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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战略下生态脆弱地区的绿色转型实践
——以四川省阿坝县藏族旅游村寨神座村为例

2022-03-16

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 2022年1期
关键词:游牧牧民旅游业

段 雨

(河海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 江苏 南京 211100)

一、乡村振兴:生态脆弱地区绿色发展的转型之机

生态文明建设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关键环节。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明确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村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目标[1],要想实现乡村振兴战略中的生态宜居,必须毫不动摇地始终将生态文明建设放在重要位置。生态环保重建作为社会主义新时代的重要战略方针,为经济社会与生态环保的良性互动及发展提供了契机,改变了乡村地区人口贫困—生态恶化的困境。在生态环保重建过程中,生态脆弱地区由于经济社会与生态环保的失衡,呈现出人口贫困与环境恶劣高度耦合的状况,是重建生态文明不可忽视的方面。如何有效保护生态脆弱地区的自然环境,从而推动其实现脱贫致富,走上经济、社会与生态和谐互动的绿色发展之路,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本文以四川省阿坝县藏族旅游村寨神座村为例,探索生态脆弱地区从生态贫困到绿色小康的现实路径和旅游业绿色发展的内在逻辑。

神座村是一个安多藏区原生态的古老村庄,坐落于川西高原的北部,目前共有约百户人家400多人。在藏语中,“神”的意思就是黄金,黄金是财中之宝,神座就是人才、财富聚集的聚宝盆。据说神座村是神仙居住之地,有地方谚语:“水口一山如虎卧,回头不许众人过,高昂切断水难流,此物名为神仙座。”自古以来,神座村的森林资源与草地资源十分丰富,粗放农牧业是当地百姓主要生活来源,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没有太大矛盾。市场经济改革后,淳朴的村民演变为市场环境中的理性经济人,为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村民家家户户争养牦牛,在资源开发过程中产生了公地悲剧现象,当地的生态环境随之恶化;另一方面,“重农轻牧”的产业安排对传统游牧社会形成的巨大冲击,致使经济社会与生态环保的协调与平衡面临着极大困境。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由于森林草地破坏严重,神座村泥石流、水土流失等自然灾害频发,给地方经济发展带来了显著的负面影响,陷入了生态环境恶劣—经济发展落后的恶性循环。

然而,在生态、经济与社会发展严重失衡的不利条件下,神座村却在21世纪初获得“最美中国世外桃源”的称誉,以其“静美自然的风光、田园牧歌的生活及超凡脱俗的境界征服了世人”,成为游客净化心灵、接触大自然的圣地与精神家园。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上看, 神座村如何在短短十多年内通过发展绿色旅游业破解环境恶劣—经济落后的恶性循环值得深入探讨与总结,以便于为类似的生态脆弱、经济落后高度叠加地区摆脱贫困落后提供参考借鉴。

二、理论依据:生态脆弱地区绿色发展的转型视角

(一)文献综述

目前,学者对旅游业发展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全面且深入的研究,主要可以分为两条研究路径:一是从社会问题的宏观视角出发,强调乡村旅游业在发展过程中暴露出一系列与地方环境不和谐的矛盾与问题,认为旅游业的快速发展引发了严重生态环境危机,从而给旅游业的绿色可持续发展形成了极大威胁[2-4];二是从时代背景与社会潮流视角出发,研究生态旅游业的适时性问题并认为其契合绿色发展的要求,符合时代发展趋势,肯定了发展生态旅游对于协调经济社会与环境保护的重要作用[5-6]。总体而言,当前学者们较为关注旅游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二者关系的研究,缺乏系统性分析,对旅游业如何影响地方环境保护的实践逻辑亦缺少具有深度的理论分析,无法解释神座村如何在短时间内实现绿色转型。如何运用地方性知识给生态旅游业发展套上保护生态的方向,从而使当地以旅游业为主导的发展呈现出内在约束性值得探讨。

地方性知识这一术语最早由格尔茨提出。他认为地方性知识普遍存在但是并不普遍适用,对人类学普遍性知识的认识提出了挑战[7]。地方性知识属于一种本土知识,是某个民族区域内独享的知识文化系统,是地方人民在日常生产实践过程中长期积累与发展形成的地域性知识体系[8],地方性知识中往往蕴藏着丰富的生态文化思想。然而,回到神座村旅游业上,为何在改革开放初期当地却出现了生态危机?彼时的地方性知识为何未能发挥出环境保护功效,而是在生态旅游业发展并具备了地方市场优势以后,地方环境继续恶劣的趋势才被阻断。地方性文化知识的相关理论显然无法对此进行圆满的解释,共同体作为社会学领域的一个重要理论概念,是分析族群认同和集体行动的重要维度,为研究神座村如何走上绿色可持续发展之路提供了一种可行性解释框架。

(二)共同体重塑的理论视角

共同体理论虽然是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明确提出来,事实上可以溯源到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共同体,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政治共同体是为达到某些善的目的所形成的共同关系或团体[9]。滕尼斯认为共同体是一种有机整体,是在自然意志,如情感、习惯、记忆、血缘及地缘关系等基础上形成的社会组织,组织中的成员相互依存并亲密互动,并在组织中寻求自身价值与归属感[10]。涂尔干明确了共同体研究的路径,将相似个体对集体保持的强烈认同感与归属感称为机械团结,把由于社会分工发展导致的个体依赖性关系的增长称为有机团结[11]。20世纪初,欧洲社会学传入美国,以帕克为代表的芝加哥学派将共同体研究转移到社区研究,偏离了滕尼斯共同体研究中的社会联系[12]。到了20世纪90年代,社会学界开始回归滕尼斯对共同体的研究。鲍曼指出,在主观或客观共同特征基础上组成的大大小小的团体及组织,都可以称之为共同体[13],霍普强调人类在共同体中获取的归属感与合群的满足感[14],戴安娜及威廉则直接将归属感视为共同体的核心[15]。共同体的建构主要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精神共同体的重塑。重塑精神层面的共同体能够有效化解社会矛盾,发挥文化的“软治理功能”[16]。二是社会实体层面的载体重建。共同体作为一种集体组织,本身不属于社会实体。因此,共同体的维系与发展倚赖于一定的物质载体,通过与不同形式物质载体的集合,进而组成不同性质的共同体。

如果将神座村绿色产业转型与实践看作保护地方生态环境的重要手段,那么,旅游业转型的具体过程很可能与乡村共同体重塑联系在一起,这使得当地旅游业发展呈现出绿色环保的特征。本文按照“市场经济冲击—乡村共同体解体—乡村共同体重构—绿色发展实践”的思路持续关注共同体重构的具体实践与逻辑,通过展现市场经济对乡村共同体造成的巨大冲击,阐释神座村如何利用产业结构转型实现共同体重建和绿色发展。与此同时,希望借此探析共同体塑造与环境保护的内在联系,寻求有效推动经济落后—环境恶劣高度耦合地区经济社会与生态保护协调发展的普适性途径,最终实现乡村振兴。

三、现实依据:生态脆弱地区绿色发展的生态之困

市场化改革以来,随着国家在社会公共领域的退出及市场经济的进入,以功利主义为核心的自由个体得到极大发展。人们愈发注重私生活,参与公共生活的热情不断降低,只关注个人权利,却忽视对他人群体的责任及义务,成为“无公德的个人”[17]。除了“无公德的个人”,还有“无底线、无集体、无约束的个人”[18],这些人只愿享受权利而不承担义务,只追求个人利益而不注重集体利益,从而引发了社会结构性力量快速衰退背景下乡村共同体的日渐式微。然而,乡村共同体作为村民长期共同生活自然演化的结果,在约束村民日常行动、促进村庄经济发展方面往往扮演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在神座村,村庄社会解体对当地经济发展形成了显著的负面效益,使神座村的贫困呈现出恶性循环的特征。图1对其演绎逻辑与具体路径进行了阐释:第一,在市场经济改革的政策驱动与“重农轻牧”的产业选择下,乡村社会逐渐解体,共同体对村民行为的约束效力随之下降,超载过牧及滥垦滥伐的行为加剧,森林草原植被受到破坏导致山体滑坡、水土流失等自然灾害频发。第二,生态环境问题导致农牧业生产总值下降,村民能够获取的可支配性收入降低,生活状况普遍贫困。第三,为满足基本生活需求,村民不得不加大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力度,出现了过度索取现象,乡村共同体仅存的约束效力随之殆尽。乡村是农业社会的细胞和基本组织单位,乡村社会的解体加剧了生态脆弱地区的环境恶化,进一步限制了经济发展,因而陷入了生态破坏-经济落后的恶性循环。

图1 生态破坏——经济落后的恶性循环模式

生态脆弱地区环境问题的成因相当复杂,形式上看是过度放牧与滥垦滥伐所致,实质上是由于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之间的激烈对撞导致游牧文明逐渐衰落,从而造成游牧民族传统文化的断裂,进而引发游牧社会中共同体的终结所导致。在传统的游牧社会中,游牧民族在长期生产生活实践中创造出了一套合理利用与保护草地的方式,他们会根据水草的实际情况来考虑放牧,通过划分四季草场与不断更换放牧营地的轮放方式维护草场质量和草原生态系统。这套民间放牧的“非正式安排”与宗教信仰、地方性知识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区别于农耕文明的游牧文化体系,作为游牧民族共同的价值追求与行为准则,约束着牧民利用草地的具体行动,形塑了牧民开发草地资源的行为模式。与游牧社会不同,农耕社会最大的特点在于追求安逸稳定的定居生活,在相对狭小的土地空间内,运用较为先进的农业生产工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同样从土地中获取生存资料,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对土地的认知与利用模式却表现出巨大的差异性。比如,牧民对水、草具有敏锐的观察力,用眼睛看、鼻子嗅的方式便能分辨出土地质量和草的种类,对土地的保护意识较为强烈;相对来说,农业生产活动受气候影响较大,农民对天气变化尤为敏感,开发利用土地资源时保护意识较弱,更多表现为对土地的掠夺式开发。市场经济改革后,农业文明在价值观念、生产方式及居住模式等方面的入侵加速了游牧文化的衰落,基于游牧文化形成的共同体也面临着解体危机。

神座村的实际情况充分展示了农业社会与游牧社会之间的文化冲突及乡村共同体衰败的具体过程,本文将以神座村为例进行说明。神座村属于高原寒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棕壤、暗棕壤及灰化土交错性分布,植被以高山草原草甸为主。除此之外,由于较高的地形地势条件,当地紫外线照射强烈,空气中的含氧量也比较低[19]。改革开放以后,神座村开始推行草场承包制,将草地以人头的方式划分到家庭,改“游居”为“定居”,直接结束了传统游牧社会逐水草而牧的放牧形式。通过修筑围栏藩篱,牧民与牲畜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固定空间之内,呈现出农业社会的特征。由此可见,草场承包政策的推行催生了定居放牧及半定居放牧,是牧民定居行动计划的前奏与基础。2009年10月,牧民定居行动计划在神座村开展,地方政府纷纷效仿传统农村社区,通过自建补偿、异地搬迁的方式在广大牧区建立起“牧民新村”,试图改变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规模浩繁、投资巨大的牧民定居工程是牧区迈向城镇化的开端,象征了牧民保护草原生态系统平衡、接受现代化医疗与教育、改善牧民生活条件的美好愿景,但由于未能充分考虑传统文化及定居点与草场的关系,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破坏了深厚悠久的游牧文明,撕裂了游牧社会的传统共同体。从生产方式上来看,牧民定居计划实施以前,粗放农牧业是神座村民获取生存资料的主要途径,牧民定居工程推行以后,神座村实现了从粗放农牧业到绿色旅游业的产业结构升级转型。然而,在旅游业发展初期,规模化的产业链条尚未形成,就业岗位十分稀缺。因此,还有一部分定居牧民的生计来源缺失,他们在牧民定居行动计划中处于失语的边缘地位,只能通过放牧或其它途径如挖冬虫夏草获得收入。利益失衡格局引发了边缘弱势群体的普遍抱怨情绪,削弱了集体协作精神,破坏了乡村共同体的团结。牧民定居工程在推行过程中对定居点与草场关系的忽视,导致定居点附近草场质量的退化,距离过远的草场又无法得到充分利用,激化了人地矛盾,直接影响着游牧民族的人地和谐的传统观念。在市场经济环境中,理性经济人对利益最大化的追求也致使传统游牧社会原有的集体观念衰败。

总而言之,“重农轻牧”的制度安排,对传统游牧文明的忽视以及市场经济对村民群体的分化从三个方面造成了传统游牧共同体社会的衰退,加剧了村庄凝聚力的失调,共同体对成员行动的约束效力因而大大贬值。失去了传统价值观对行动的约束,共同体成员在开发自然资源的过程中出现了过度索取,结果又引发了山体滑坡、水土流失等一系列环境问题,环境恶化反过来又限制了村庄经济发展并加剧了贫困。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是基于不同的社会环境及自然环境最终形成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文化体系,实际上都反映了在不同物质条件下人类社会与生态系统的平衡,以人为的方式用一种文明取代另一种文明,必然会打破生态系统的平衡,造成环境问题的恶化,给人类自身生存与发展造成显著消极影响。

四、共同体重塑:生态脆弱地区绿色发展的转型实践

游牧社会传统共同体的解体是以转变生产生活方式为开端,进而是更深层次地看待事物角度、思维方式及精神世界的转变,在社会主义新时代大背景下,重塑游牧社会共同体必须立足于游牧民族定居的事实,在定居牧民中塑造新的集体意识与共同体精神。应该看到,生态脆弱地区的共同体重塑是一个综合性问题,涉及到政治、经济与社会多个方面,它的核心问题是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因此,在以改善牧民生活条件为目标的同时,也要注重生态环境保护,走绿色可持续发展之路。如果想实现生态环境与经济社会的协同发展,应该对这一地区传统的生计模式进行变革,通过全面的产业结构升级与转型,进而塑造“环境友好型”发展模式。本文仍然以神座村为例进行说明。当地牧民在地方能人与国家政府的帮助及扶持下,探索出一条绿色旅游业的发展之路,重建起新的集体观念,改变了超载过牧与生态破坏的格局。

神座村旅游业发展的第一阶段,以地方能人带动、村民自发参与为主。地方能人带头致富与带领致富的能力较强,是推动乡村经济发展、促进乡村转型发展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根据调研结果来看,昂堂属于神座村的政治能人,通过对自身社会支持网络与体制内关系资源的运用,带动了神座村的旅游业发展,是神座村产业结构升级转换的前提。据昂堂告诉笔者:“当时是政府里的一个同事,我走了以后他顶的副县长位置,他说我不能退休了就什么事情也不做了,应该在神座村做出点成绩。我对他是比较信服的,头脑特别灵活,后来去经商了,干得也非常顺利,所以这个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我当时对能够为村子提供什么服务,具体该往哪个方向发展完全没有一点计划,处于一头雾水中。在找不到任何办法的时候,我妻子拍摄的一组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她是环保主义者,很喜欢摄影,那时候神座村环境破坏严重,她就想通过摄影的方式将神座村的动植物资源记录下来,我看了之后心里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能不能通过什么方式把这里的自然风光展示给外面的人看?所以就想到了发展旅游业。为解决资金难题,我找到之前那位同事帮忙,我说你无论如何帮我解决钱的问题。后来介绍认识的一位广东老板投了40万,专门用于美化及完善村民房屋建设,因为牧民没有经常洗澡的习惯,这是考虑到游客与牧民的这点差异才做的。接着我又发现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神座村的交通条件不行,现代交通工具根本没法儿进来,我就开始动员村民修路,那时候只有一个字:苦!那年的国庆节牧民们还在顶着大太阳挖石开路,我看不下去,跑回单位找领导要了两万块钱,买了一些腊肉白面犒劳牧民。经过牧民们没日没夜的努力,路只用半个月时间就修好了。后来我又找一些宣传机构帮忙宣传,神座村的名气就走出去了,游客自然多了起来。”

神座村旅游业发展的第二阶段主要以政府主导为主。市场调控具有自发性、盲目性与滞后性的弊端,纯粹的市场经济还具有信息不对称、外部性问题等难以克服的缺陷。波兰尼在《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与经济起源》一书中指出,一旦完全依赖于自发调节的市场经济,它便会从政治、宗教及社会关系中脱离出来,进而将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完全市场化,最终造成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的毁灭[20]。由此可见,政府对旅游经济的干预显得尤为重要。神座村旅游业发展取得初步成果后,国家权力融入了地方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浪潮中,进一步推动了旅游业繁荣壮大。国家权力嵌入神座村旅游业发展,不是干预其具体发展路径,而是侧重发挥管理及服务职能。据村书记索白讲,“国家在2017年一次性投入资金4千万用于改善村内道路情况,村委会合理运用资金,不仅将村庄的水泥路全部升级换代为石板路,还安装了路灯,极大改善了村庄基础设施建设,为游客游玩和牧民生活提供便利。”除此之外,地方政府还斥资修建了垃圾处理厂来处理牧民定居点的生活垃圾,铺设电缆、光缆及饮水管道解决牧民用电难、用网难和用水难的“三难”问题。总之,在这场“政权下乡”[21]的运动中,国家权力与旅游业发展实现了结合,不仅极大推动了地方旅游经济的健康发展,也重新实现了对乡土社会的整合。

从社会变迁的历史与经验来看,国家权力嵌入乡土社会并对共同体进行整合可以分为两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使用了不同手段、追求不同目标,第一阶段以国家强制式嵌入为主,第二阶段更多表现为民主式嵌入[22]。根据实践表明,神座村的实际情况显然与国家权力民主式嵌入更符合。在神座村旅游业发展初具规模的基础上,运用国家权力推动其发展壮大,不断完善与延伸相关产业链条,进而实现牧民生计模式的全面转型,最终完成从生态贫困到绿色小康的目标转变。牧民在享受到旅游业发展带来的经济发展与社会福利之后,价值意识形态同时在这一过程中发生着深刻变动,认识到旅游业发展只能依托于当地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禀赋,生态环境一旦遭受破坏,社会经济发展就缺失了天然屏障。因此,如果想实现经济与社会的绿色协同发展,就必须将生态保护作为前提。由此可见,在国家权力干预下,当地探索出了一条经济、社会与生态良性互动的绿色发展之路,以此跳出了“生态破坏—经济落后”的贫困怪圈。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牧民价值意识实现了再造,经济与生态互惠互利的观念得到普遍认同,以新的集体观念为基础,共同体也终于完成了重塑。

五、结论

乡村经济社会与生态保护构成了乡村振兴战略的核心议题。乡村共同体是村民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空间场域,也是约束村民日常活动的重要行动准则,起着联系个体性的村民并对其进行整合的巨大作用,为村民群体作为一个整体发挥潜存的创造力与聚合力进而推动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与机制。然而,在市场经济改革影响与“重农轻牧”的产业安排下,游牧社会的传统共同体开始解体甚至终结。伴随共同体的衰落,限制村民行动的“集体枷锁”随即被打开,乡村共同体的约束效力逐渐消逝,开始对共同体内的个体行动者放任自由,出现了对自然界过度索取的现象,进而引发如山体滑坡、水土流失等许多生态问题。环境恶化给农牧业生产总值带来负面影响,降低了民众收入,贫困问题成为新常态。为获取足够的生存资料,满足基本生存需求,村民不得不继续加大自然资源的开发力度,最终致使共同体的约束效力式微,进而陷入了生态性贫困的恶性循环中。乡村旅游作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推动力量,是突破生态破坏—生活贫困这一恶性循环的有效路径。通过发展生态旅游,实现了村民生计模式从粗放农牧业到旅游经济的关键性转型,摆脱了生态贫困的面貌,走上了生态、经济与社会良性互动的绿色可持续发展之路。更关键的是,旅游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促使村民意识到保护环境的极端重要性,进而形成了“生态保护—经济发展”的新集体意识,依托于新的经济基础与集体意识,乡村共同体的重塑得以最终完成。新的乡村共同体建筑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基础之上,不仅满足了村民们保持群体性联系的情感需求,也契合了村民发展经济改善生存条件的现实需要,是有效凝聚村民力量并最终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的必然选择。需要明确的是,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过程中不仅应致力于乡村共同体的重建;同时,还要注重重构村民的主体性地位,始终把人放在发展过程中的中心地位,充分发挥村民主体能动性建设乡村共同体,才能取得稳健扎实的良好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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