很难与古希腊神话相媲美,但中国传统小说无处不见神话的踪迹。“神话是原始人寻求世界和自身意义的一个解释系统或操作系统”[2]。神话可以看作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之根,既是一种集体的哲学,也影响和形成了以后的人类文化密码。卡西尔进一步指出,“神话皆有一个理论的要素和一个艺术创造的要素”[3]。神话理论的要素既扎根于民族文化,又暗含文学的体裁要求,形式与内容的符合就涉及作家的创作技巧问题。神话作为原始人类一种无意识的虚构,是人类存在的基础。在创作者那里,是一切文化的来源。曹雪芹洞察到神话背后蕴含着丰富的时间建构与文化体验。《红楼梦》第一回,曹雪芹以“无材可去补苍天”的一块石头讲起: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 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 ”[4]

作为大母神的女娲,既补天又造人,曹雪芹从女神崇拜中看到了女性崇拜的根源,援引女娲补天的神话并进行一定的改动,明确女娲补天石头的块数和尺寸。这里“无稽崖”是一块高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的石头,体现出作者的时间整体观。曹雪芹受天人合一哲学观念的影响,把“石头”神话的叙述时间与人类规范的计量时间相契合,人的时间性构成了人存在的方式,也就是说,人的时间性就是它的历史性。

“石头”高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分别对应一年十二个月,以及二十四个节气,石头有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对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而多出的那块石头,成为故事发生的开端。在曹雪芹看来,人类存在的根本是从女娲这里而来,时间也是从这里开始,乃至于两性在世界中的地位,他都给出了明确的态度。贾宝玉的来源以及去处,大观园里性情各异的奇女子,早在女娲神话这里就已暗含深意。这块遗石具备灵性,幻化自由,听得僧道二人的谈话,动了凡心,便幻化入世,才有了贾宝玉等人的故事。而宝玉和黛玉的缘分之因,全然是曹雪芹杜撰出来“木石前盟”的神话故事。

总的来看,曹雪芹对于神话性时间的运用,重在挖掘神话故事背后的深厚文化密码,以此作为小说巨大的文化背景,建构小说合情合理的时空想象,也展示出他“真事隐去”的行文逻辑,神话性时间的叙述转而进入到历史性时间的流淌之中。

曹雪芹在神话原型的基础之上,倾向于神话历史化的描写,在神话性时间的叙述中套用历史性时间的叙述。神话是小说时间的开端,而神话历史化的转向实则是作者历史性时间的叙述。灵石自女娲补天后,灵性日渐增长,因无材而自怨自叹,接着作者在下一段首写“一日”,僧道至青埂峰倚石相谈,其间时间的流转速度是非常快的,女娲补天是上古神话,而石头遗恨已存在一定的时间流动,至僧道二人的到来,早已过了几世。神话世界的石头听了两人的见识谈吐,凡心大炽,想要下凡享受人世间的富贵快乐,由此实现了从天然质朴的灵石到追求物质欲望的俗物的转换,同时,小说叙述时间也自然实现了由神话到历史的过渡。

宝玉的身世之谜并不单是一块石头的享乐之欲,更是作者对于人本质的一种“回归”历史叙述。经不住灵石入世的苦苦哀求,那僧让它到温柔富贵乡见识一番,以求最终复还本质。然后又过了几世几劫,时间流转加快,空空道人看见石头编述的故事,在写到石头的入世之地时,“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4]。曹雪芹对于小说历史性叙述的方式异于他人,同样作为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吴承恩在处理小说历史性时间叙述的方式看起来是十分清楚的,《西游记》开篇言:

“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 ”[5]

吴承恩借鉴盘古创世神话,以神话历史化的三皇五帝之说展开历史叙述,且《西游记》的旨要内容,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故事乃是历史文本的改编。而《红楼梦》中历史性时间的叙述跳跃性很强,如前所言,石头记载的故事无朝代可考,作者对此的解释是:“今我师竟假借汉唐等年纪添缀,又有何难?但我想,历来野史,皆蹈一辙,莫如我这不借此套者,反倒新奇别致,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4]在曹雪芹看来,其事体情理无论是杜撰在哪个朝代大致上都是合情合理的,他肯定的是历史性叙述的本质内容价值,而不是形式上的参照。故而在处理历史性时间的节点上,他十分谨慎别致。

《红楼梦》的叙事元始表述首先展示了一个恢宏的时间整体性结构。从上古神话女娲炼石补天讲起,作者对于神话的改编,在于神话解释的多义性,并采取神话历史化的叙述,建立神话性时间和历史性时间相嵌套的叙述时间模式,除此之外,叙事元始对时间整体性的把握,还侧重叙事时间顺序的前后以及叙事话语及其产生的叙事效果,多种叙述方式的混合体现曹雪芹“真事隐去,假语存焉”的艺术旨趣。

二、双重时间序列

热奈特在《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提出“分析叙述话语主要是研究叙事与故事,叙事与叙述,以及故事与叙述之间的关系”[6]。他将叙事问题划分为时间、语体以及语式三种范畴。这里,重点援引热奈特对时间范畴的讨论,来论述《红楼梦》第一回的叙事功能。

叙事就是讲故事,而讲故事是一个双重的时间序列,即话语时间和故事时间。“叙事的功能之一是把一种时间兑现成另一种时间”[6]。读者读故事实则就是在解读作者讲述故事的方式,作者讲述故事的顺序又为读者理解故事提供多种可能。《红楼梦》第一回叙事体现出二元质的时间表述,即静态时间和动态时间。用“动”与“静”的交织叙述出“真”与“幻”,通过“假语村言”实写其事,而叙述之事所用“梦”与“幻”却是小说主旨。所谓“真事隐去,假语存焉”,真假与虚实相间,都在于叙事时间的运用,乃至于小说第一回就呈现出“迷宫式”的时间叙述。

《红楼梦》第一回的叙事方式,就体现出了时间双重性的特点。时间作为内在意识的产物,与存在息息相关。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短小精悍的语言论述了事物的变化本质在于时间的流淌。在现实生活中,时间是线性、动态的;在叙事性作品中,时间变得灵活,既有动态的时间又有静态的时间,那么完全能够推翻赫拉克利特的言论,就在于时间的停止。龙迪勇认为“梦是一种延伸时间、抗拒遗忘并确认身份的叙事行为”[7]。梦境的描写,是超现实的,表述较为自由。曹雪芹对于梦境的描写就体现了这种自由的时间观。《红楼梦》第一回关于梦的描写仅有一次,仅有一次的梦境写的是小说最重要的人物“甄士隐”,甄士隐所做之梦,梦中叙述者借僧道二人之口引出木石前盟的神话,成为宝黛爱情的因果,而通灵宝玉的复现将小说前后的发展联系起来,所带通灵宝玉的主人公贾宝玉最终“复还本质”,实质上是灵石完整故事的叙述。甄士隐梦中所见皆成为小说发展的预述。此外,甄士隐谐音“真事隐”,秉性恬淡,经历家道中落,遗失爱女后醒悟出世。小说第一回完整地讲述了一件事,即甄士隐的小荣枯,以甄士隐的小荣枯预演了《红楼梦》中四大家族由盛转衰的这一主旨,以小见大。

此外,小说第一回整体来看属于动态时间倒错的叙述。曹雪芹《红楼梦》的故事时间是多维的,准确来讲,《红楼梦》并没有十分清楚的叙事时间,原因有二,其一,因小说一直被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末技,文人创作小说都亲笔抄写,在原有的稿子上几经修改,屡次抄配,加之修改时间悠长,在时间叙述上难免疏忽加错。对小说叙事时间的讨论,只能放在小说众多人物年龄上来推断,从黛玉入府的年纪,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人年龄的差距,以及每次写到人物过生日,层层推进计算,《红楼梦》前八十回叙述时间大致为十年。其二,曹雪芹创作小说的旨意,所谓“真事隐去,假语存焉”,“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4],因而整个故事发生的完整时间、地点并没有清楚地写出,在作者看来,真假并没有清楚的界限,何必假借朝代地点来杜撰小说,为画蛇添足之举,因而在叙事时间的处理上,是十分模糊的,并未按照线性的时间来讲述故事,游离于现实与梦境的交织,每一次梦境的叙述都为预述,而现实的叙述又交错顺逆两种方式讲述,故读者在读故事时,很难对小说时间有清晰的理解。以下对小说第一回动态叙述时间进行细致梳理。

小说第一回就展现作者复杂的叙述时序。很多读者读不懂第一回的内容,除了其背后蕴含巨大的文化密码之外,在于第一回内容结构的混淆。按照小说开篇凡例所指,《红楼梦》是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而成,从流传下来不同时期的本子来看,往往不止十载,且反复几经修改,以至于新稿和旧稿有许多矛盾之处,例如人物名字出入,有的人物的消失或突然出现,人物的替换,年龄的消长。红学家对于《红楼梦》不同本子的考证大都从小说叙述的时间顺序入手,尤其是第一回的叙述。

小说第一回,自“列位看官”前面的部分应属于全文总批,张爱玲在《红楼梦魇》中考证甲戌本与庚辰本的年份指出,根据陈毓罴的考证,陈毓罴认为小说第一回的“凡例”是脂评人所写,而非作者之笔,而在张爱玲看来,陈氏的判断过于简单,不够严谨,她指出“‘凡例’是书名《红楼梦》时期的作品,不一定是脂评人所写”[8]的总批。她认为,甲戌本残缺不全,十六回的内容断为三截,而庚辰本同作为脂本,材料却相对丰富,改动的痕迹明显,但甲戌本更接近曹雪芹的原稿。但两个脂本底本的稿子明显指出,凡例的内容并不是正文,是脂评人或者作者后来加上去的。

总批之后,自“列位看官”行文,正文内容开始,而在第一回的叙事中,包含了一种故事的两种叙述方式,叙事时间倒错。《红楼梦》从叙事元始开始是顺叙的,女娲补天遗石,灵石恨无材补天,后听僧道二人讲温柔富贵乡,遂恳求入世享乐,几世几劫后,空空道人见石头上的文字,将其抄录下来,有《红楼梦》之书的流传。作者叙述了《红楼梦》的来历,是略写,但十分完整,对于故事内容的解读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而其详细内容,却以倒叙的方式讲述。“按那石上书云”行文至此,小说的正文以倒叙的方式一一陈列。

在倒叙方式讲述故事时,故事内容以顺时的方式展开,故事开篇,写姑苏城内甄士隐梦境,在梦境中,又展开预述,指出太虚幻境,以及梦中所见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4]。成为之后贾雨村的出现,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事件的预述,梦境与现实,真与假的交错。小说第一回正文讲述了两件事情,即甄士隐的小荣枯以及贾雨村喜剧式的恋爱经历。作者以较快的速度讲述了甄士隐失女,家道中落,而后,甄士隐在街上听到跛足道人所唱“好了歌”并注解此歌: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篷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4]

这属于作者叙述的部分,可以说是整篇小说核心的预述。《红楼梦》中预述占了很大的比例,里面涉及的诗、词、曲、赋都属于预述的内容。甄士隐这个人物叙述符合“真事隐去”的旨意,写了甄士隐的荣枯,再写好了歌的领悟是合情合理的。注解中,作者结合甄士隐遭遇,将时间的参照有意扭曲,过去、现在、未来变迁对比,最后总结,人生不过是荒唐的一场梦,而梦正是作者的原意。此外,作者在叙事时序的处理上,更是将叙事时间速度同情节疏密度相映照,使得小说看起来更加复杂。

三、叙事速度

作为文本内部的比较,小说的叙事时间速度同情节疏密度密切相关。叙事时间节奏是作者的一种叙事谋略,且“文学叙事的时间速度在前后文中差距拉大,包含着更多的叙事者的主观投入,更多的幻想自由度”[1]。《红楼梦》的叙事速度既有压缩也有放大。时间快速运行来彰显时间的跨度,时间慢速来增强情节密度。因为小说穿梭现实与梦境,又受到神话的影响,故事时间的流动并不是很明显。

小说第一回,从上古神话时间到几世几劫后空空道人求仙所见,这部分的内容,以顺时的方式讲述,小说呈现出来的时距是模糊的,只有开端,而不知结尾,文本时间短,而故事时间长,叙述速度变快。到石头书言那里,是逆叙的方式,且有了较为明确的时间点。需要注意的是,作者写梦境,并不是凭空而写,由于梦不受时间的限制,梦境是时间上的停顿,读者很容易忽略掉作者写梦境的时间。

“一日,炎夏永昼”,甄士隐伏几入梦,故事开始是炎夏,约是公历七月中旬,至疯癫僧人对士隐女儿英莲的谶词中所指,英莲的丢失应当在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到了冬天,中间穿插了另一个节日的描写,甄士隐与贾雨村饮酒高谈阔论,正是在中秋时节,是秋天。第一回完整的时距应当是七月中旬至八月中旬,又至上元节正月十五,到葫芦庙中炸供是三月十五,也就到了春天,共三段较为清楚的时间。其中,七月中旬至八月中旬一个月的时间,叙述速度放慢,作者着重笔墨写了甄士隐梦的预述,英莲的预述,是详写,而后引出贾雨村;八月中旬,又至上元节,其间五个月的时间一笔带过,是略写,速度变快;上元节正月十五,到三月十五,也是一个月时间,只写了一件事情,即英莲的丢失,叙述速度又放慢。同样是一个月的时间,作者运用的篇幅比例也不一。而至三月十五之后的叙述,也就是小说第一回之后,叙述时间既有日的叙述,更有一天内时刻的叙述,看起来叙述速度持续变缓,其间作者又加快叙述的速度,时间的跨度变大。

整体来看,小说第一回叙述的速度呈现出快—慢—快—慢的特征,且小说以春夏秋冬四季循环奠定了文本的基本叙事时间框架,使得《红楼梦》的叙事时间呈现出四季反复循环的时间流动,每个节日乃至于第一回之后小说人物的生日都是作者所选择的独特时间刻度。夏日之梦的隐喻,中秋友人饮酒对月寓怀,元宵节对应僧人“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4]的预述,又从三月十五“春”开始叙述到小说第一百二十回,贾政在船头见宝玉在雪影中朝自己下拜。整部小说完成了从春到冬的四季循环叙述,与小说内部时间相辅相成,叙事时间绵延交替。

总的来说,《红楼梦》呈现出非线性错综缠绕的迷宫叙事,从小说第一回,作者就有意扭曲时间秩序。正如王蒙在探讨《红楼梦》叙述时间指出,“在《红楼梦》中,确定的时间与不确定的时间,明晰的时间与模糊的时间,瞬间与永恒,过去、现在与未来,实在的时间与消亡了的时间,这些因素是这样难解难分地共生在一起、缠绕在一起、躁动在一起。《红楼梦》的阅读几乎给了读者以可能的对于时间的全部感受与全部解释”[9]。《红楼梦》展现出恢宏复杂的时间结构,因作者对于时间的体验,也就是对时间静止与流动“整体性”的把握,将事件内容置于一种广袤交织的网状时间中去讲述。小说叙事元始,作者在明确的神话性时间和模糊的历史性时间的嵌套式叙述中,将过去、现在、未来以顺序、预叙、倒叙的多重叙述时序倒错,叙述速度结合节日、季节的选择,体现出作者对于时间哲学和文化哲学的造诣,也是《红楼梦》具有很强的可读性以及内涵多义性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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