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制度质量、基础设施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区位选择
2022-03-17张海伟孙国娟
张海伟,孙国娟
(1.山东理工大学经济学院;2.山东理工大学经济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
引言
《2019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约达1300亿美元,位居全球第二;存量达到2.2亿万美元,位居全球第三;投资覆盖全球180多个国家或地区,并且在这些国家设立的投资企业超过4万多家;投资领域全方位、多元化,多数存量集中在服务业等领域。由此可见,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深入,使得国际直接投资得到迅速发展,中国在全球范围内的投资影响力正不断扩大。尤其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中国加深与沿线国家的合作,积极参与国际分工,对外直接投资额度逐年上升,可见,随着“一带一路”项目的稳步推进,沿线国家成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重要流向的发展趋势逐渐显现。但由于全球各个国家或地区之间资源分布不均衡,制度、基础设施与经济发展水平等存在较大差异,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在地区分布不均衡等问题,80%以上集中在亚洲发展中国家,盲目的选择不利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长期健康发展,区位选择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需要着重考量的一个问题。
国家间的制度差异是中国企业在对外投资时面临的一个复杂的问题。适应东道国的制度环境是中国企业对外投资过程必须要经历的重要环节,本质上意味着企业需面临制度多元化的挑战。因此,越来越多的学者将研究视角转移到东道国的制度层面,制度质量高的国家制度环境相对比较稳定,能够有效保护企业的利益,降低不确定性风险发生的概率,从而更加能吸引国外企业的投资。研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制度质量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可以明晰东道国治理能力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之间的关系,有利于改善投资结构,促进中国与沿线国家之间命运共同体的建设。
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先行领域,基础设施的改善有利于优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环境,提高国际交流能力,在国际市场间加速建立连接通道,强化产业间的联系以及加速范围经济和规模经济的形成,提高国际竞争力,带动区域内经济的协调发展。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将深入研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制度质量、基础设施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三者之间的关系,考察东道国的制度质量、基础设施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生的直接影响,以及东道国制度质量的提升通过基础设施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间接影响。
一、相关理论研究及文献综述
企业从事对外直接投资活动是由本身所拥有的优势决定的——国际生产折衷理论,主要包括:所有权优势理论——对外直接投资的必要条件,指一个国家拥有其他国外企业没有的优势,如规模、资源、技术和管理能力等;内部化优势——对外直接投资的重要保障,通过将本企业所拥有的资产内部化来有效降低和分散市场上信息不完全性或不确定性给企业带来的风险,保护企业的财产权;区位优势——对外直接投资的基本前提,主要包括直接区位优势和间接区位优势,即东道国的有利因素和投资国的不利因素。其形成需要以下四个条件:一是劳动力成本。劳动力成本较低的东道国,在成本方面存在优势,因此,劳动力资源丰富且成本廉价的地区更能吸引其他国家的投资。二是市场潜力。东道国市场发展规模越大,越容易吸引投资国;投资国OFDI的规模不仅与东道国的市场规模(用东道国的GDP衡量)有关,投资国对外直接投资额往往会随着本国市场规模的扩大而增加,即东道国与投资国的市场规模与投资国的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呈正相关关系(蒋冠宏,2012)[1]。三是贸易壁垒。是影响国际企业开展跨国投资和国际贸易重要决定因素之一,主要包括关税壁垒与非关税壁垒。传统理论认为虽然高贸易壁垒阻碍了世界上其他国家商品的流入,但是客观上却能促进出口国的公司以跨国投资的形式代替出口进入本国市场。四是政府政策。这是直接投资国家风险的主要决定因素。
区位选择一直是全球化公司活动的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因为它是决定其增长和利润的关键因素。大多数学者支持成本理论,认为地理距离会抑制对外直接投资(邸玉娜,2018)[2],但程小庆(2020)[3]认为,地理距离对不同收入水平国家的影响有差异显著,对中等收入水平的国家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即地理距离在一定程度上会阻碍中国对中等收入水平国家的投资,但是对高收入国家而言,似乎这种阻碍作用并不存在。此外,Cross et al(2008)[4]研究表明东道国的资源禀赋对中国有着重要的牵引力,大多数中国跨国公司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求资源,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与东道国的自然资源有显著积极的关系(赵云辉,2020)[5]。
良好的基础设施建设不仅有利于本国内部企业的发展,同时也能为其他国家在本国投资建厂提供便利。有研究表明经济越落后的国家,通过改善基础设施吸引的直接投资要大于收入水平高的国家(崔岩,2017)[6],“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水平越高,越能促进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效率的提升(王霞,2020)[7]。部分研究是从东道国制度视角切入的,认为企业对外投资时会受到东道国制度的影响,鲁明泓(1999)[8]证实法律制度对投资的影响主要表现为私有财产的保护程度,法律制度越完善的国家,对私有财产的保护程度就越高,从而保障企业的利益免受不法侵害,促进国际直接投资的流入(Elizabeth,2005)[9]。葛璐澜(2020)探究了东道国的制度、劳动力禀赋、以及双边贸易关系对中国OFDI区位选择的影响,研究发现中国的企业投资更倾向于制度质量高[10],劳动力资源丰富的国家,中国与东道国的贸易关系越密切,国际直接投资的流量就越大。但也有学者持相反观点,东道国较差的制度质量,容易成为对外直接投资的“帮助之手”“攫取之手”,如腐败的滋生,增加行贿的可能性,产生寻租成本,当腐败导致的对外直接投资产生的利益大于“帮助之手,攫取之手”所产生的成本时,东道国较低的制度质量就会促进其他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流入(张宏,2009)[11]。
虽然不同学者的研究角度不同,侧重点也各不相同。但大多数学者的研究都已证明制度质量和基础设施的提升可以促进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以往文献大多是从制度因素或者基础设施的单方面出发考虑其某一方面对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很少有研究将二者放在同一体系中,本文分析的角度则是综合考虑制度与基础设施情况,将两者相结合,考察东道国的制度环境、基础设施及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直接影响,以及东道国制度质量的提升通过基础设施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间接影响,以期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可行性的建议。
二、模型构建与数据说明
(一)计量模型
本 文 借 鉴Tinbergen(1962),Poyhonen(1963),Linneman(1966),Srivastava和Green(1986)和Joseph(2007)的研究,构建计量模型模型如下:
在基准回归模型(1)的基础上,构建中介模型如下:
其中(2)式是东道国制度质量提升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影响的总效应,(3)式是东道国制度质量提升对本国基础设施的影响,将(2)和(3)代入(4)得:
(5)式中(χ1+χ2α1)衡量的是东道国制度质量影响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总效应,χ2α1表示东道国制度质量变化通过基础设施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中介效应。
变量说明:i代表进口国,j代表中国,t代表时期;因变量:ofdiij表示中国对东道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总额;核心解释变量:Instit表示东道国的制度质量,Infrait表示东道国的基础设施水平;控制变量:GDPit表示东道国的国民收入水平,PGDPit表示东道国的人均收入水平,Tradeijt表示东道国的对外开放水平,Cpijt表示东道国的城市化水平;εijt表示随机误差项。
表1 核心指标说明及来源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数据与变量说明
本文通过使用2005—2019年期间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50个国家投资额组成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指标选取及数据来源如下: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OFDI),数据来源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由于在部分国家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存在负值本文采用OFDI存量来衡量;制度质量(INST),数据来源于Kaufmann等人定义的全球公共治理指标(WGI,World Govern⁃ment Indicators),从话语权与问责制、政局稳定与杜绝暴力、政府效率、腐败控制、监管质量、法治等6个方面衡量一国的制度质量;基础设施(INFRA),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从固定电话、移动电话、固定宽带以及互联网普及率等通讯基础设施的四个层面进行衡量,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世界世界发展指标;国内生产总值(GDP),用来衡量东道国的市场规模,国内生产总值越大说明东道国的市场规模越大,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WDI数据库;对外开放程度(TRADE),用东道国进出口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百分比表示,比重越大,说明东道国对外开放程度越高;城市化水平(CP),用东道国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表示,比重越大,说明城市化水平越高。
表3 基准回归分析
三、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
本文对2005—2019年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50个国家投资额组成的面板数据分别采用OLS、随机效应、固定效应对计量模型进行回归分析:F检验结果表明对于OLS和固定效应方法,应选择固定效应;豪斯曼检验结果表明对于随机效应和固定效应方法,应选择固定效应,具体结果如下。
根据图表中的回归结果和显著性水平可以得出:第(1)列未加入任何控制变量,考察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制度质量与基础设施水平,发现制度质量与基础设施的估计系数为正,且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水平,证实东道国制度质量与基础设施水平的提升均能促进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说明一个国家或地区高质量的制度能够创造一个良好的制度环境,为国际投资的发展提供有力的政策保障,有效解决经济纠纷并缓解摩擦,保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提高投资者的信心;而东道国完善的基础设施则能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开展提供便利,有效缓解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的问题,提高工作效率,减少成本,从而更加吸引中国的投资。第(2)—(5)列,逐步加入控制变量后,发现核心解释变量依然正向显著;lng⁃dp估计系数显著为正,表示国内生产总值所衡量的市场规模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重要的考量因素,东道国的国内生产总值越大,意味着该国的市场规模越大,中国就越倾向于对该国进行投资;trade虽然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但系数为正,表明中国与东道国之间贸易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有积极的影响,双边贸易关系越密切,中国与东道国之间的合作就越频繁,中国越倾向于对该国投资;cp显著为正,表示东道国的城市化水平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有显著积极的影响,城市化率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在经济、人口素质、科技水平、产业等方面的情况,城市化率高的国家往往资源配置更加合理,生产要素可以快速流动,基础设施更为完善。因此,城市化率高的国家对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更加有吸引力。
(二)中介效应回归
表4为中介效应的回归结果,(6)列中,东道国制度质量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回归系数为1.017,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水平,说明东道国制度质量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总效应显著为正。(7)列中东道国制度质量对基础设施水平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示东道国基础设施水平的中介效应显著。(9)列加入了基础设施变量后,东道国制度质量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证实基础设施水平的中介效应属于间接中介,即东道国制度质量的提升不但能直接促进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还可以通过提供安全稳定的合作环境,提高行政办公效率,减少违法乱纪行为,从而保障基础设施可以合理、有序的进行,而完善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够为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提供便捷的条件,间接促进中国对东道国的投资。
表4 中介效应模型
(三)分位数回归
为进一步验证本文的结论,表4采用分位数回归的方法得到如下结果:东道国制度质量在各分位点均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水平,随着分位数的增加,制度质量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逐渐增强。对于25%的东道国投资小国,其制度质量每提高1%,中国对外投资额增加0.675%;对于75%的东道国投资大国,制度质量每提高1%,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额就上升0.743%。无论是低分位点或是高分位点,东道国提高制度质量均能促进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且随着分位点的提高,这种促进作用在不断增大。东道国基础设施水平在各分位点的回归系数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水平,分别为1.766、1.568、1.325,随着分位数的提高,回归系数在逐渐下降。证实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东道国的基础设施水平呈正相关关系,随着分位数的提高,这种促进作用在不断减弱。以上结论说明无论是投资大国还是投资小国,东道国制度质量与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的提高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均存在促进作用。
表5 分位数回归
(三)稳健性检验
信息时代的到来,使得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都十分重视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网络技术的不断进步意味着全球各国和之间的交流与合作越来便利,从而有利于促进对外直接投资的开展,因此,本文选取互联网普及率作为基础设施的替代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
网络是信息传递的重要载体,提高互联网普及率能够有效缓解信息不对称问题,加速信息和生产要素的流动,降低人力成本,提高工作效率,有利于对外直接投资工作的开展。表6采用互联网普及率作为基础设施的代理变量的回归结果显示:东道国制度质量的提升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在直接影响,(14)列加入互联网普及率作为进口国基础设施的代理变量后,发现互联网普及率不但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在直接正相关关系,且其作为中介方对中国OFDI存在间接影响,再次验证了本文的核心观点:东道国制度质量与基础设施水平越高,越能够吸引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东道国高质量的制度能通过基础设施发挥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间接促进作用。
表6 稳健性检验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的研究主要从东道国的制度与基础设施两个视角出发,利用2005—2019年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50个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组成的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东道国制度质量、基础设施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的影响。结果发现:(1)东道国的较高的制度质量有利于减少投资中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为中国OFDI的流入提供重要制度保障,东道国制度质量越高,越能够促进中国的投资;(2)东道国的基础设施水平与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存在正相关关系,表明东道国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促进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3)东道国制度质量的提高通过基础设施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在间接促进作用,即东道国高质量的制度能够更好地发挥基础设施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促进作用,或者说,完善东道国的制度质量,能够为基础设施的建设提供保障,而基础设施的发展能够跨国公司提供便利,从而促进投资国对东道国的直接投资。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为实现中国出口贸易的可持续发展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增强政策沟通,防范制度风险。“一带一路”沿线东道国高质量的制度能够有效促进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中国应与东道国加强政策沟通,协助东道国完善制度质量,增强腐败控制,提高政府清廉度,加强民主政治建设,减少制度风险。
2.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基础设施建设能够为企业的发展提供便利化,更容易吸引外来投资,中国可以通过对外援助等方式为有关国家提供资金、物资支持,协助“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提高基础设施水平,从而更能促进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
3.充分发挥“一带一路”的优势作用。“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拓宽了领域,中国应加强与周边国家的交流与合作,充分挖掘“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潜在市场,利用沿线国家的资源、环境等优势,实现彼此之间有效的优势互补。
4.完成“量”与“质”的转变;在跨国投资建厂的同时,利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辐射作用,引进当地的高科技人才和技术,完成从劳动力密集型外资投入向技术密集型外资投入的转变,成功实现中国对外投资水平实现从“量”到“质”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