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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显境界
——《五石之瓠》“浮”字解读

2022-03-16潘海霞

读写月报(高中版) 2022年6期
关键词:惠子助人葫芦

潘海霞

《五石之瓠》节选自《庄子》的开篇之作《逍遥游》,由两个故事组成:一个是惠子讲的大葫芦的故事,一个是庄子讲的“不龟手之药”的故事。大葫芦能容得下五石的东西,但是用它来盛水,却装不了水;用它做瓢,又无处可容,最后惠子认为它无用就把它击破了。听完这个故事后,庄子也讲了一个故事,说宋国有人世世代代漂洗丝絮,他们家有种防冻手的药,有个客人把药方买去了,进献给吴王,后来用在了吴越的战争中,由此得到封赏。讲完这个故事后,庄子针对惠子所讲的大葫芦的问题给出了自己的处理办法,即“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意思就是让惠子把大葫芦系在身上当腰舟而浮游于江湖。这句话的“浮”字既让我们看到了庄子的独特见识和智慧,又让我们看到了他的境界之高。

惠子因为大葫芦“无用”而将其打碎,他从自己的认知角度去评判事物,看到的是物之为物的小用,所以庄子说他“固拙于用大矣”,一个“拙”字让我们看到了惠子见识的狭隘。相比于惠子而言,庄子并不拘执于己见,而是转换视角,从物的角度充分认识物的价值,看到了物的助人之大用。将大葫芦绑缚在身上而漂浮于江湖,这种“用”已经超越了一般人在自己见识范围内所衡量的物本身的价值。司马彪说:“樽如酒器,缚之于身,浮于江湖,可以自渡”[1],但实际上庄子将大葫芦当作腰舟并不仅仅能做到“自渡”。《说文解字》载“浮,氾也”,本义是漂在水面上。它可以助人“自渡”,也可以将其看作是没有任何泅渡江湖的强烈意图,而是漂浮在江湖上享受生命自由游弋的快感,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愉悦,并没有任何具体的目的。这样去理解,可能更切合庄子所要表达的意思。

这一点也可以从《逍遥游》中紧接着《五石之瓠》的后一个故事“谓樗之树”中得到印证。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

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这个故事跟“五石之瓠”比较相似,惠子仍然用“大”的东西对庄子发难,不同的是前文是暗讽,此处是直接嘲讽。在这个故事里,惠子直接表明了自己对庄子学说的看法——“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对此,庄子的对策是:“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他的意思是让惠子把这棵大树种在虚寂的乡土、广漠的原野,优游地徘徊在树旁,自在地躺在树下。“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否定了“大树”的无用之论,肯定了它对人的怡乐之效。正如成玄英所言“彷徨,纵任之名;逍遥,自得之称”[2],“彷徨”是人的举动,“逍遥”是人的感受。“大树”因其大,无意中又发挥了它的大之功用。只要这棵大树“不夭斤斧,物无害者”,“精神上得到了自由解放,而这种自由解放,实际是由无用所得到的精神的满足,正是康德所说的‘无关心的满足’,亦正是艺术性的满足”。[3]大树是这样,庄子的学说也是这样,“可以逍遥适性,荫庇苍生也”。[4]

人在“大树”下“彷徨”“逍遥”与《五石之瓠》中将大葫芦系在身上“浮乎江湖”所追求的境界是一样的。无论是“大树”,还是“大葫芦”,在庄子眼中,它们都已经超出了世俗的实用观念,成为走向精神自由的寄托。

在《逍遥游》一文中,“五石之瓠”和“谓樗之树”两个故事一前一后,被置于全文的最后一章。全文共三个章节,由提出学说到以故事的方式进行具体论析。首章由描写大鹏、蜩与学鸠的“小大之辩”写到能御风而行的列子,指出世间万物皆“有所待”,进而提出“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主张;第二章借尧和许由“让天下”、肩吾问连叔以及宋国人到越国贩卖帽子的故事,写去名去功去己的精神追求;最后一章讲的是“五石之瓠”和“谓樗之树”这两个故事,庄子不仅想以此说明摒弃自我偏见,即“无己”的重要性,也同时指出了“无用之用”的重大意义。

故而,从《逍遥游》全文来看,“浮”是“逍遥”境界的追求,是庄子“艺术的人生”的外在显现。惠子重“用”,庄子讲“浮”,“浮”顺遂了万物的自然规律,显示了庄子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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